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棋临走前曾交代他这处凤牝宫里住的大多是女性，让他不得走出这间小院，只是他挂念着和二小和程灵心，怎么能安心呆得住。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生面孔，不敢随意乱跑，只在自己柴房附近做地毯式搜寻。双目中隐现青光，无生诀已悄悄运起，两只眼珠子就开始四处乱转。

行了一会，眼过之处尽是低矮小院，看来这一带以前是给下人住的。他壮起胆子走到几间小院中去，所见场景与自己那柴房一般无二，都是久已无人居住。只是自己要找的那物事却没有找到，只急的满头大汗。奇怪的是行了这许久，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人。

他渐行渐远，不知不觉过了两重拱门，已经离开了那排矮院，走进了另外一处别院。这里光景比刚才又是不同，入目之处佳木葱茏，奇花闪灼，一派庭院深深模样，隐隐还传来些许笑声，显是有人居住。

殷寒水再向前走了几步，就看到有几个丫鬟、护卫正在那里聊天，暗想：“不能再往前了，还是退出去另外找地方罢。”刚想背转身离去，眼角扫过院子中央，不由大喜，自己找的东西赫然在此。趁那些丫鬟护卫转身的空挡，偷偷溜过去，将口袋中木片丢下。

他了结一件心事，顿时感觉心中一片轻松。正要沿着原路回去，突然又想道：“这几天就靠这里来传话了，可得把附近地形摸个清楚，遇到事情也好有个退路。”

他尽量放轻脚步，偷偷摸摸地绕了几绕。他虽已久疏偷道，但功夫没拉下，倒也无人发现。心想：“还是得爬上房顶，又安全，视野又好。”可惜两条胳膊不给力，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真个去做却是做不到。

这院子有两个门，一个是他进来的正门，还有一个后门，后门出去就是一块开阔地，传出隐隐风声。他心中好奇，又不敢堂而皇之地从门口进入，就在院子里踢了块山石过来，小心地站了上去，撑着两只断臂趴到了围墙之上。

这块空地长宽约有数十丈，旁边摆着一排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应俱全。显是一个练武场。另外还有两个大池子分列两边，反射出淡淡阳光，却是两个水池。场地中间一个紫衣女子手持一把长剑随风舞动，正是云若裳。

殷寒水吃了一惊，想道：“怎么又见到她了，真是冤家路窄。不过这女的嗜好倒是奇怪地很，哪里都有水池子。”也不想想这本来就是人家居处，自己若不乱闯又哪里会见到她？而且人家练的是水道功法，在有水的地方就是如虎添翼，凭什么就不能建多点水池？只是这个道理他一个三脚猫又如何懂得？

云若裳每日早晨都要在此地练武，已经是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她一席紫色长裙，衣袂飘飘，双脚足不沾地，在空中盘旋劲舞。此时她将功力运了起来，举手投足间都是呼呼风声，伴随着剑气切割出的嘶嘶声响，气势倒是不凡。

殷寒水见她这长剑舞起来一板一眼，出剑、挽剑、收剑之间都是架子十足，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她系出名门，这剑术定然不弱。我且记了下来，回去好好琢磨，必有所获。”于是两只眼睛瞪得越发大了，唯恐错过一点。

云若裳这剑法名叫《弱水三千》，共有五式剑招，配合《若水无量》的功法合使正是相得益彰。她此时使出的第一招名叫“山水相逢”，出招时右手长剑从敌人头顶直劈而下，但需留三分力道，待对方格挡时便可回转如意，顺势变劈为刺，同时左掌中宫直进，直取心口要害，此时对方招式已老，格挡、闪避不易，中招几率便会大增。是以这招杀招不在手中三尺青钢，而在左手这一掌。

她练来练去练了几次，这一招总是练不好，不是右手剑势太老，就是左手掌劲发劲太慢，总之剑掌就是无法同时运转如意，使了几次都感觉滞涩无比，想道：“这剑招实在古怪，我苦练两年，竟然连第一招都无法练成，难道是我真的没有剑法资质？”心中不免沮丧。

殷寒水踮着脚站在石块之上，却是已经看入了迷。他双眼得了无生诀加持，对细微之处极是敏感，只看了几遍就已知道问题所在，心中只是想着：“这一掌她用出来似疾实缓，如能再快一分，配上长剑一刺，必能弄敌人个手忙脚乱……咦，这一下她又太快了，导致后力不继，若敌人招架下来后反打，可就危矣……”

他心神已沉入这漫天剑气掌影之中，脑海中就不自觉地开始模拟起自己用起这一招的情况来。还好他吃过这小妞的亏，心中还存了一分清明，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云若裳练了一会，见没有什么进展，也就罢手不练，反而练起了自己的轻功身法《乘风蹈海》。她自小练的《若水无量》是水道心法，驱动起来就少了一番风道的飘逸，多了一分水道的静美，倒也合用。

