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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权杖》第八章:黑暗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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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进了一条阴暗潮湿的小沟,脚底下传来烂泥被踩的咕噜响,令人浑身难受,两人的小脚陷入枝叶混杂的烂泥当中,腐败的泥腥臭味扩散开来。罗曼冷不丁跟里耶尔的后背撞了个结实,胖老弟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捕捉什么细微的响动一样侧着脑袋。

“他妈的,我说怎么回事?”老奸商不满地问他的老弟。

“小溪!”里耶尔的语气低沉压抑。周身雾气弥漫。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老奸商以为遇到了什么不妙的情况,他的不满溢于言表,“照这个速度,咱们八成得在这个死人都不愿意待的鬼地方过夜了!”

“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

“我可不想把小命丢在这!”胖老弟的喘息声有些急促。

“你都看到了什么?”老奸商向他的老弟贴过去,湿冷而粗糙的泥沙渗入了他的脚底,这让他感到不安和急躁。

静默是他得到的答案,他的胖老弟竭尽所能地保持轻盈的脚步,但他得费不少劲才能把小脚从烂泥里拔出——向前踏去,他们相互紧贴向前迈步。

突然间,胖老弟里耶尔一头栽倒,罗曼紧握的手迅速甩开,撒开了抓住他老弟衣襟的手,里耶尔整个人像小狗嘴里甩着的鞋子一样被甩进了迷雾当中,泥泞让胖老弟跌落的声音沉闷模糊。

那一瞬间他愣在当场,借着微弱的光线,老奸商看到他老弟消失的地方雾气形成了一个小漩涡。不妙的事情,他警告自己。奸商赶忙伸手拔剑,可是那把老剑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卡住了剑鞘,无法抽出。

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把锈剑给抽出来。该死的破剑,慌乱中他暗自咒骂。

头皮的冰冷触感意示着自己满头冷汗,他使劲从淤泥里抽出脚,向小溪的对岸爬去,气喘吁吁地似乎抓到了树根之类的东西,踩断的枯枝跃起,甩起烂泥糊了他一脸,吓了他一大跳。

这鬼地方有不知名的恶鬼,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游移,审视着自己,罗曼判断。

他的手像溺水者揪住了绳子一般紧抓树根,啪——腐朽脆裂的声音——手中的枯树枝应声断裂。

“见鬼…”奸商破口而出。整个人跌坐淤泥上。

但他的反应总是不会太让自己失望,他重新站起,两只小脚却像失去骨头一般缠在一块,迈出的左脚踢中了他的右脚…他能想象自己有多狼狈——幽暗中一个胖子深陷烂泥中挣扎,爬起再摔倒,脸上湖着腥臭的污迹。

“拉我一把!”迷雾里传来凄惨的求救,像被东西卡住喉咙,恍如隔世。

他浑身一个激灵,一只手钳住了他的小脚腕。他拼命想踢开那只滑腻腻的手,坚硬冰冷——那不是人的手,他能感觉到那是仅剩骨头的手,没有一丝温度,但他什么都看不见。

当然,罗曼可不是个普通的农夫,猎奴人反身双手举剑狠狠地砍下去,不过却没有挣脱束缚。该死的老剑,他诅咒着,然后再举剑猛砍。

困兽挣脱束缚,他像厨师锅里的肉丸弹了起来,爬到岸上。

罗曼疯狂地在幽暗当中挥舞着老剑,然后跌跌撞撞往前跑,但他不停地被各种藤条和树枝缠住,脸上传来荆棘刮伤的火辣……

在没命地飞奔了一阵子之后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实在是跑不动了,身上被汗水混合溪流里的脏水浸透,湿冷粘滑。老奸商在确定脚下没有什么尖锐树根之后终于跌坐在地,大口喘气。

这么休息了一会之后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急促的脚步声——他只能再次用颤抖的小脚蹦起身子,在撞了几次树干之后他掉进了一个洞里,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昏厥当中的老奸商被东西重重地砸到,似乎听到自己的肋骨开裂的声音,他试图用极力控制的尖叫声缓解疼痛感,但一切枉然。

那东西似乎是有血肉的,罗曼慢慢睁开双眼呆呆地坐在漆黑里,那鬼东西还靠着他,弄清这一点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要逃离它。他一把推开反身跳到边上,这可要了猎奴人的老命了,刚刚掉进坑里被重物砸中,这下用尽力气弹离那个鬼东西,却撞到了泥壁上,鼻子都给撞歪了。眼冒金星的奸商警惕地想看清砸下来的东西,当然这可看不到什么,他开始蹲下身子摸索着。

小腿终于恢复了感觉,有东西抓着他,对,还是那只冰冷的手,似乎只有四根手指,非常的冰冷!他感到了脖子上的毛开始慢慢一根一根的竖起来,如果还有那个闲情的话他完全可以一根根地数

内心的恐惧再次攫住了罗曼,他颤抖着手往小腿上探去,那只被老剑斩断的手依然紧握他的小脚,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皮包骨,他拼命拽着,终于把它给扯了下来,他没工夫去细细端详查清原委,一甩手便扔了出去。

“嘟噜”枯手就跌落身旁。

最终好运气眷顾了他,他摸到了老剑,抬起来便往刚才跌落东西的地方戳了戳。

“哎哟!”微弱的呻吟声。

“你这个该死的胖子!”是他的胖老弟,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奸商跌坐在地上,愤怒、恐惧外加身体上无处不在的疼痛正在摧垮他。

“我们这是在哪?”他的前边传来胖老弟的微弱声音,难掩恐惧。

“某个不知名的洞里!”

