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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无人》第四节 去年今日此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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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

武帝睁开眼睛,“嚷什么?”

元宝跪了下来,“皇上,黄河改道了,夺泗入淮,在瓠子决口,大溜向东南直奔巨野泽,

夺泗水故道转注淮水入海,共有16个郡遭受了水灾。”

“又决口了?传旨让汲黯和郑当时率兵十万去堵塞决口。下去吧。”武帝翻了个身,正要沉沉睡去。

“皇上……。”武帝恼道,“又什么事?”

元宝轻声道:“丞相田鼢求见。”

“舅舅来了,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田鼢施施然走了进来,“臣参见皇上。”

武帝坐了起来,“丞相进宫,所为何事啊?是有新的人才要举荐给朕,还是又看中了那块地?”

田鼢尴尬的笑道:“皇上,微臣此次进宫,可不是为了向皇上讨要东西的,而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向皇上禀报。”

“这可真是怪事了,舅舅也有重要的事要向朕禀报,说吧,朕倒想听听,除了要东西,要官爵,舅舅还有什么事,要对朕说。”武帝调笑般的说。

田鼢整了整容,严肃道:“皇上,微臣认为,长江和黄河发洪水,而致使堤坝决口,是上天的意思,不应该用人力强塞,如果强塞的话,未必合天意。微臣听说黄河又在瓠子决口,猜想皇上一定会让人率军去堵塞,而之前几次的决口,不是又坏了吗?微臣想,一定是违逆了上天的意思,所以,堵塞才没有效果。”

武帝目光闪烁,沉思良久,“舅舅这一回,说到朕的心坎儿里去了。元宝,别去传旨了。”

田鼢心中暗喜,“皇上,微臣还有一事,想请皇上做主。”

武帝笑了,“舅舅还是来要东西,说吧,这回想要什么?”

田鼢笑道:“皇上听说过赵常德吗?”

武帝眼中精光四射,“赵常德?不是淮南那个巨富吗?长安城中盛传赵家,黄金为墙,白玉为地,是那一家吗?”

田鼢点头道:“就是他。微臣想为赵常德的第三子求个官职。”

武帝放声笑了出来,“第三子,赵丽吧!朕见过,才八、九岁,想要什么官职?舅舅,这八岁大的孩子,能做什么官?”

说着,武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田鼢吓得一抖,“皇上,微臣失察,不知赵丽只有八岁……。”

“行了,朕太明白你了,舅舅,你还是给朕留点儿官位吧,朕也想安排自己的人……。赵家,哼,就让他继续当富甲一方的豪强吧!”武帝说完,起身走向内庭。

田鼢站在庭前,呆了半晌,回过身,“元宝,皇上见过赵丽?”

元宝低着头,“年前,见过一次。”

元光四年,春

杏花全部都开了,香气盈满了整个杏林,千株的杏花同时开放,香飘数里,春雨过后,白茫茫一片,有如云霞。

花瓣上的雨滴不时落在平阳长公主嫣红的长袍上,慢慢泅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水印,刘陵低头让过花枝,走到平阳公主近旁,“姐姐,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连我走近,你都没有发觉。”

杏花从中,一身彩衣的刘陵显得鬼魅般的妖艳,怪不得有许多的男子拜倒在她的裙下,“妹妹,我在想,长安城中,竟有如此盛境……。”

也许因为冷吧,平阳长公主的脸显得很苍白,“姐姐,这才是赵家的人,花费了无数的银两为赵丽建的盛境,过几日,桃花盛开的时候,姐姐再过来饮酒,那才是真正的盛境。整个院子里,桃花绯红,满园云蒸霞蔚的颜色,春风吹过,花瓣片片飘落,浣溪里水流清澈,混着桃花的花瓣,可真美得紧。”

“妹妹可真会说话,说得我都迫不急待的想看桃花了。”

静静的坐下,不能让她看出心里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如果让她发现她在想卫青,一定会传成笑话吧!