殷寒水见她又换了新招，也是精神大振。两只眼睛再次睁得大大的，唯恐漏了一星半点。见场中女子稍一凝神便可立足与水池之上，足部在水面一点即能飞出丈余远，在空中衣袂飘飘，头上的朝云近香髻丝毫不乱，也是心中佩服。他知道机会难得，只将云若裳走的每一步都默默记在心中。

云若裳又练了一会，觉得身体有点累了，就收了功法，走回到院子里。殷寒水心中大叫不好，赶忙藏在自己垫脚的这块大石后边，等她走远了方才偷偷地沿着原路回了柴房。许是他运气好，这一趟下来竟然无人发觉。

过了一会午时，这回来的却是知棋，不但给他带了饭过来，还告诉他一个消息，说云若裳已经同意替他解决身份牌和相应毒药的事。殷寒水更是高兴，对云大小姐的怨恨之心也就淡了，赶忙将阿欢住处说了一下，知棋默念几遍就要转身离去。

殷寒水突然想起一事，赶忙将她叫住，说道：“我想吃点糖拌花生，能否帮忙弄些？”知棋奇道：“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一个大男人，嘴巴这么馋？”殷寒水只是呵呵不语。知棋笑了一下，也就去了，到了晚上送饭的男子果然给他带了一碟花生过来。

他等送饭男子走了，就从那碟糖拌花生中拿了几颗，拿到柴房门口放着，自己却是躲到了房门后边一直看着。

不一会，就有一只老鼠跑了过来。他赶忙冲了出来将老鼠抓住，看了一下就放了走。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前后共放走了两三只，他等的老鼠终于来了。他捉住老鼠取下腿上用麻布绑着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他看过以后就拿回屋里烧了，然后合衣而卧，不一会就呼噜声大起。

第二天早上，他听送饭的说云若裳是城主之女，内心还很是有几分忐忑，可是受不住高深武功的诱惑，还是按时潜到练功场那偷看云若裳练武，云若裳貌似也没觉察，他的胆子也就慢慢地大了起来。此后每日就像按时点卯一样，到了点他就在那里候着，云若裳也没有一天不来。两人一个愿练，一个愿学，都是风雨无阻。又过得几日，殷寒水手臂渐好，已不用打着夹板，就开始琢磨着自己练习。不过有时还是会偷偷刻上一张木片，带到那日找到的处所丢下，晚上也必定会收到一张老鼠带来的纸条。有天晚上他收到的纸条上写着“毒、药已收到，勿念”几个字，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暗道知棋办事果然靠谱，大是感激。

这日他偷看完云若裳练武，回到柴房后闲着没事，想道：“那小妞把我留在这里，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最近没什么人来烦我，灵心妹子的事又已解决，何不趁此良机习练一番？”便来到了院子里，心中默默回想《乘风蹈海》步法。

他来回想了几次，自觉已经在脑海中过得精熟，便运起无生诀依样划来，左脚先出了一步。跟着右脚再想迈出第二步，却陡然觉得大腿根部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步子迈得太大，大腿腿筋拉得狠了，心中奇道：“不对啊，我看那小妞平地一步迈出便可达数丈，怎么我便迈不出去，难道是我内力没有她那么精深？”可是自己这无生诀练的不是内气，平时从外部吸进来的生气运转到心脏部位便会自行消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如何能练出一身精深内力却是不得而知。

他自小没有师傅教导，自然不知道该如何用自身功法来驱动轻功，只是觉得必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坐在那里冥思苦想，只是不得其法，想了几个自己觉得可行的法子，结果一试又是一样。眼看一天已经过去，自己却全无半点进展，不由心下大为沮丧。只是他性子执拗，全没想到放弃的念头，只是一门心思地琢磨，想道：“娘以前经常对我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说只要坚持心中的那点希望，就是天大的难事也能解决，这句话用在武学方面却是不大对头。我八岁那年，偷习得了那高人的无生诀，日日习练不辍。虽然运功之时感觉暖洋洋地甚是舒服，却积攒不下半点内力，用来与人争斗是半点用处也无。这云大小姐的《乘风蹈海》，一听这名字就是世间一等一的轻功，其中艰深之处不知凡几，要想靠自己瞎琢磨悟出个中妙处，凭我的见识却是难能。说不得还是要找人指点。不过偷学武功是大忌，我要知棋帮我打听不知道她会不会不理我？就算她可怜我身世飘零，愿意为我去打听，云大小姐发现了会不会责罚她？这可不是害了她么？其实如果让我自己挑选的话，我最想要的去处就是那离山剑宗，却不是这云中城。只是离山虽好，却路途遥远，又不得其门，贸然前去也不知道收我不收。云中城怎么也是雄霸一方的超级势力，若能归于此处也是不错，但想练出头却是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心中忐忑，总是患得患失，既想借知棋的口去打探一下，又放不下自幼习剑的梦想，半天也没下得了这个决心。天色已晚，他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地又已睡去，只是在床上犹自不老实，不时地左腿一抽，右腿一动，竟然在睡梦之中也是在练着这《乘风蹈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