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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宠王妃》戏中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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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前,婉儿从前院小跑而出,准备去厨房大婶那里领了今儿的银子便回去。

怎知,才经过前院和后院之间的月亮门,就被人绊了下,狼狈地摔倒在地。

她刚想爬起,一只脚却踩在了她的背上,令她动弹不得。

随即,头顶响起一道狠狠的咒骂声,“小贱人,居然敢对王爷投怀送抱,不要脸的东西。”

婉儿认得这声音,是马小姐的。

“小姐,奴婢没有,奴婢只是不小心绊了一下,才会摔倒的。”婉儿哽声解释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说是本小姐给你创造的机会?”马云娇越说越气。

事情怎么回事,她心里不是不清楚,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这丫鬟很貌美也行,就这么一副普通的容貌,居然还能吸引了王爷的注意力。

后来,她派去监视的人回报,靖王说,婉儿这张脸长得很像他的王妃。

马云娇心里顿时生了歹意,如果婉儿没有了这张脸,靖王是不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她将随身的匕首拔出,对踩着婉儿的小厮吩咐道:“将她拉起来。”

“是,小姐。”两个小厮立刻弯下身,将婉儿从地上拉起,一人架着一条胳膊。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婉儿不停地晃着头,哽声求饶,晶莹的泪珠滚出眼眶。

“晚了!”马云娇将匕首抵在婉儿的脸上,“不过,你放心,本小姐一向很仁慈,绝不会要了你的命。”

“小姐……”婉儿的眼中惧意不减。

“本小姐只想毁了你这张脸。”马云娇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用力气,婉儿白皙的脸颊便立刻沁出了血珠。

“不要——”婉儿凄厉地惨叫一声,泪水流过脸上的伤口,混着血水流下。

马云娇被她哭得一阵心烦,不耐烦地吼道:“哭什么哭?本小姐会给你一笔安家费,让你和你相公过好日子的。”

在马云娇看来,这边城的百姓,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人,一张脸换一辈子衣食无忧,这是她给的恩赐。

“小姐……不要……”婉儿好似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不停地哀求。

“真烦!”马云娇一皱眉,匕首刚要再次向婉儿的脸颊划去,手腕却忽然被一块硬物打中,哐当一声,手中的匕首已经落在了地上。

“哪个不要命的敢打本小姐?”马云娇怒喝一声,视线狠狠地向身后扫去,还不待看清来人,一片树叶已经向她飞来。

耳边嗖的一声,叶子从她的俏脸上划过,当即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啊——”她惊叫,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脸,血水顺着她的指缝溢出。

待她看清身后那一身华服的伟岸男子,瞬间傻了眼。

两个按着婉儿的小厮,吓得一缩手,退后两步。

婉儿一获自由,三步并两步地小跑向也在向她走来的皇甫烨。

他看着她脸上的血迹和泪水,心里狠狠一疼,“对不起,我来晚了。”

婉儿感激地看着他,哑声道:“谢谢王爷救了奴婢。”

一句感激的回话,让皇甫烨的心更疼了几分,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不记得他了……

马云娇看着眼前对望着的一对男女,缓缓落下捂着脸颊的手,“我教训自家奴婢,王爷不是也要管吧?”

“她既是显国的子民,本王就管定了。而且,她也没有卖身给你马家,马小姐这么做,本王完全可以将马小姐抓进天牢,治你一个虐待百姓之罪。”皇甫烨眯眸冷凝视着马云娇,两道视线犹如冰锥一般,直刺着她。

马云娇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竟不敢再接话。便在这时,马将军夫妇收到下人的消息,急急地赶来。

马夫人看着女儿满脸的血,顿时失声痛哭。

马将军看得也是心尖疼,但还是瞪了马夫人一眼,警告她闭嘴后,才快步来到皇甫烨的面前,扑通跪了下去。

“王爷,是末将教女无方,末将愿意受罚。”

“将军请起吧。本王相信马小姐这回也知道错了。”皇甫烨的视线冷冷地一扫马云娇。

马将军立刻会意,站起身走到傻眼的女儿面前,怒声斥责道:“还不向王爷认错?”

