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刘圣公五路击长安

上回说到王莽无道，天下大乱。隗嚣、窦融、公孙述、张步先后起兵，自立为王，割据一方。朝内董忠、刘歆、王涉阴谋政变之阴霾还未散去，又传来刘玄兵发五路，已逼近长安的警报，王莽真乃内忧外患，整日坐卧不安，忧心仲仲，束手无策。为挽危局，王莽听信大司徒张邯哭而祈祷，可告天运转的鬼话，到南门外号哭告天，求苍天解难。长安百姓见此丑态百出，无不摇首悲叹。围观人群中，有一壮士剑眉倒竖，对同行冷笑道：“来莽贼已是穷途末路吾正可趁机杀贼，以报心头大恨也！”

你猜此壮士为何人？乃“燕侠”马识求是也。

原来，马识求三年前自在“紫云观”刺莽未遂后，为躲避王莽追捕，便游走四方，后辗转至东海去找好友张渔。张渔虽乃东海一巨商之子，却不擅经商，独善以武交友。张渔早闻挚友马识求在京刺莽之事，心中很是佩服，忽见其来寻，自然满心欢喜，劝留府中，每日与其切磋武艺，请教绝功。马识求隐名瞒姓，伪称公宾就，在东海一住就是三年。

马识求虽在东海张渔处寄居，但复仇之志一直难去，又闻刘秀在春陵举事，大战昆阳，很是振奋，萌生复入长安再刺王莽。

张渔理其志，不仅不阻拦，反倒对其道：“长安富商杜吴、壮士朱弟与愚兄交厚，渔愿随大侠一同入京，助一臂之力也！”马识求依允，二人从东海至关中，潜入长安。

到长安后，张渔找到旧友杜吴、朱弟，将其来意直截了当道出。杜吴、朱弟早对王莽*深恶痛绝，恨之入骨，众人一拍即合。杜吴、朱弟暗中纠集有志之士百余人，等待时机，一举而发。

近日长安风传百姓应王莽哭天赏粥饭告示到南门外哭天，马识求觉其闻所未闻，便邀张渔、杜吴、朱弟等前去观望。四人到南门外一看，果见这里人头攒动，挤肩擦背，百姓坐卧一遍，捶胸跌脚，哭声震天，嚎声动地。马识求甚觉气愤，咬牙切齿，如是才有说出“趁机杀贼”那般话来。后来王莽果然死於马识求之手，这事后话，后面慢慢再表。

再说汉平西大将军申屠建领兵一路势如破竹从东杀来，兵至武关，士气更旺，欲一鼓作气进击长安。

武关离长安三百余里，过武关沿沔水而上五十里便是要隘闻乡。闻乡又十里有一聚，名回溪寨，此聚居有三、四百户人家。回溪寨四面环山，沔水蜿蜒绕其而过，地势十分险要。回溪寨也叫龙驹寨，这里面有些来历。

相传有一年，正值夏秋之交，天上突然浓云密布，即刻便是狂风暴雨，山洪暴发，沔水突然暴涨，顷刻间回溪寨就被淹没。百姓无路可逃，只有哀叹闭目，听天由命。正在绝望之时，忽见一老翁骑驹而来，使驹驮人过河。那驹看似小瘦，却力大无穷，一次能驮十余人，且奋蹄如飞，走过之处，雨停风止，河水抿伏，风恬浪静。聚里千余人丁，无论老幼妇弱，无一人漏下。待众人过了河来谢那老翁时，见其倒骑那驹，口中自唱道：“九月无秋云，山洪暴虐民，老君有龙驹，了然归庐隐。”人们恍然大悟，这才知是太上老君相救，便将此聚改名为龙驹寨，以示崇敬。

龙驹寨周围山势连绵起伏，险峻徒峭，一条官道直通商洛，乃为武关通往长安的必经之道。

受王莽之令，大司马王邑率九虎将及那五万人马昼夜而行，过商洛而至龙驹寨，即成“品”字形扎下四座营寨。王邑命史熊、王况、陈降三虎将拒守前营；郭钦、谢莫二虎将居左营；成重、程干二虎将居右营；自与唐谦、潘期二虎将领五千兵马，居中扎下大营，在后压阵对敌。王邑发下将令，令将士立即挖掘壕沟，埋上鹿砦，分兵把关，凭险拒守。

析县人邓晔曾在立国将军孙建帐下任过校尉，并随陈钦、王巡在朔方扫荡匈奴，后又随平蛮将军冯茂出征车师、钩町等，可谓身经百战，战功显赫。但因冯茂屡战车师、钩町不利，王莽怪罪于冯茂，将其斩首，邓晔也被罢去官职，还归原籍，赋闲在乡。当刘玄在淯阳称帝，并遣申屠建、李松、赵萌、邓禹发兵攻打武关之事传到析县时，邓晔即邀同门师弟于匡及武关都尉朱萌以及部从王宪、韩臣等，密谋起事，率军哗变，杀死大夫宋纲，迎汉军入关，归在申屠建军中效力。

