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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第15章 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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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爷爷,族长爷爷您在吗?”

“在呢,晚姑娘。”族长忙开门,把她迎进去。

向晚打量四周。

那天没注意,今天看才发现,族长家好像只有一个人,也空空荡荡的。

族长这么大年纪,也没有孙子儿女吗?

这样想着,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族长撑着拐杖慢慢踱步,叹息道,“去了,都去了,就剩我一把老骨头了……”

半晌,却又补充道,“其实,去了也好,不用再在这里受苦,下辈子兴许能在外界投个好人家。”

向晚不再问了。

今天来是有正事的。向晚问道,“族长,我打听过,中曲山曾被天神赐予无忧花种,为什么这里却是现在这副模样?”

族长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道,“都是自作孽啊!”

自作孽?难道真是炎招说的“贪欲作祟”,向晚仔细往下听。

族长道,“当年,天神怜悯我族,才赐予无忧花种。花开之后,我族之人也的确受到庇护,从此摆脱原来的困苦生活。只是……”

族长面色沉痛,“都是贪念啊!我族人生活富足之后,却想着要更多的财富,族中的年轻人更是按捺不住。那时,由于无忧花之滋养,中曲山中的一花一木都不是外界可比,外人亦多有艳羡。正是因为如此,就有族人利用山中的花草与林木去外界换取各种物产资源,有一便有二,渐渐的,所有的人都开始这么做。我们以为,有无忧花庇护,山上的东西尽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是最后,在无尽的损耗之下,山中的草木一日不如一日,终于有一天,天神知道了。他震怒于我们的行为,认为我们不配再享有恩赐,尽管没有收回无忧花,可是他把我们剔除在了世界之外,从此不见日月,并派神兽驳镇守在内,从此,我们再也无法出去。而无忧花的力量自那时起就衰竭,直到今日,中曲山便成了你们看到的模样。”

原来竟然是这样……向晚唏嘘,怪不得炎招会那样说。

可是,那些都是前人所犯的错,现在的中曲山人,他们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可他们却要为先人的错从出生开始就活在贫瘠困苦之中了。

他们是多么无辜啊。

“老前辈,花神用心血炼出两颗无忧花种,你可知道另一颗现在何处?”冷冽的声音响起。

族长与向晚同时看向来人。

向晚惊讶,“什么?无忧花种有两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族长也一愣。

段黍离见状,也知道族长并不知晓,沉默。

向晚问,“阿离,你怎么知道无忧花种有两颗?”

黑色发带下的黑色眼眸迷离如夜色,段黍离淡淡摇头,“此事容后再提。前辈若有任何线索,还望告知我们。”

向晚恍然,“对啊!如果有两颗无忧花种,那族长你们就有救了!族长,你真的一点线索都不知道吗?”

族长却叹息道,“我们哪敢再奢求无忧花的庇护,正是贪念才害了我们。我们只希望,有朝一日,中曲山的结界能解除,这便是最大的恩赐了……”

向晚沉默着低下头,先不说那颗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无忧花种,即使是破除结界,她也做不到啊。

段黍离也面露不忍,道,“晚辈,晚辈定会尽力而为!”

遍布沟壑的脸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如此,甚好啊……”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呢?”那么厉害的迦叶祭司也无法破解结界,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族长道,“迦叶大人临终前说过,假如有一日,能见到花中的姑娘,她会知道怎么做。另外,另一颗无忧花在哪里虽然未曾得知,但我们一族的无忧花,是由主峰炎洞的神兽驳所守护的。”

流衣姐姐知道!向晚惊讶,想起那幅画,不由也有些相信。

二人告别族长,段黍离率先出门而去。向晚却猛然想起阿灵,还有段黍离的父亲。

若是他父亲真的来过,也许族长知道。

向晚连忙跑回去,问道,“族长爷爷,在我们之前,还有外人进来过吗?”

族长眯起眼睛,仔细回想,半晌摇头,“没有,不曾见过还有外人进来。”

向晚不死心,“真的没有吗?就在大概20年前,应该是一个年轻男人。”

族长肯定地摇头。

向晚气馁,但也只好放弃,只能以后再想办法打听了。

午后。或许也不能称为午后,这里从来都看不见太阳,白天与黑夜唯一的区别只有微薄的暗光。

卷起门帘,却发现段黍离站在前面,犹豫不决的样子。

“阿离,你找我有事?”

段黍离仍旧是踟蹰不定的模样,几次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回归沉默。

又是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向晚叹息,那天从族长家出来也是这种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定是想问他父亲的消息吧。明明很关心,却还要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唉。不知道他对他父亲是不是还是那么排斥。

向晚试探道,“阿离,你是想问你‘父亲’的事吗?”