马云娇是真的怕了,虽不甘心,却还是小声道:“王爷,民女知错了。”

“既然马小姐知错了,便引以为戒吧!”皇甫烨的面色没有一点缓和。他拉过婉儿的手,便向王府后门走去。

“末将恭送王爷。”

马将军恭敬地跪下行礼,眼睛里却溢满了恨意。

他本还想借着这个靖王爷,一家回皇城,他不但不赏脸,今儿还毁了娇儿的容貌,他又怎么能不恨?

既然他这般不拿马府当回事,那也别怪他不客气……

婉儿这次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她的手出了马府,来到他的马车旁。

他松开她的手,刚要弯腰抱她上车,她便吓得一缩,向后躲了去。

“王爷,奴婢告退了。”她说着便想离开,却被皇甫烨扣住了手腕。

“你去哪里?”他看着她还在流血的脸颊,以及她眼中的排斥,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王爷,快放开奴婢,若是被人看到,告诉奴婢的相公,奴婢……”婉儿惊慌失措地看着他,眼中的排斥被哀求淹没。

他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一日,她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如刀子一般,剐着他的心。

“你相公?”他的唇角缓缓咧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似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但是,一点都没有。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腕,看着她满是血污的侧脸说:“你脸上的伤不处理下,不怕你相公担心吗?”

她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脸颊上的伤,“回家前,奴婢会先找郎中。”

“现在这个时辰,医馆怕是都已经关门了。”皇甫烨对不远处的无心招招手,“让本王的属下给姑娘擦点药。”

婉儿看了无心一眼,点点头,“那婉儿便谢谢王爷了。”

“不必客气,你也是受本王连累,才会伤了脸。”皇甫烨声音无波地回道。

“姑娘,属下为您上药。”无心拿出上好的金创药,撒在婉儿的伤口上,又问,“姑娘可有丝帕?”

“有。”婉儿点点头,从袖中扯出自己的丝帕,顿时一股扑鼻的梅花香气散开。

皇甫烨的神情僵了下,似无意地随口问:“姑娘喜欢梅花的香气?”

婉儿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嗯。”

无心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动作极轻地帮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姑娘,好了。”

“谢谢你。”婉儿真心地对无心笑了笑,皇甫烨不禁因这笑容恍神。

旋即,她转身对他一欠身,“王爷,奴婢告退了。”

“嗯。”皇甫烨微颔首,并没有阻拦,站在原地看她小跑离开后,才吩咐无心,“其他人先回府,无心你去查查王妃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王爷。”无心刚一领命,皇甫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婉儿一路疾行,穿过了几条街,才转进一处极为破败的院落。

而此时,屋里正亮着微弱的灯光,断断续续地传出男人的咳嗽声。

尾随而来的皇甫烨见她抬手推开茅屋的门,走了进去。

随即,屋子里便传来了她的声音,“相公。”

相公,她居然叫别的男人相公。

皇甫烨只觉得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咙,憋得胸腔里一阵闷痛。

“婉儿……咳咳……你的脸怎么了?”男人声音虚弱地问。

“没事,不小心刮伤了。相公,你饿了吧,婉儿去给你做饭。”她的声音柔柔的。

“咳咳……累了一天……咳咳……别做了……早点休息……咳咳咳……”男人每说一句话,便要咳嗽几声,不难听出他此刻已是病入膏肓。

“那婉儿去给你熬药。”婉儿的声音一哽,拿起桌上的药包,转身跑出了屋子。

皇甫烨看着月色下,蹲在院子里,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生火的女子,泪再次迷蒙了视线。

他很想现在便冲出去,将她拥入怀中,霸道地宣誓,不离不弃。

可是,她怕他,不喜他的接近……

难道,他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落泪吗?

吱呀,破败的门扉被推开,走出的男子脚步虚浮,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面色惨白得如鬼魅一般。

婉儿闻声望去,连忙站起身,上前去扶那男子。

“相公,你怎么出来了?”

“娘子……咳咳……跟着我……你受苦了……”男子借着她搀扶的力气,才能勉强站稳。

婉儿将头埋进男人的怀中,“不苦,只要一辈子能与相公在一起,婉儿就不苦。”

“婉儿,若是……咳咳咳……若是我不在了,你……”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婉儿用手掩住唇,“相公,不要说这样的话,天上人间,碧落黄泉,婉儿都要与相公在一起。”

男人眼中的神色蓦地顿住,痴痴地直视着婉儿。

而藏在暗处的皇甫烨,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眼前一黑,身子不稳地晃了晃,险些从藏身处跌出来。

天上人间,碧落黄泉,她都许给了另一个男人吗?

