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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无人》第五节 此生湖海惯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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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进屋里,刘陵用手挡住双眼,“真讨厌,太阳这么早就升起来了。”

田鼢也醒了,“宝贝儿,这么早就醒了。”

“什么时辰了?”刘陵闭着眼睛。

“快午时了吧!”田鼢低下头,想吻她。

“午时了?糟了,糟了,今天约了初雪看花的,这下可晚了。”刘陵惊慌的坐了起来,

伸手从衣架上抓起一把衣服。

田鼢冷冷一笑,笑中含着一丝醋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赵家的人,不就是有几个钱吗?你何必如此紧张?”

婢女捧着铜盆和梳洗用具推门进来,屋内污浊的空气一拥而出,婢女轻轻皱了皱眉,忙低下头,恭敬的将用具放了下来,再躬身退了出去。

刘陵快速的穿好衣服,细细的洗好脸,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你不知道,赵家在淮南可是举足轻重的家族,连我父王都忌惮一分,我这几年,可没少用赵家的钱,上次送给你的金碗,不就是赵家的人送的吗?对了,你成亲之日,不如请赵家的人也到贺吧!”

成亲?田鼢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难受,那刘嘉的女儿,早前曾见过,长得姿容平庸,言谈无味,却要成为自己的夫人,如果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过一千年,自己也不会用正眼来看她吧。

如果要娶妻,当娶刘陵一般美貌的女子,可是这女子交游广阔,应不是良配,再加上皇上对淮南国已心存芥蒂,看来,淮南国也是朝不保夕了,自己得另外找个靠山才是。

“你在想什么?我好了。”刘陵已梳妆完毕,站了起来,在铜镜中审视自己的容颜。

夏日灿烂的阳光中,这个女子身形婀娜,面若桃花、眉若春山、目若流水,顾盼间,媚态毕露,田鼢心中大动,伸出手想执住她。

刘陵向后退了两步,“丞相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也该进内廷去了吧!”

田鼢收回手,“进内廷?如今,我可大不如前了,皇上因灌夫斥责了我数次。不过你走了嘛,我也去应付应付吧!”

看来有钱,也不过如此吧!刘陵穿行在栀子花树丛中,寻找着初雪。有钱的人,锦衣玉食、穷奢极欲、一掷千金,也不过是为了讨一个小孩子的欢心。这按时节更换庭中的树木,不过也是其中一招吧!

满目的绿色中,纯白的栀子花连成一片,仿佛一条洁白的玉带,满院中幽香扑鼻,走进院中,却是一棵百年的榕树,榕树下,和往常一样,铺着织锦的毯子,那个小孩子躺在毯子上,闭着眼睛,正在沉睡。

“丽儿,丽儿……。”刘陵温柔的唤了几声。

醒了,这个孩子慢慢的睁开眼睛,似乎过了很久,他才认出了她,“陵姐姐……。”那稚嫩而甜美的声音,仿若天籁,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动人的男孩儿呢?

刘陵微笑着坐到他身边,轻轻捋着他漆黑的长发,“你怎么又睡到地上了?”

太阳已升到当空,田府门前仍然车水马龙,不断的有人乘着不同的车辇前来向田鼢送礼,贺他的新婚之喜。

赵广武将赵丽从车上抱下,“大哥,我们真的可以来向丞相贺喜吗?”

赵广文四处寻找着刘陵,也不回答赵广武的话,大步的走进了田府。

田府内,人声鼎沸、接踵磨肩,赵广武抱着赵丽艰难的穿过人群,走进了大厅,“大哥去哪里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

赵广武回过头,竟是丞相田鼢,忙施礼道:“赵广武携小弟赵丽,贺丞相新婚之喜,特备薄礼,望丞相笑纳。”

看着那份“薄礼”,众人皆震惊不已,这哪里是什么薄礼,一百二十颗东珠,个个鸽蛋般大小,圆润生辉,每一颗都可说价值千金。

可是,这样的一份贺礼,都没能吸引田鼢的注意力,他认真看着赵丽,“你是赵丽?”

看着那个雪堆般的小人儿,在座的人心生特异,这个孩子长得这般美,又天生富贵,可偏偏总让人觉得他是那般的悲伤,悲伤得不自禁的让自己想为他一起流泪。

“你看这是什么?”田鼢献宝般的拿出一串玉制的小鱼,递给赵丽。

“是什么?”赵丽颇感奇怪的看着那串透明的鱼,“这么漂亮?”

“这叫秋雪玉鱼,可是天下奇珍,如果你喜欢,我给你了。”田鼢讨好般的说。

赵丽轻轻的皱眉,“是吗?你送给我,你不要了吗?”