申屠建闻王邑率九虎将拒守龙驹寨，企图阻挡汉军进击长安后，即分兵两路，一路留朱萌守武关；另一路由邓晔、于匡领三万人马往西进军，欲夺取闻乡、龙驹寨杀向长安。

邓晔、于匡率军一路无阻进至闻乡，见龙驹寨已被王邑抢先占踞，凭险阻截汉军进军长安道路。邓晔也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当即立马山头探视了龙驹寨地形后，手指向前，对于匡道：“龙驹寨四面临山，仅一条官道沿沟底向西通往商洛，今王邑与我军隔沟对峙，易守难攻也！”

于匡问道：“既是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邓晔笑道：“想夺龙驹寨其实也不难。将军可带一万人马在此佯攻，吸引王邑，我亲率二万精兵绕其龙驹寨后山，顺势而下，可破敌也！”

于匡笑道：“此计甚好！”当即，邓晔分兵而去。

是日子夜，邓晔率领二万人马，趁月黑星稀之时，从闻乡北出，驱军往西爬越大君山，小君山，然后横穿沟道，绕到北山后，在拂晓前顺山直下龙驹寨，杀入莽军，直取王邑中军营寨。

王邑在昆阳被刘秀大败，若不是凭那三寸不乱之舌，险些被王莽问斩。也是老天照应，朝中出了董忠、王涉等乱臣贼子，王邑才得以官复原职。王邑感激王莽重用之恩，力荐九虎将，自告奋勇率军到龙驹寨拒敌。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上次切腹之痛，这次王邑不敢掉以轻心，及时抢占龙驹寨咽喉要地，并小心翼翼，部营扎寨，专待汉军前来厮杀。

傍晚时，王邑得探报，知汉军已入闻乡，料定次日定有一场恶战，心中不免紧张。当夜，王邑心中不静，一直就没曾睡着，索性五更起床，穿上甲胄，在营中四处巡视。

天将破晓，王邑转自靠山虎郭钦、坐山虎谢莫左营，二将闻讯，急起身迎入帐内。正当王邑在询问军情时，忽闻中军营突然传来喊杀声声。三人慌忙出帐查看，朦朦胧胧中国见汉军从后山倾泄而下，如猛虎下山一般，直冲中军营寨。王邑大惊，即留郭钦继续把守左营，自与谢莫一起率二千余人马急返中军寨救援。

此时，邓晔已领汉军冲入莽军中军营寨。莽军惊恐而起，一盘散沙，四处乱窜，只顾逃命。穿山虎唐谦、金毛虎潘期梦中惊醒，匆忙披挂应战。二虎拦住邓晔，与其撕杀一起。

所谓“九虎将”，其实不过是一群劣将兵痞，市井混混，鸡鸣狗盗者，王邑为丰其羽翼，招降纳叛，将其一一揽至卵下。称其为“虎”，不过乃是唬人而已，若是对敌上阵撕杀，如同一班乌合之众。

邓晔舞起手中大刀，力战唐谦、潘期二将十余回合毫无怯色，且越战越勇。金毛虎潘期首先胆怯，虚晃一枪，回马便走。穿山虎唐谦见潘期走了，如何能独抵邓晔？勉强又斗了五、六余回合，也欲脱阵而去。邓晔见唐谦枪法已乱，心中暗自有底，有意使了个虚刀法，晃过唐谦，趁其疑惑迟钝之时，一刀将其斩于马下。

王邑正率谢莫左营之军来援中军寨，忽闻潘期败逃，唐谦被斩，惊出一身冷汗。王邑恐已难抵敌邓晔，只得领军折转回左营，意与靠山虎郭钦、坐山虎谢莫共同御敌。

于匡率一万人马在闻乡隔沟看见邓晔已领军冲入莽军中军营寨，即挥军从闻乡下山，越过沟道，向龙驹寨仰面攻来。黑毛虎史熊、花斑虎王况、白毛虎陈降三领莽军前营居高临下，迎战于匡，双方搅战一起。

两军正杀得难分难解之时，邓晔领军穿敌左营而出，从后杀入莽军前营。三虎将受汉军前后夹击，阵脚顿时大乱，不战即溃，打马各自奔命。于匡赶上白毛虎陈降，一枪将其挑落马下，马疾踏过，将陈降踩成烂泥。邓晔、于匡两路人马汇聚一起，共朝左营杀来，欲取莽军主帅王邑之首。