那他呢?他算什么?

老天好像与他开了一场很大的玩笑,在他决心给她一生一世时,她却忘记了所有,抛下了他。

他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一双人影,只觉恍如隔世,他已经成了她人生的戏外人……

婉儿与那男子相拥了好一会儿,才“呀”的一声,退出了他的怀抱。

“怎么了?”男子不解地问。

“再不看火,你的药怕是熬不好了。”婉儿指指身后架在火上的药罐。

男子弯唇笑了笑,惨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那我陪你。”

“好。”婉儿扶着他走到药罐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自己便蹲下身看火。

两人时不时地会对望一眼,相视一笑,便连空气中都流转着幸福的气息。

皇甫烨缓缓捏紧拳头,骨节处发出咯咯的声响,他很想现在就冲出去,大声告诉她,他才是她的相公。

可是,他竟然不敢,因为他怕她会恨他,会更加不肯听他的解释。

他必须忍,必须等到无心查出她这些日子的遭遇,他才能对症下药。

他在煎熬中,看着院子里两个人的恩爱场景,好似那火上烧着的不是药罐,而是他的心。

终于,药熬好了,他看着她小心地取下,倒入碗中,又小心地吹凉,才舀了一汤匙,递到男子的唇边,“相公,喝药吧!”

男人双眸含情地看着她,甚为听话地将她喂来的药吞下,唇角一抹幸福的笑意会让人误会,他喝的不是药,而是蜜糖。

喂他喝完药,婉儿放下药碗,扶起他,两人双双走进了茅屋。

皇甫烨的神情一戾,不敢再沉浸在悲痛中,迅速闪身来到窗边,监视着里边的一举一动。

有些事情,他可以忍,但有些事情,他决不能忍。

他不管他们之前是否有同床过,但既然他找到了她,就绝不会允许别的男人再碰她。

“同床”两个字,在他的心头挖下深深的一道伤口,他却告诉自己,不管她曾遭遇过什么,他都要她,他都爱她。

他透过窗子的缝隙,看着她帮他将披在肩头的衣服扯下,扶着他躺下,紧接着便脱自己的衣服。

他再也无法隐忍,再也顾不得是否会吓到她,一掌打烂本就破败的窗子,飞身跃进去,将站在床边的婉儿拉进怀中。

“咳咳咳……”床上的男子一急之下,咳嗽得更厉害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是,那瞪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婉儿愣愣地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惊呼一声:“王爷?”

“跟本王回去。”皇甫烨的声音里皆是浓重的怒意,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

婉儿一惊,狠狠推开他,“王爷,奴婢已经有相公了,还望王爷自重。”

“你的相公是本王,不是这个病秧子。”皇甫烨抬手直指刚刚从床上爬起的男子,一身杀气腾腾。

“奴婢真的不认得王爷,王爷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婉儿向侧面迈了一步,挡住床上的男人。

而仅仅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再次刺痛了皇甫烨的眼。

她就这么在乎那个病秧子?

皇甫烨狠狠地合眼,再睁开时,已满是狠辣。

他劈手捞过婉儿,扣着她的腰肢,将她夹起,“跟本王回去,本王立刻让安以墨回来,他一定会医好你的。”

“放开婉儿……”床上的男子一急,跌落在地上,顿时口吐鲜血。

“相公!”婉儿失声惊呼,在皇甫烨的腋下不停挣扎着,已是泪流满面。

皇甫烨转头看了眼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男人,眸光一寒,极快点住婉儿的穴道,抱着她径直走出了茅屋……

是夜,边城的靖王府书房中,皇甫烨一脸阴霾地坐在桌案后,听着冷焰的禀报。

“王爷,属下赶到时,人已经去了。”

皇甫烨惊得站起身,“怎么会?”

