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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指江山》第十章 曲解君子欺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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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聚在一处,开怀说笑,往往随意不拘,忘记场合。。c几人今日此举实在有失庄重,也难怪朱老夫子生这么大的气。

几个人噤若寒蝉,垂头不语。

李青筠突然恭敬一揖,开口道:“夫子明鉴!此事别有缘故,因适才学生谈及苏先生近日将在凤栖阁做个琴会,几名同学闻知此事不由欢喜忘形,适才鸣邑提及凤栖阁所在,一时记不清楚,方有平康坊之误传。”

见李青筠面不改色,谎话张口即来,几人均有些瞠目结舌。

朱老夫子颜色初霁,转向另外几人:“当真如此?”

这会儿谁还敢说个不字,频频点头不已。

“便是如此,你等也应知晓,身为读书人,当端庄正颜、约之以礼,岂可得意而忘形,说笑于书院清静之地?”朱老夫子虽然口中依旧训斥,语气明显和缓了许多。目光却又转向李青筠,淡淡询问道:“你适才说苏先生近日要做个琴会?”

李青筠答道:“正是,初步订在下个月,暂定为中秋之夜。不知夫子可有雅兴,届时一并前往?”

朱老夫子严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苏晏清乃是孤傲清冷之人,他的琴会可未见会邀请老夫啊!”

李青筠笑道:“学生有幸蒙苏先生错爱,得以在先生门下学习琴道,今日便代苏师邀约朱夫子,改日自当将请柬奉上!只不知夫子适日会否得闲?”

朱老夫子闻言目现喜色,欣然道:“苏先生之约岂有不从之理!老夫却向不曾听闻,亦筠竟是苏先生高徒?想必于琴曲之道别有心得了!”

李青筠逊辞以答。师生二人又交谈了几句,朱老夫子这才步履从容地离去。

……

“亦筠,亏得你有此急智,不然今次定被朱老夫子责罚!”瞧着朱老夫子的背影已经远去,宋子扬一脸佩服地叫道。

纪秉泽却愀然不乐,皱紧眉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亦筠,夫子以过见责,原本是我等言行失谨,你却怎生以诳语欺骗夫子?我知你素来口才便给,然此事非君子当为!”

李青筠顿感头痛。

这事还确实不好解释,学子于书院门前谈笑风月坊间之事,传出去他几个名声都要不得了,这才是现实!要做一个纪秉泽心中的理想君子,需付出的代价却不知何等惨痛……

脑子一转念,李青筠狡黠笑道:“孔子尚且教导我等,君子‘可欺也’,我今为君子之欺也。”

纪秉泽目瞪口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李青筠所说的“君子可欺”原话是样的,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注1)

这里边有个故事挺有意思,孔老夫子的一名学生叫宰我,挺聪明的娃儿,能说会辩,就是不好好学习,喜欢白天睡大觉,孔子说这孩子“朽木不可雕也”!(汗啊!)有一天宰我跟孔子说:“你成天讲仁,要是你告诉我仁在井里,我也跟着跳下去呀?”这小孩儿说话够损的吧,其实放到后世也就一个叛逆少年。孔子说:“那哪行啊,君子可以被骗,但不是傻子,哪能信不靠谱的事啊!”

这话让李青筠一说就变味儿了,按他的意思所解,孔子的话就成了:“我哪能编这种低级的谎话呀,君子是可以说谎的,但是得编得合理,不能蒙事!”

李青筠信口所言“君子可为欺”之说,令纪秉泽一时间不知从何辩驳。要说这古文和古琴打谱颇有相似之处,你非要这么解释,短时间内还真辩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沉默的罗文幍在边上却笑了起来:“众人均说亦筠善辩,我今日得见之矣!”对于李青筠如此曲解经义,他竟没有异议。

本朝虽然儒道盛行,却远远未到数百年后那般学术垄断的地步。君子之说虽受世人推崇,真正的卫道士却没有多少,毕竟君子之道难行,况且当今君不为君、臣不为臣,君子又该何以自处?是以即使如纪秉泽这样年少“慕君子之风”的人,也并没有因为不满李青筠欺骗师长,直接就和他来个割袍断交之类的事。

李青筠无奈地摇头笑道:“见笑了!”又对纪秉泽正色言道:“秉泽,此事并非我有意欺骗夫子,只是不得已为之。今日之事于我们几个本是无心之失,但若传将出去势将名誉扫地、辱及家族,孰轻孰重不需我多说。你我相交日久,你当知我秉性,若你觉得亦筠非至诚君子,不配与你为友,亦筠也不敢高攀!”

纪秉泽默然良久,陷入了一种矛盾之中。

此事与其说是价值观念的冲突,不如说是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李青筠这话如果是对一位真正的儒门弟子所说,得到的必是痛斥,孟子讲“舍生取义”,义理之所在,那是要用生命来捍卫的,岂可以权衡轻重而论?

纪秉泽能做到吗?不计毁誉得失以维护道之所在?

别说他做不到了,能做到的真不多。

所以说真正的儒家弟子都是理想主义者,面对现实世界必然要感叹道之不存。这也不能说世人都是道德沦丧了,而是人们需要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寻求一种平衡。纪秉泽身为名门子弟,除非他能如一些隐士高人般自守清明不问世事,否则迟早将学会妥协……

好一会儿,纪秉泽方才开口,声音有些发涩:“亦筠,想来你所言是对的,此事却是秉泽不通世故了。”言罢目光凝视着书院的方向,怅然若有所失。

韩鸣邑见到此时气氛变得沉重,笑着开口道:“好啦好啦!此事过去就此不提了,大家相处这么久,谁还不知道谁啊?秉泽以诚示人,亦筠思虑周全,此事原是我不好,在书院门前有失检点,小弟在此给大家赔不是啦!”说到这里连连作揖。

见他如此几个人都笑了。

宋子扬突然想起前事:“那咱们还去不去平……”一不小心差点又说出来,赶忙改口道:“凤栖阁了?”

几人齐齐朝他翻了个白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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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原文见(《论语·雍也》)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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