田鼢正要说话,籍福轻声道:“丞相,您该起身为在座的客人贺寿了。”

见到田鼢起身贺酒,众人忙离座,有的人甚至伏在地上,连称不敢当。

众人喝了一会儿酒,魏其侯窦婴起身,开始向大家敬酒祝寿,可是只有少数人起身回礼,大多数人或低着头,或佯装不知,继续交谈,或微微欠身。

窦婴也不介意,仍然满饮了杯中的酒,平静的坐了下来,灌夫低声恼道:“你看这满座的狗奴才,皆是势利之徒,当初百般奉迎,今日冷若冰霜。”

见他愤愤不平,窦婴微微一笑,“仲孺何须动怒,这世态炎凉,古来如此,你我即来之,何不安座,饮酒谈天,不理他人,皆不乐哉。”

灌夫不再说话,只是闷闷不乐的喝了几杯酒,然后起身道:“我去敬酒。”

敬完左侧的人,灌夫拿了一杯酒,走到田鼢面前,“丞相。”

正在和赵丽说话的田鼢回过头,满面的不悦,稍稍欠了一下上身,“今天是我新婚,我不能饮完此杯。”

灌夫面上的怒气一闪而过,苦笑道:“丞相是贵人,区区一杯酒,又怎会饮醉。”

田鼢极为不悦,两人正在争执间,一只细小的手接过了灌夫手中的酒碗,“这碗酒,我代丞相喝了吧。”

灌夫和田鼢同时转过头,赵丽拿着那碗酒,已送到唇边,只是对灌夫微微一笑,然后仰头饮尽,“如此好酒,赵丽谢过灌将军。”

灌夫恼道:“谁要你这小孩子多事。”随后拂袖离去。

赵广武忙起身对田鼢道:“丞相,小弟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天气渐晚,恐奶奶惦记,我送小弟回去了。”

田鼢十分不舍,又不好强留,只好点头应允。

赵家兄弟离座时,灌夫已敬酒敬至临汝侯,可是临汝侯只顾和程不识附耳悄语,即不离座,也不回礼,灌夫大怒,“平日里,你诋毁程不识不值一钱,今天老夫给你敬酒,你却如妇女一般与程不识耳语!真不识抬举。”

临汝侯神色尴尬,忙起身正要回礼,田鼢已走了过来,“仲孺,程将军和李将军都是东西两官的卫尉,你现在当众侮辱程将军,听闻你平素最敬李将军,仲孺为何不给李将军留有余地?”

灌夫冷笑道:“今天就是杀头穿胸,老夫都不在乎,又在乎什么李将军、程将军!”

见势不好,众宾客纷纷离座,佯装方便,离开了大厅,一时间,大厅里只余下窦婴、灌夫和田鼢,窦婴见田鼢极怒,忙拉着灌夫也离开了大厅。

原先热闹的场面一下变得冷冷清清,田鼢面上神色不停改变,过了很久,他用力一拍案几,“今天弄成这样,完全是我放纵灌夫的过错。来人,把灌夫给我抓起来。”

不一会儿,灌夫被缚至田鼢面前,田鼢看也不看他,挥手让手下将灌夫捆到客房中,转过头对籍福道:“派人去叫长史,今天我宴请宗室宾客,是有太后诏令的。现下我要弹劾灌夫,侮辱诏令,犯了‘不敬’之罪。”

籍福阻止了下人拉走灌夫,“丞相,灌夫不过是一个粗鲁的武夫,丞相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心中本想向丞相致谦,可是碍于面子,又不能说什么,现下灌夫向丞相行礼,以示歉意。”

说着,籍福用手强压住灌夫的脖子,想让他向田鼢行礼,灌夫挣脱了他的手,大声怒骂,“你这个小人,原是魏其侯的食客,现见魏其侯势微,便投靠了田鼢,真真猪狗不如。老夫此生光明磊落,心如湖海,宁死,不愿受你们这些小人的折辱。”

田鼢冷笑着,拍手道:“好啊!好啊!真是一条汉子,来人,给我押下去。”

夜已渐渐深了,窦婴无法入睡,一直站在长廊里,窦夫人拿着一件衣服走了出来,“这么睡了,你还在这里,在想仲孺吗?”

窦婴叹了口气,窦夫人道:“仲孺得罪了田丞相,你我都知田丞相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太后向来极信田丞相,要营救仲孺,谈何容易。”

窦婴摇了摇头,“我的爵位是通过战功得来的,现在即使失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再说,仲孺因我而得罪了田鼢,我怎能眼看着他被处死,而我独善其身呢?”

窦夫人握住窦婴的手,哭道:“你难道就为了一个外人,而要抛弃所有的家人吗?”

窦夫人的泪水滴落在窦婴的手上,窦婴心下难过,“伸手轻轻拍了拍窦夫人的手,“好了,好了,天色已晚了,你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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