他带她离开茅屋后,便立刻派了冷焰亲自过去处理那病秧子。

他知道,不管她失去记忆,还是恢复记忆,她都不会希望那病秧子有事,若是他有事,她势必会恨他。

“可有验尸?”皇甫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问道。

“验过了,那人本就有肺痨,病入膏肓。是以,一时激动,才会去了。”

皇甫烨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对冷焰挥了挥手。

待冷焰退下,他才站起身,走进书房的里间。

而里间的软榻上,此时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脸上犹带着泪痕的女子。

她很抵触与他回来,即便他封住了她的穴道,她不能说话、不能动,却仍是满眼的恨意,满脸的泪水……

他见不得她这样的目光,只能给她服下迷药,让她暂且昏睡过去。

他在床边坐下,抬手摸上她的脸颊,心尖在微微发颤。

失去她的三个月里,夜深人静时,他总在回忆与她的过往,想象与她再次相见时的情景。

只是,谁又能想到,再相见,物是人非,她已经与另一个男子互许了终身。

他转头,看向衣柜的方向,那里边还放着那日她在皇城买的红绸,她还说,她要亲手为他做喜服……

可是,为何再见时,她已经叫了别的男人相公?

他忽然成了戏外人,恨不得,怨不得,只能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他此刻才明白,最残酷的不是生死离别,不是磨难,而是那个人就在你的眼前,你还爱着,而她的记忆里却已经没有了你。

“绾绾,这是你给我的报复吗?”他悲凉地笑,眼角的晶莹泪珠在暗夜里闪着冰冷的光。

这样的报复果真够残忍,比一刀杀了他,更让他痛。

他握着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一下一下地摩擦,感觉着她的温度、她的存在……

皇甫烨为了让婉儿心甘情愿地留在王府,用了最卑鄙的办法。他让暗卫易容成那病秧子,并以那病秧子的安危相威胁。

于是,婉儿不再哭、不再闹,安安静静地留在了王府中。

而无心在第二日,也带回来了查探的消息。

这个病秧子叫白易凡,是一个书生,因得了肺痨,便长年待在家中,靠卖字画为生。

一个月前,上街卖字画的他,在街上捡到了饿得奄奄一息的霍凉染。

一饭之恩,让失去记忆的霍凉染以身相许,作为报答。

两人操办婚事的时候,还请了几个邻居去做客。是以,这事并不是秘密。

皇甫烨听完无心的汇报,蓦地抬手,一案的东西都被拂落在地。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已经来了边城。

他竟还一直派人在她落崖的周围寻找,怪不得找不到她。

只是,他不知道,无心查到的一切,却是别人早已事先安排好的……

婉儿看着面前的两匹红缎,眼中闪过一抹利芒,完全没有了之前示人的柔态。

想起皇甫烨对她的威胁,她就觉得好笑。

他以为是他威胁了她,却不知正好中了她的计。

一个月前,她和青衣便开始策划这一切,只等着他中计。

他们先在边城寻找了一个合适做她相公的人,便是病书生白易凡。

他们找到白易凡时,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青衣用了药物,才得以帮他续命。

之后,他们将白易凡藏起来,青衣便扮成他,假装在街上与她巧遇,再到与她成亲,一起过日子,所有的事情都是公开的,就是为了日后让皇甫烨可以查到。

他们知道马将军经常会请皇甫烨去做客,便在马府两个丫鬟的饭菜里做了手脚,让她们上吐下泻,这样一来,马府就必须请临时的人去帮工。

于是,霍凉染顺利地进入了马府,只等皇甫烨来。

她为了让这场戏惟妙惟肖,甚至在马云娇用刀子划向她的脸颊时,都不曾想过退缩。

一张脸毁掉又能如何?只要能报复他,她情愿牺牲所有。

后边的事情,很顺利,一一按着他们策划的实现。

他们大秀恩爱,甚至用同床刺激他。但凡一个自负的男人,都不会甘心看着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同床吧。

再加之,他在悬崖上舍了她,势必对她有些内疚,绝对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是以,她才会那么有把握,她一定可以活着回到他的身边。

一旦他带着她离开茅屋,青衣便会放出同样藏在屋子里的白易凡,而没有药物续着那一口气的白易凡,自然也就一命呜呼了。

白易凡一死,他便不可能再查出任何事情来,还会因此背负上强抢民女的罪名。

这样一来,边城的百姓,势必会怨声载道。

她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她会替爹、娘,还有自己讨一个公道。

一连几日,皇甫烨都没有去看过霍凉染,只是派无心时刻守在她的身边。

霍凉染不禁有些急了,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耗在王府,她要尽快解决掉他,以便爹爹攻占边城。