曹寿的病越来越重了,从开始,就不应该嫁给这样一个病秧子,和他到平阳郡生活的那几年,就在心里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幸好有卫子夫,这个美人儿,帮助她留在了长安,现在,就看卫青的了,如果卫青真能取得战功,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桃花?我帮你牵马?心中竟然如此暗恨,那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能打动卫青,他也许不是故意的,可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她想出神了,没留意到身边的刘陵,她也出神了,这满院的杏花,开得如此灿烂,是否如同她锦绣的年华,明天,不,也许就在今天,它们就会凋谢,变成花泥……。

没想到竟会伤春,在这微雨过后,竟然如此的伤感,为什么呢?是因为太过于欢喜了吗?是因为,这里太像淮南了吗?花开千里,这锦绣的庭院,潺潺的流水,还有空气中流动的花香,正是一年中的好光景,可是转瞬,就要消逝了,只留下一院的寂寞。

谁能了解?谁都无法了解,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了解她吧!从未想过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从未想过竟然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够了解她心中的孤寂。是的,孤寂,永恒的孤寂……。

“再过两天,桃花就要开了,你看,这庭院中的溪水中,就会飘满了桃花的花瓣……。”

卫青的声音传了过来,平阳长公主和刘陵同时转过身,看着那个伟岸的男子背着那个娇美如花的男孩儿走了进来,“赵丽,你冷吗?”

从未想过,竟然会如此的恨一个男子,平阳长公主微笑着走上前,“卫青,你怎么来了?”

那个男孩子穿着一件锦衣,墨绿的衣服,穿满了金丝,光彩灿然,甚至比这满院的杏花更加美丽。

男孩子睁着若翳的双眸,“陵姐姐……。”从他的嘴里,这简单的呼叫,也变成了仙乐,刘陵满面的笑,“丽儿,这大冷的天儿,你怎么出来了?”

在卫青怀里,赵丽显得更加的瘦小,他轻轻的咳着,这般的弱不胜衣,平阳长公主仔细的看着他,这个男孩儿太过于娇弱,几乎如女子一般娇嫩。

“卫青,你怎么来了?”

“主人……。”和往常一样,卫青仍然显得低眉顺目,极为恭敬,可是今天,看上去那么的不顺眼,只觉得这神态、这举动,和他伟岸的身形判若两人,为什么他对旁的人,总是觉着比对自己更亲切一些呢?

“卫将军,你也来观赏杏花吗?”

刘陵的笑和体态,都显露着一种莫可名状的诱惑,平阳长公主心中暗暗警惕,却不动声色,只是看着卫青怀里的那个孩子。

他仰头看着灰色的天空,眼里那般的孤独和无助,从未想过这样的生活在金银洞,富贵窟里的孩子会这般的悲伤、这般的寂寞。寂寞得连自己,都会为他伤心。

“卫青,这一天,你去哪儿了?”武帝看着沙盘里的地图,头也不回的说。

“皇上,微臣去看杏花了。”

“杏花?”武帝惊诧的回过头,“你也会去看杏花,在哪儿啊?”

“在赵家的别苑,杏花绵延数里,花开成海,真是美不胜收。”

武帝转过身,认真看了卫青两眼,“今天真是看了花,连说话都不一样了。一股花香味儿。”

卫青低下头,“微臣不敢。”

武帝坐了下来,“什么敢不敢的?你卫青什么都好,最不好的,就是这一点。什么事都诚惶诚恐、小心翼翼。朕刚刚看了田鼢的上奏,他说灌夫家住颖川,十分横行,百姓深受其苦。你知道灌夫吗?”

卫青想了很久,才说:“微臣听说过,皇上刚即位的时候,曾经任命灌夫为淮阳太守,建元元年,皇上又把灌夫调为太仆,建元二年,灌夫和长乐卫尉窦甫喝酒,喝醉后,他打了窦甫,皇上把他调派担任燕国的国相,不久之后,他因犯法,丢了官职,至今闲居在长安家中。”

武帝点了点头,“不错,当初他打了窦甫,朕怕太皇太后对他不利,就把他调到了燕国,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丢了官。朕知道他为人刚强直爽,喝了酒,就发酒疯,对皇亲国戚和有势力的人,从不假以颜色,而对于那些地位比他低的人,他却能够推荐夸奖,很得士人们的推崇。而且又爱打抱不平,和他交往的人,不是杰出的人,就是大奸巨滑。张汤,你对灌夫有什么看法?”

张汤躬身道:“微臣听说,灌夫的家人,为了在田园中修筑堤塘,灌溉自己的农田,竟然垄断了水源,在颖川一带横行霸道。颖川有民谣道;‘颖水清清,灌氏安宁;颖水浑浊,灌氏灭族。’微臣认为,灌夫此人,一名豪强而已,不足为惧。”

武帝站了起来,“元宝,派人告诉田鼢,灌家一事,纯粹是他小题大做,处理这等事务,是丞相的份内事,何必请示朕呢?还有,卫青,你以后少和赵家的人来往。张汤,告诉他,赵家是什么人?”

张汤转过身,“卫将军,廷尉署目前怀疑淮南王与匈奴人有勾结,赵家来自淮南,与淮南王有密切的关系。”

卫青低下头,“微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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