郭钦、谢莫遵王邑之令，率军严阵左营，见邓晔、于匡已杀到眼前，二虎将齐出，拼死抵住邓晔、于匡。焉知汉将邓晔、于匡凶猛得很，四将大战十数回合后，郭钦、谢莫实难抵挡，只得边战边走，节节败退。汉军见主将勇猛，士气更旺，举刀挺枪，猛冲敌营。不一刻，左营又被汉军所克，莽军各自夺命而逃。

王邑见状，知大势所趋，不敢再战，由谢莫、郭钦紧紧护卫，打马回奔。邓晔看得真切，取弓在手，搭箭张弦，“嗖，”地一箭射去，不偏不斜，正中谢莫后背，穿至前胸，跌下马去。王邑、郭钦见了，更是惊骇，头也不敢回顾，仅带千余人一路狂奔，逃出山谷。

王邑、郭钦在沟外又与右营短尾虎成重、四脚虎程干汇集，一同奔往京仓。莽军见主帅已逃，也纷纷自寻生路，夺路四遁，满山沟乱窜，任由邓晔、于匡领军追杀，屠戳。

王莽在未央宫已是望眼欲穿等待王邑取胜消息，忽闻黑毛虎史熊、花斑虎王况二将与败兵逃回长安。王莽不敢相信，以为伪传，令人找来史熊、王况问之。二将狼狈不堪，垂头丧气来见王莽，全然没有先前那种“虎”威，战战兢兢答道：“汉军锐利无比，我军难抵也！”王莽好生气恼，问及逃回多少人马？答曰，“仅二千余”。王莽又问：“大司马与那七将现在何处？”史熊、王况道；“唐谦、谢莫、陈降三将被斩，其余无从知晓。”王莽大怒，将二虎将拖出殿外，立即斩首。

汉军平西大将军申屠建率李松、赵萌、邓禹进军到武关，早有朱萌与副将韩臣到关前迎候。申屠建、李松、赵萌傲然昂首入关。不过三日，龙驹寨又传捷报，称邓晔、于匡已将王邑击败，斩莽将唐谦、谢莫、陈降及莽卒二万余人，王邑及莽将郭钦、成重、程干逃到京仓。申屠建大喜，留邓禹、朱萌把守武关，自与李松、赵萌、韩臣一起领兵进据龙驹寨，与邓晔、于匡合兵一处，共攻京仓。

在龙驹寨遭受大败，王邑只得与靠山虎郭钦、短尾虎成重和四脚虎程干三将领军惶惶然退保京仓。王邑恐汉军来攻，立即紧闭城门，令郭钦、成重、程干三将各守一门。又令军士多备擂木炮石，箭矢弩羽，准备坚守待援。王邑发下严令，无论军民，任何人不得出战，违令者斩。

申屠建、李松、赵萌、邓晔、于匡、韩臣率四万余人马乘胜追击，将京仓城团团围住，众将轮流领兵攻城，昼夜攻打。王邑知无退路，只得不遗余力，率众死命抵抗。

京仓多日不下，申屠建好生烦恼，时常借酒浇愁。李松见状，向其献计道：“京仓居险而筑，城小且坚，一时难克。我军虽众，却难展开兵力，不如分兵三路，一路在此与王邑周旋；一路渡过渭水，攻城略地，剪去其翼；另一路西出新丰，直逼长安。若我军得以进占长安，王邑便不战自降也！”

申屠建大喜，赞道：“此计甚好！果不虚为神机军师也！”当即命邓晔率部将王宪领兵一万过渭水，命李松率韩臣领兵一万进攻新丰，自与赵萌、于匡领兵二万继续攻打京仓。

邓晔、王宪率兵夜渡渭水，攻城掠地，所向无敌。此时秦地早已是一遍混乱，各县豪绅大姓闻汉军将至，皆想攀附趋应，于是各招募乡兵丁勇，自称汉将，纷纷响应。乡勇民军蜂涌而起，连克固聚、相桥、杜乡等城，迎邓晔、王宪入境，同入汉军。一月内，邓晔人马增至三、四万人，声势浩大，直逼长安。

汉军左丞相李松、率韩臣等西出新丰，夺黑龙口，在蓝关与莽将波水将军王林所率一万兵马相遇。

王林非为等闲，乃是智勇双全之人，尤善阵法，当即布下盘龙阵迎敌。此盘龙之阵乃变化莫测，首尾相衔，阵内暗藏三百辆甲车，每车载四名弓弩手，皆以铠甲护身，强弓硬弩，锐利凶狠。