既然他不来,她便去找他。

于是,她来了王府几日,第一次走出屋子。

“带我去见王爷。”她冷声吩咐。

“是,姑娘。”无心心里一喜,期望事情会有转折。

霍凉染跟着无心的脚步,向皇甫烨的书房走去。

怎知在经过花园时,她竟看到了记忆里的第二张脸,那是柳梦芙的脸。

她看着柳梦芙已经隆起的小腹,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她跟着青衣学习时,青衣对她说,这世上的任何功夫和兵法,都不如善于伪装。

只有让别人看不出你的情绪,看不透你,你才能更胜一筹。

是以,她便一天一天地对着铜镜练习各种表情。

甚至,有的时候,她会对着铜镜哭一夜。

若不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来练习,她见到皇甫烨的时候,也不会将害怕、难过的表情演得惟妙惟肖。

柳梦芙看着向自己这边走来的霍凉染,一惊,随即不悦地皱起了眉心。

边城此刻已经传开了,皇甫烨强抢民女,还逼死人家的相公。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与霍凉染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真是霍凉染?”柳梦芙拦住她的路,一双眸子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打量。

“是不是又能如何?”霍凉染冷冷一笑,眼中一抹沉痛闪过。

“我是靖王的王妃。”柳梦芙自报家门,想试探霍凉染。

霍凉染闻言,眸子一亮,扑通跪了下去,哀求道:“王妃娘娘,求您帮婉儿求求王爷,让他放了婉儿和相公吧。”

“你相公已经不在了,本王妃怕是……”

柳梦芙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见对面的无心视线冷冷地射来,警告道:“侧妃娘娘,话可不能乱说。”

柳梦芙心里这个气,好歹她也是无心的主子,无心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警告她。

没错,皇甫烨是警告过王府所有的人,不得将白易凡病逝的事情说出去,但,这事瞒得住吗?

在皇甫烨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前,白易凡去世的消息,便已经被邻居知道,随即传遍整座边城,一切快得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操作。

是以,这件事情压不住了,皇甫烨便只能在王府里封锁消息,不让霍凉染知道。

下人们自然是不敢乱说,而柳梦芙想见霍凉染,却被拦在了院子外,若不是霍凉染今日自己走出院子,她怕是还没有机会说。

她可一点都不怕皇甫烨会惩罚她,毕竟她有孕在身,皇甫烨还能奈她何?

她一定要趁着自己有“免死金牌”的时候,将这个婉儿赶走。

“你说什么?”霍凉染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姑娘,柳侧妃胡说的,不要听她的。”无心弯下身,想要将霍凉染扶起。

“不要碰我,你们这群骗子。”霍凉染挥开无心的手,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满眼恨意地盯着无心,“带我去见皇甫烨。”

“是,姑娘。”无心赶忙领命,瞪了柳梦芙一眼,才带着霍凉染快步向皇甫烨的书房走去。

柳梦芙看着两人的背影,缓缓弯起唇角,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腹,笑得极为灿烂。

“孩子,娘一定不会给任何女人机会,抢你的父王。”

霍凉染不等无心敲门,便已经冲了进去。

她进门时,顿时酒气扑鼻,皇甫烨正伏在桌案上,已是醉醺醺的。

他努力睁了睁眼,才看清是她,“呵呵,绾绾,你来了啊!”

霍凉染的心里忽然一痛,却故意将这种感觉忽略,冲到他的近前,将他从桌案上扯起,大力摇晃着他的身子,泪流满面地嘶吼:“你杀了我相公,对不对?”

皇甫烨的身子一激灵,醉意顿消,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反手扣住她的肩膀,“我才是你的相公,本王才是你的相公……”

啪!霍凉染抬手便是一巴掌,“你不是,你这个杀人凶手。”

皇甫烨被打得愣了下,双眸一点点地染上赤红,再也无法隐忍多日来紧绷的情绪,此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嘣地断了……

