第六十回/甜娘痴心五年不改/游子回归一夕成真
一rì，南阳宛城皓月寺的门前停下一辆帷幔暖舆车。边门推开，首先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侍婢，她向寺门之内张望一番，才回转身站回到车门口，让车内之人按扶住肩膀迈步下车。这一次出来了一位青年女子，风姿卓越，清艳脱俗，看外表异常美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顿觉惊艳，纷纷驻足观看。那女子不理会众人目光，在车旁稍作停留，轻轻整理一下霓裳曲裙的下摆，然后转过身，伸出两手仔细搀扶下一位看似更年轻、却同样漂亮的孕妇出来。虽然她挺着个大肚子，却是身体灵活，步履轻盈，不用别人搀扶自己就独自健步前行。蹬石阶过门槛之时，后面的年轻女子在后面紧着忙提醒：“芸妹你走慢些，当心摔跤！”
“知道啦，甜姊，只是一点儿不觉累赘。”
此二人正是郭甜儿和臧芸。自从离开胡夏国，就跟随齐旃回到南阳郡宛城。齐旃将沈岳西邻辟出一个dú lì的三进院落，供她俩居住，并且买来婢女仆妇早晚伺候起居。三年前的元宵灯会上，臧芸遇见太守沈道兴的次子沈子俨，顿时一见倾心。子俨英俊且有文采，临场出口成章，几次博得满堂喝彩。臧芸上前与之交谈，彼此情投意合。灯会过后，子俨也是念念不忘，遣家人四处探听。不久，终于让他寻迹找到臧芸家里来，然后亟不可待地指派媒人登门问询。臧芸应允，心甘情愿委身作妾。去年夏天，子俨携臧芸来寺里祈福，盼望怀后，如今终于得偿夙愿，这是还愿来了。郭甜儿一路相陪，侍女搀扶入堂。郭甜儿脱出手来，就拦住一个年轻僧人问：“请问法师，住持何在？”
僧人答：“现在方丈室内。”
又问：“可是在会客？”
“方才并无客人。”郭甜儿谢过，绕大殿来到后院，见方丈室两扇门敞开着，道声“住持可在？”便迈步走入。
室内靠西墙摆着一副高案，左右胡凳上正端坐二人，一个年老和尚手持书信，同另一人说着话，闻声两人同时起身。郭甜儿乍见室内还有其他人在，一时慌乱，急忙施礼致歉说：“不知大师是在会客，贱妾孟浪进门，失礼之至！”说完便待离开。
老僧开口道：“甜娘勿慌，是友人子侄稍带书信至此，并无妨碍。”
客人亦躬身施礼说：“让娘子受惊吓，吾之过也。”
郭甜儿驻足抬头，目视客人，见其岁数年轻，身长貌端，看自己的眼光温暖友善，不觉恍惚出神，心中忽现尚云的影像。不觉怔怔地多瞅了此人一会儿，片刻便意识到不妥，连忙低头，晕红满面。
住持见二人尴尬，遂解围说道：“甜娘可是来取玉佩？rì前加持完毕，老衲拿来给你。”说着起身走到一旁的墙柜面前拉开门，取出一个男子佩戴的‘腾云’图案的暖玉交予郭甜儿。她接在手里，谢过老僧，施礼告辞离开。行走间匆忙，腰间罗缨飘飘荡荡，煞是醒目。
室内二人重新落座，来人问：“这位女郎是何许人也？”
老僧回答：“一个外乡之人，几年前迁居本郡，时常入寺敬香。听她讲郎君在外，不rì将归，可总不见朝面，许是托词。”
客人沉吟一下，又问道：“大师可识得本地冰人？”
“哦？”老僧看着年轻人，“贤侄是为了此女子吗？”
客人点头：“小侄走南闯北，误了婚姻，如今想不如于此地定居。适才见此女子，颇为中意，便想央人保媒。”
“如此说来，贤侄就在庙里小住，老衲托人试试看！”
次rì午后，臧芸陪甜娘在家说笑，冰人梅嫂登门，身后跟着三个仆妇，俱都手捧钿匣。梅嫂将来意一说，甜娘不悦道：“奴有郎君，在外经商，请梅嫂休得误会。”
臧芸促狭说道：“匣内何物，打开来瞧瞧。”
三个仆妇抱匣近前摆上桌案，揭开盖子。臧芸不由‘哇’的一声惊呼，两眼放光地说：“大手笔啊！不得了，何人如此豪阔？”
只见聘礼分别是：一斤重的金砖十块；珠玉玛瑙翡翠一匣；巧夺天工的龙凤金钗一对！怪不得连见惯场面的臧芸也会吃惊非常。
郭甜儿上去把匣子盖儿都扣上，分别交还给仆妇说：“带走，马上离开！好叫梅嫂知晓：奴郎君名叫尚云，成亲五载，近rì将归。梅嫂切勿再来，免被良人误会。”
打发走媒婆，郭甜儿嗔怪地看了一眼臧芸道：“就你多事！这要纠缠上，脱身不易！”
“逗他们玩儿呐！”臧芸嘻嘻一笑，“哎我说，这尚云也真是，成不成给个说法呀，总这么悬着是怎么一回事儿？不知道会误人前程吗？”
“死妮子休得胡言乱语。欠人家天大恩情，等多久都是应该！”甜娘说着话，压下心头的忧伤。这时，侍女进来禀报，门外来了位年轻郎君，说是主人旧识，特地前来拜会。
郭甜儿对臧芸说：“你在此稍待，许是齐伯家人，有事相告。”说罢随侍女出屋，来到院门口，打开门出到外面。
正是夕阳西沉的时刻，遍地洒下余晖，一个俊美挺拔的身姿dú lì于霞光当中，绽开和煦的笑容看着甜娘。
郭甜儿一阵头晕目眩，用力晃了晃头，不可置信地定睛观看。
来人右手抚心口，躬身施礼，打开天籁之音说道：“平凉丁力慕甜娘之名，不远千里特来拜会。——不知甜娘心中，可还有小可方寸之地！”
郭甜儿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看。半晌，漂亮的双目之中开始蓄上泪水，慢慢涌出眼眶，顺脸颊扑簌簌地往下掉。尚云上前，轻轻拥住佳人微微颤抖的身躯，柔声说：“自今rì起，不再远走了！”
郭甜儿伏进尚云怀里，半天才渐覆激动的心情。尚云抬起甜娘埋下的臻首，微笑着说：“叫你见见真尚云！”说完腾出两只手覆上脸颊，自发际向下一搓，落下一张面具，露出底下真容，把甜娘吓了一跳，忙推开他。
只见面前的貌相，赫然是皓月寺中见过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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