王林提枪出马，在阵前叫战。汉将韩臣大怒，舞刀纵马来战王林。两将战了二十余回合，王林诈败，拍马回阵。韩臣不知厉害，领二千马兵冲杀过去，妄图生擒王林。突然一声炮响，甲车齐出，把韩臣及那二千汉军团团裹在当中，使其冲突不出。弓弩手在甲车上将箭弩如蝗般乱射。不过一刻，韩臣及那二千汉军尽都被射毙。李松大怒，领兵掩杀过去，忽见盘龙阵阵式突变，马军、战车左右交替奔驰前进，如两条龙蛇，滚滚卷来。李松大惊，才知此阵厉害，急令鸣金收兵，被王林一路赶杀，兵败三十里，直退至南明山才稳住阵角。李松收住兵马，略一查点，计死伤共五千之众。

这南明山其实并不为山，也非陡峻，只是不过仅为一处四、五十丈高的丘陵而已。次日，李松令军又出，引王林摆出阵来，自已却立於南明山高坡之上，细细观敌，方识得此阵乃为盘龙阵。李松不战，鸣金收兵回营。

当夜，李松找出《孙膑兵法》，秉烛翻阅，欲求破阵之术。踌躇了半夜，终得其斩头去尾之策，可用于破阵。

次日夙，李松召部将于帐内，教授其破阵之法。众将见帅案上挂有一图，上画着弯弯曲曲图案，似如盘龙一般。李松手挚一鞭，比比划划道：“若破此阵，得将‘锥行’、‘玄襄’二阵法合用。多置旌旗，布下疑兵，左右翼迂回包抄，如利锥突破敌阵”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破盘龙阵之法细细说了一通。怎奈汉军大都来自山林，平日上阵便是一窝蜂冲杀，怎耐得纸上谈兵这等烦杂？且又都刚领教过盘龙阵的厉害，皆惧此阵。

到了次日，李松又与王林对阵，哪知汉军将士将那破阵之术全忘得一干二净。李松点将对敌，一连数次，人人摇手，个个摆头，无人敢上阵前。

正在为难之时，申屠建、赵萌、于匡已攻下京仓，追击王邑到此。两军合兵一处，共列阵前。王林见汉军援军到了，也未出阵，各自收兵回营。

当日夜，申屠建问起败因，李松一一陈述，并讲析盘龙阵破阵之法。申屠建点首称是，即召众将入帐。

众将进帐，见帐前甲兵刀剑出鞘，帅位上悬有平西大将军剑，又见申屠建圆瞪双目，一脸杀气，个个惊骇，垂手静立，不敢造次。申屠建见众将到齐，厉声道：“布阵破敌乃三令五申，一则知生死，二则听金鼓，三则举斧钺也。听令不恭，视之以斧钺，诸将以身试法乎？”众将个个骇然，大气莫不敢出，依计练兵。

又一日，李松领三千人马前去向王林挑战，佯装决战，引他出来。王林不知是计，又摆出盘龙阵来。汉军一见盘龙阵便有意不战而溃，退往南明山。王林以为汉军又是胆怯盘龙阵，干脆放开战车飞驰撵来，欲置汉军于死地。

王林领军追至南明山，见其坡后林密路曲，盘龙阵难展其势，只得改纵队前驰，继续追击。兵马战车驰行了约三、四里，但见道路越走越窄，且凸凹不平，车颠人仰，马驭不齐，行动艰难。王林不禁生疑，踞车观察地形，见此处曲曲弯弯，沟壑纵横，两边林密草深，地势极其不利，猛然醒悟起来，急令退兵。

蓦然间，四周炮声响起，赵萌、于匡挥兵各从左、右两则山林中、草丛里钻将出来，用树干阻其道，将盘龙阵截成数段。汉军用弓弩乱射，又用绊马索去绊莽军马腿，用钩子枪去钩拽车轮，把战马戳倒，将战车掀翻。甲车上莽军军士卒纷纷落倒在地，还未爬起，便被汉军凫去首级。王林见大事不妙，调转马头，转身就走。

王林领军退走约不足五里，迎面忽被一彪汉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将横矛在前，厉声叫道：“大汉平西大将军申屠建在此，贼将哪里逃？”王林欲强行踹敌而过，也不答话，挺枪上前就刺。两人接仗撕杀，一时间杀得尘土飞扬，天昏地暗，难分难解，不分高下。此时，李松返身杀回，赵萌、于匡也从两侧领兵助攻，四将前后夹击王林。王林见身陷重围，再也无心恋战，拼命杀开一条血路，仅带二千败兵狼狈逃回长安。申屠建、李松、赵萌、于匡率兵紧追不舍，一直挥军杀至长安郊外，离南门仅三十里下寨。

这正是；五路进军逼长安，龙驹寨前敌胆寒。

莫道九虎能挡路，盘龙之阵也枉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