他猛地俯身吻住她,强硬地撬开她的唇,疯狂地吞噬着她口中熟悉的味道……

他口中浓烈的酒气,侵入她的口中,却掺杂着一种熟悉的味道。

只是,她的脑中,却有一股意识在强迫着她嫌恶关于他所有的一切。

她一惊,牙齿狠狠地落下,重重咬住他侵入的舌,直到口中有血腥的味道蔓延,她才借机将他推开。

他喝了太多的酒,身子本就有些不稳,毫无防备地被她用力一推,直接跌坐在地上。

还不待他多做反应,霍凉染已经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脖颈上。

“绾绾,你要做什么?”皇甫烨愣愣地坐在地上,竟是不敢起身,生怕自己一动,她便会将发簪扎进自己的皮肉里。

“你害死了我相公,又轻薄于我,我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霍凉染说着,簪子便往脖颈的皮肉里扎了下,立刻沁出了鲜红的血珠。

“不要,绾绾,不要伤害自己。你恨我,可以伤我,就是不要伤害自己。”皇甫烨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紧张地劝道。

霍凉染见他爬起,立刻向后退了两步,“够了,不要再虚情假意。”

“不是的,只要你不伤害自己,让本王做什么都行。”皇甫烨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我让你给我相公偿命!”霍凉染激动之下,手中的发簪又往皮肉里扎了扎。

“好。只要你不再伤害自己,我便给他偿命。”他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里边的匕首,出鞘。

哐当,他将匕首的外鞘扔到地上,扬起匕首,便对着自己的胸口扎了下去。

动作之快,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胸口已经有鲜红的血涌出……

“绾绾,可以了吗?放下簪子,好不好?”他卑微地哀求。

霍凉染手中的簪子叮的一声,跌落在地。

可是,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她便猛地转身,向身后的墙壁撞了去。

“不要……”皇甫烨惊呼一惊,冲了上去,却终是晚了一步。

砰!

她的额头撞上坚硬的墙壁,身子缓缓软了下去,额头沁出大片刺目的血水。

他抱住她软下去的身子时,她羸弱地轻喘着,一双水眸此刻只能勉强睁开一条小缝。

“来人,请郎中!”皇甫烨疯了一般地对门外咆哮,全然不记得自己也受了伤。

“我的头,好痛……”霍凉染在他的怀中轻轻呢喃,额上沁出的血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

“绾绾……”他微哽,大掌颤抖着捂上她流血不止的额头。

“好痛……烨……绾绾好痛……”霍凉染好似全无意识一般地呢喃。

皇甫烨一震,直直地盯着她,“绾绾,你记起我了?”

霍凉染好似根本听不到他的话,犹自梦呓,“烨……放手……放开我……我想你活着……”

他的眼底划过深刻的愧疚,温热的泪滚过他刚毅的脸庞,“绾绾,我不放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她是他的绾绾,她还没有完全忘记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便连那微微开合的唇瓣也不再动了。

他不禁急了,“绾绾,别睡,再与我说句话,好不好?”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中,唯有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过她的脸颊,他的心头……

“绾绾,不要睡,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他不敢太大声,怕惹恼了她,只是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耳边轻喃。

她的眼帘落下,不管他怎么叫她,她都不肯再眨一下睫毛。

他急得彻底失控,“郎中,快点去请郎中……”

这一日,整座王府的人都听到了他近乎想要毁灭一切,又绝望得让人闻之落泪的声音……

没人知道,那日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去打扫的下人说,一地的血,有王爷的,有那位王爷抢回来的姑娘的……

一刻钟后,书房中还有血气在弥散,皇甫烨却已经沉静如常。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地落在床上那昏迷不醒的女人身上。

他的衣袍被鲜血大片地染红,伤口也只是自己简单包扎的。

这会儿,郎中正在有条不紊地为她处理着额上的伤。

须臾后,郎中直起身,“王爷,这位姑娘的伤并不严重,很快就会醒过来。”

“嗯。”皇甫烨微颔首,示意郎中借一步说话。

郎中立刻会意,与皇甫烨走到院子里。

“王爷,草民帮您处理下伤口吧!”他来时,这位主子一直说,先救王妃,他并无大碍,只是,看那衣袍上的血迹,这伤定然也轻不了。

“本王没事。”皇甫烨一摆手,“她之前坠崖,失去了记忆,但她刚刚撞到头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

“恭喜王爷!”郎中赶忙跪下,“如果草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姑娘脑中一定因为坠崖凝结了血块,才导致她失去记忆。而刚刚那一撞击,血块碰巧散开,记忆自然就恢复了。”

