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早春，寒气袭人，久居天府之国的大多数同学，明显感受到不一样的气候，似乎伸手抓一把，就能捏出空气中的水分。

唐猛带领大家提取完行李，找了个小饭馆，随便扒拉几口，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一幢大楼前，新凯电厂的接送车早已经等候于此了。

二十几个同学翻身农奴得解放一般，有了依靠。

大巴车上，东倒西歪，一路颠簸而来，吃不好、睡不好，刚才虽然胡乱填塞点儿食物，可一个个还是形容憔悴、精神倦怠，几乎没有更多精力欣赏素有天堂之称的杭州城，耷拉眼帘，昏昏入睡。

佟宇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腿，腰酸背疼，看着大伙儿都歪头打盹儿，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是闭不上眼，仿佛仍在火车上哐当哐当。

佟宇从没有离开过四川，虽然知道沿海城市繁华，没料到这么繁华，想起大山脚下自己的家，忽然间有种心痛的感觉。

双亲早出晚归，在大山的泥土路上，用最忙碌、辛劳的方式，换来最贫寒、苦闷的生活，这一趟远离家乡，父母几辈人的寄托全在于此了。

大街上高楼栉比毗邻、车如流水、行人如织，都是光艳和亮丽的形象，佟宇觉得自己宛如一个不和谐的残次品，有损天堂的神圣。

哎呀妈呀，美女耶。一个叫王波的家伙，靠着窗户边睡觉，大巴一个拐弯儿，脑袋“咚”地撞到玻璃上，他迷迷糊糊睁眼，忽然看见窗外，几个昂首挺胸，穿着超短裙的女子，顿时全无睡意，脑袋也不疼，轻声叫道。