“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

老奸商无力回答,困倦向他袭来,然后就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他胖老弟的呼噜声传进耳中,他项上抬头看去,洞口一丝幽明,似乎离得不太远,但要从洞里出去可得费不少劲。借着光线,他能看到他的老弟模糊的身影蜷缩在另一边。他踹了一脚睡梦中的里耶尔。

“起来!我得想办法从这把自己弄出去。”老奸商恢复了体力,但肚子饿得咕咕叫,在跌入洞底之后他忘记了要吃个晚餐,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或者中午。

“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里耶尔继续愚蠢的问题,这头蠢猪八成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会。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洞里的白天跟黑夜相差不大。

“想着怎么从这里出去比你弄明白那鬼东西要明智得多!”

“方才你怎么不拉我一把?”胖老弟不满地埋怨,“你这个自私鬼!”

“在那之前我得站稳脚跟!”老奸商如是狡辩。

“如果是你我不会松手,你这个自私鬼!”胖老弟揪着问题喋喋不休。

“抓住你?敢情咱两都把小命丢在那最好,那样你的儿子就被架上烤炉了!”老奸商烦透了他胖老弟无休无止的埋怨。

他踩在他老弟的肩膀上想从洞口爬出,但在他们换了几个地方之后终于选择了放弃,等待死亡的滋味最能摧毁心智。他们多半要死在这里了,他颓然想着。

他翻找行囊,翻出一些碎饼干和面包屑,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细沙留在他的齿间,他终于把他可怜的胃囊稍稍填满,但在那之后就是他的喉咙干得快要起火。

在翻找里耶尔的水囊无果之后他难受地睡了过去,他们不知道白天、黑夜,更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某一天洞口传来的咒骂声把他惊醒,老奸商虚弱得快要站不起来。但他还是把那把锈剑抽了出来,他地贴着洞壁,听不懂洞口传来的咒骂具体所指,那不是通用语,也不是金狼族的卡里诺语言,但从语气上看绝非善言。

“请把我救出去!”他既害怕又充满希望地请求到。

过了一会之后从洞口跳下来几个黑影,他们落地的声音极小,仿佛轻松散步的脚踏地一般稀松平常。

但老奸商看到他们“呲呲”地抽出了剑,像铁片划过沙堆,闪着微弱寒芒的利刃,那可不是他的锈剑能够相比的,但老奸商还是本能地把剑举在身前,不过几个黑影当真向他逼近之后他只能选择乖乖就范,把手里的老剑丢在地上,胖老弟的脖颈被其中一人的剑锋抵着,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请不要伤害我!”老奸商哀求道。

在他问完这句话之后他就似乎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半土库人!对,应该就是半土库人,他们似乎都是深色的紧身衣服,并且全身包裹严实。他知道只要让半土库人明白自己是他们的雇主,那将会毫发无损。

所以他放弃了抵抗,况且凭半土库人的武艺,就算他再反抗,那也是自找倒霉。此刻他需要尽力回想各种坊间的传闻,半土库人的手语,如何表示自己需要半土库人的帮助——半土库人由于其特殊的职业特点,他们需要在安静的情况下很好的沟通,避免发出声音惊动到刺杀的对象,所以他们有着一整套完备的手语,而老奸商在旅程开始之前自然要打听清楚此类的手语,所以他照着某位给他传递消息的乞丐的述说向几个黑影打了招呼,意图表示需要他们的帮助。

但他得到的回应却是鬼索藤——他们把他跟他的老弟捆了个结实,然后像猪仔一样被吊上洞口,该死的乞丐,八成是胡乱编造的谎言,老奸商罗曼心理懊悔不已——照此看来唯有金币方能换取真言。在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否消息有误之前他的脖子后遭到了一记重击,然后又失去了知觉。

某个时间点,老奸商恢复了知觉,睁开双眼四处一片漆黑,他听到了流水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悠远而不可捉摸,他踩着的是铁栏状的东西,当他想要伸脚挪动试图缓解膝盖的酸痛发麻时,脚板踩了个空,身体一激灵的瞬间牢牢抓住铁条——这是一个铁笼,因为他感到了晃动,从底部传来的悠远声音来看他正处在半空当中,他脆弱的心脏就快要承受不住。

“有人吗?放我出去!”老奸商罗曼歇斯底里地呼叫着,但没有丝毫作用,最终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传到了某个漆黑角落又弹回来——一个空旷的封闭空间。

“该死的半土库人,下地狱的凶徒!”他继续咆哮着,但在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就后悔了,因为接下来就是摄人心魂的寂静,似乎之前听到的流水声都不再传来。

他不安地竖起耳朵搜寻任何一丝丝响动,然后干瘪的胃囊又开始往上顶酸水,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过去;也不知道白天黑夜;更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从最初担心长尾人收缴了他的船队到诅咒世界上所有人的愤怒到焦躁不安再到恐惧,最后心如死灰乖乖等死……

如果死亡方式有一千种,那等待自己的必定是最糟糕的那一种,活活给这无尽的黑暗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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