“当真?”皇甫烨的唇角难得有笑意散开,雀跃得就像个孩子。

“草民之前碰到过这样的病例,也是如此恢复记忆的。”郎中忙道。

“来人,赏这位郎中一百两银子。”皇甫烨声音激动地吩咐。

他从来不是个挥霍的人,特别是来了边城之后,就更是克俭,便连平日自己的饭桌上,都不会超过两道菜。

是以,他今日的举动,让众人惊叹的同时,也不禁感叹红颜祸水。

“谢王爷!”郎中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爬起来跟着管家领赏去了。

皇甫烨激动不已,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忽然转身问无心:“无心,你说绾绾这次是不是真的记起本王了?”

无心愣了愣,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不是听不懂他的问题,只是他这样与她说话还是第一次。

平日里,皇甫烨对属下总是不苟言笑,多一个字都不说。

“无心?”皇甫烨心急如焚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无心的回答,心里不禁一紧。

他现在最怕听到否定的答案,问无心,也不过是想确定他的期待。

无心这才从震惊中回神,急忙回道:“属下觉得王妃这次一定会记起王爷。”

“对,本王也这么认为。”皇甫烨松了一口气,又徘徊几步,才抬步向书房里走去。

可才一进门,立刻又折返。

“你去命厨房熬些补品温着。”

“是,王爷。”无心看了看他染血的锦服,“王爷的伤?”

“本王没事,一点都不疼。”皇甫烨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些,温暖的笑意让无心看得晃神。

“属下告退。”无心被感染,唇角也弯起一抹弧度。

谁说人不会变?谁说冷面王爷就一定狠戾?以前不愿意变,只是因为她还没有出现……

霍凉染昏迷了两个时辰,才悠悠转醒。额头上的伤,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咝——”

“绾绾,你醒了?”

皇甫烨握着她的手,与她同时发声。

她的目光有些呆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没出声。

皇甫烨见状,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绾绾……”

“烨……”她的嗓音微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坠崖,流落街头,嫁人……”

她的声音顿了顿,唇角弯起一抹苦涩的笑,“可是为何新郎却不是你?”

皇甫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艰涩地启齿,“绾绾,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是造化弄人……”霍凉染唇角的苦涩渐渐蔓延,成了刻在他心里的伤。

“绾绾,坠崖时,我不是故意放开你的,是有人发了暗器,使得我抱着你的胳膊突然失去力气。”

即便她不恨不怪,他也要与她解释,他不想她心里一辈子有一个结,想起来就会痛。

霍凉染的眸色一滞,须臾后回握住他的手,“烨,我信你。”

他的眼眶湿润,“绾绾……”

霍凉染抬起手,轻抚上他的脸颊,眼角有泪水滚落,静静地流着……

皇甫烨吸吸鼻子,声音微哽,“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她不曾犹豫,尾音一颤,呜呜地哭出声。

“好绾绾,别哭。”他将她扶起,搂入怀中,轻轻顺着她的背,柔声哄着她,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威严。

他越哄,她越是哭,使劲往他的怀里靠去,压上他的伤口。

皇甫烨疼得一皱眉,却未出声,任由她压着他的伤处。

他始终唇角微弯,挂着幸福的笑意。

哭了好一会儿,她的哽咽才渐渐弱了下去。他温柔地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哭够了?”

“嗯。”她微颔首,哭得嗓子沙哑,“烨,我想知道白易凡是怎么死的?”

“他本已经病入膏肓,无法救治,想必是见我带走你,一时急火攻心,便去了。”皇甫烨并未隐瞒,已经做好了准备,被她责备。

怎知,她只是轻叹,“这样他便解脱了,再也不用拖着虚弱的身子,坚持下去。”

听她如此说,他不禁松了一口气,“绾绾,本王会命人厚葬他。”

她微垂眼睑,神色凄婉,“我想去送他最后一程。”

皇甫烨沉默着,没有接话。

她见他脸色难看,一下子便猜出了他的心思。

“烨,我与他并未洞房。”

“当真?”皇甫烨难掩喜悦之情。

“这种事情,我还会骗你不成?”霍凉染有些恼怒,“他都病成那样了,哪里还能洞房?”

“绾绾!”

皇甫烨蓦地俯身吻住她的唇,借此表达自己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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