哪里？

哪里？

哪里？

王波的话，比紧急集合的军号管用多了，大家飞快地转动脖子，生怕错过欣赏美女的机会，一个个恨不得司机赶快停车，好让他们一次看个够。

大巴车渐渐驶出市区，进入蜿蜒崎岖的公路，唐猛“嘿、嘿”地叫着大家，说马上就能看见大海了。

大海二字，恰好一顿丰盛的菜肴，让人垂涎欲滴，众人果真伸着懒腰，打者哈欠，瞻仰大海的尊容。

佟宇赶紧拉开窗户，嗖嗖凉风格外寒，一马平川，哪来海的影子。

司机四十出头，笑笑道：眼睛看不见的，你们用鼻子闻吧。

十分钟左右，道路越来越窄，杭州印象似乎只是一次冲动，眼下建筑破旧、河流肮脏，大伙儿有些失望。

司机减缓车速，回头道：海堤过去就是大海了，你们闻到了吧？

一阵鼻子噏动的声音，车厢里热闹非凡，大家从座位上站起来，视线翻越不了海堤，确实一股子臭鱼烂虾味儿，夹杂在风中，咸咸的香。

见过大海的黄暹，这下可发挥了他的特长，讲得眉飞色舞，很是过瘾。

吕伟道：诗人，来首诗吧！

梁逸忽然道，听我的，诗谁不会：大海呀，你龟儿子全是水，海水呀，格老子爪子这闷咸。

梁逸陶醉在浮想联翩之中，吕伟“啪”一掌拍在他肩头，道：你个砍脑壳的，咋这闷二球。

唐猛见大伙儿得意忘形，忙提醒道：坐好、坐好，别把车子掀了，让师傅专心开车哟。

司机笑得跟车一样颠簸，道：你们可以搞表演去，当工人屈才了。

梁逸道：师傅，我们的脸庞没得他们厚哟，搞不来的。

司机摁了摁喇叭，吓得路中间的一只小狗撒腿窜到一边。

佟宇脑子里不知不觉涌现出天蓝蓝、海蓝蓝，小桥流水下，桂菲美目盼兮的情景，顿时反抽一口凉气。

车到了一幢看似危房的地方停下来，唐猛道：下车吧，咱们就住这儿，以前是个酒厂。

五层楼房前，是一大块水泥空地，显然很久没有人住的原因，杂草从水泥缝、墙根等处茂盛地生长。

左侧酒厂的高塔、厂房残垣断壁，老鼠们悠闲自在的走来走去，麻雀成群结队落入草场，很惬意。

走廊上很多水泥栏杆垮塌了，露出一节节钢筋，被人用木板绑扎起来，墙壁、门窗残破不堪，时不时有人开门关门进进出出。

能住人吗？鲁渊奇怪地问道。

我们就住这儿？吕伟将信将疑。

唐猛道：咋的啦？你们还当自己是**？有得住就不错了，挑三拣四，不是劳动人民的本色。

前来接待的人员叫杜闵，张罗着安排他们的住房，四人一间，并说等会儿吃完饭后领用日常用品和床上用品。

杜闵带领众人到了五楼，五楼只有小半部分有房间，剩余部分是露台，简直就是空中舞台，大伙儿欢喜异常。

杜闵打开其中一间宿舍，每个人热腾腾的心瓦凉瓦凉，房间里蛛网随处可见，一个脏兮兮的办公桌和四只脏兮兮方凳，床头柜更是松松垮垮。

唐猛道：不错，不错，这么好的待遇，哥们儿满足吧？快快快，愣着干锤子，东西都放下呀。

杜闵对唐猛道：唐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先前谈好的，让你们住二楼，前些天来了一批，先住进去了。

唐猛拍拍墙壁，开关了几次日光灯，道：没关系，没关系，有个窝就行。大伙儿看看，是自由组合，还是我点兵点将？

六间宿舍，正好二十四人，大伙儿都不愿跟唐猛住一起，人家毕竟是老师，不能太随便，于是，大家纷纷要求自由组合。

佟宇、梁逸、吕伟和鲁渊四人一间，剩下的也都自由组合好了，但总得剩下三人，只好望着唐猛。

杜闵却道：唐老师不住这儿，他住我们厂区。

这下，那三人高兴得绝处逢生一般，哦哦哦连连击掌庆祝，特别是胡文，个子不高，人称胖墩儿，大家嫌他懒惰，又有臭脚，。

胡文这时候各位高兴，蹦起来下巴上的肉能甩出一拃长，叫道：让你们不选我，后悔去吧。

好一阵子收拾，杜闵才带领众人去食堂，如果没人提起，任谁也猜不处那间在厂房尽头，百孔千疮的房子是食堂。

食堂大师父五十来岁，正和食堂人员闲聊，听见外面动静，探头看了眼，就把一捆捆干面扔进沸腾的大锅中。

食堂的调料堆里，没有辣椒酱，没来辣椒的面条，吃起来很不痛快，没什么味道。

吃完饭，领取了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具、暖瓶等，大家回到各自宿舍，真的好想痛哭一场。

唐猛见大家情绪低落，便将大家召集在一起，道：我们是来干活的，不是观光旅游的，我希望各位的想法，要符合各位的身份，看你们一脸的不高兴，我说句实话，你们还是学生，想怎么样？

佟宇心想：高调唱得人模人样的，你怎么就不住这儿？

也许唐猛看穿呢佟宇的心思，点上一根烟，道：我之所以不住这儿，因为你们很多情况，我还要跟甲方负责人谈，到时候你们的工资、奖金什么的，争取起来也方便，对吧？

没人说不对，也没人对，既然跟着他出了门，就算是唐猛转手将他们卖了，恐怕大家也不知道。

唐猛道：五楼应该不错，你们看，那几台吊车的地方就是咱们干活儿的地方，如果大家要进城买什么东西或者玩儿，就在旁边公路上拦招手停，三元钱就到市里。

大伙儿还能说什么，这时，杜闵来催促唐猛，说小车在外面等着呢，让他赶紧启程。

唐猛走后，梁逸首先跳出来，指着塔吊、龙门吊道：看见没，那是你们干活儿的地方。

大伙儿疯言疯语发泄不满时，忽然有个三十来岁的妇女上来，道：你们是新来的吧？我是杨梅，二楼开小店的，要买东西就跟我说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