段黍离下意识地想否定,却看到向晚了然的眼神,于是闭上了嘴,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那次的话还是起了作用的,他对“父亲”这个词已经没有那么排斥了。

向晚道,“族长说,除了我们,他这些年并没有看到外人进山。”

段黍离垂下眼眸,浓而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人觉得心中升起一股不忍心。

他真的是很想找到父亲吧。不自主的,向晚安慰道,“其实,族长不知道,不一定代表伯父没有来过嘛。伯父的目的与我们一样,我们也许很快就会碰到他的。”

半晌,段黍离摇头道,“我……”

俊美的脸不像当初冷冽,清冷的声音此刻显得很平静,“我来此,也并不只是为他。”

漆黑而迷离的眼眸扫视着周围的破败景象,“若能救得中曲族人出此困境,也已经不枉来此一趟。”

向晚直点头,表示强烈的赞同。

段黍离看着她,突然道,“所以……”

向晚眨眼,所以……

段黍离迅速移开目光,道,“流衣姑娘让我们前去祭坛找她,说有要事。”

为什么她觉得刚才的对话怪怪的呢,尤其是那个“所以”,向晚很困惑看着段黍离挺拔的背影。

破落的祭坛,有风扫过,衬得上面人影越发寂寥落寞。

向晚三两下跃到台上,却没有说话。虽然只是几天没见,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感觉。

反而是流衣,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就回过身来,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向晚左右瞅瞅,没有见到秦逸。

“秦大少爷就是架子大,要我们一群人等他。”着重加强了“一群人”三个字。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戏谑声,“哦?是谁在背后夸我?”

向晚惊叹,“我这样也算是夸吗?”

“自然是了。”秦逸陶醉道,“从流氓上升到了少爷,小晚对在下的褒奖实在令在下,不胜感动。”

向晚默默看着石头,犹在梦中,“不用,你真的不用这么感动的。”

流衣转过头,“今日叫你们来,就是要告知你们无忧花所在。”

原来族长说的是真的,流衣姐姐真的知道,这里面的秘密真的很多啊。

“可是,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说?”特意选在这个破败的祭坛上。

流衣抬首,望向远处的山,“从这里望去,你们可看到了什么?”

三人随之看向远处。

秦逸率先发现,“那是……岩浆?”

原来从这里望去,竟能看到一座山峰高耸入云,一股血红色从顶部蜿蜒而下,像一道奇特的纹路。山峰两边山石阻隔,只有在这里正好能看得清清楚楚。

流衣颔首,“那是中曲山的主峰,镇山神兽驳就住在那里。”

“驳?”向晚想起来了,在中曲山之前,阿灵也提到过,天狐族镇守在外,神兽驳则守在内部。还有族长,向晚了悟,“族长说过,无忧花种就是由神兽驳看守的。”

“不错。我们正是要去到那里。”

向晚大喜,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知道了无忧花种的确切位置。不过下一刻,又开始忧心,既然是神兽看守的无忧花,那他们能轻易拿到吗?

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流衣道,“驳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只有无忧花被擅动时,他才会主动攻击他人。我自有办法能使驳无法察觉我们,那时,我们便取走无忧花。”

向晚不安,担忧道,“那流衣姐姐你会有事吗?上古神兽应该是很厉害的啊。”

流衣安抚性地摸摸她的头,莞尔,“傻丫头,我当然不会有事的。”

段黍离问道,“流衣姑娘,冒昧一问,族长曾说,你会知晓如何解救中曲族人。”

流衣沉默半晌,却道,“那个方法,我虽然知道,却万万做不得。”

段黍离坚定道,“请姑娘先告知在下。”

见他坚持,流衣不好再隐瞒,道,“取花,我能使神兽不察觉我们所在;但若要解开中曲山结界,却是非要神兽醒着不可。”

段黍离一愣。

流衣继续道,“因为花神只赐予了驳解开结界的力量,正如同要进入这里,也只有靠镇守在外的天狐族。”

段黍离神色复杂,最后拱手道,“虽是如此,在下仍是希望一试。”

流衣惊讶。

段黍离道,“我想,花神当初虽然封印中曲山,但却仍旧给天狐一族留下月长石,并赐予神兽解开结界的力量,想必也是赐予了中曲人民最后一线希望,再加上族长所言……姑娘放心,若是有万一,段黍离虽不敢与上古神兽一较高低,但确保我们四人周全,仍是可以做到。”

向晚不放心,“那神兽看到我们拿了无忧花种,又吵醒了它,会不会迁怒中曲族人?”

秦逸拿扇子悄悄她的头,笑道,“这个小晚大可放心,上古神兽,心智不比一般妖兽,枉自伤及无辜可是大罪,它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事。况且神兽守山已经千年,这里族人相当于它的子民,它又怎会随意伤害自己的子民?”

向晚懵懂的点头,这些事情,她也不懂,不过既然他们都不担心这个问题,想必也是没有问题的,她略微放心。

“所以,无论如何,我愿一试。”漆黑的眸子闪着坚定与执着。

这个人怎么就是没有身为同伴的自觉呢?向晚无奈地想。

“阿离,”向晚打断他,“不是‘我’,是‘我们’。”

段黍离道,“此事太过危险。”

向晚道,“你明知道危险,大家一起去才更有胜算啊。而且,族长爷爷拜托的可不是你一个人。”

见他隐约有所松动,向晚再接再厉,“再说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怎么样都算是朋友了呀,朋友就要有难同当,你这样不是太没有义气了?”说完,不等他回答,就暗暗用胳膊顶顶身边的秦逸,低声道,“‘秦大少爷’,你说是不是?”

秦逸兀自摇着扇子。

关键时刻拆台子!向晚气愤,脚底偷偷挪动,寻隙使劲,想踩他一脚。

秦逸见状迅速躲开,却被向晚威胁性一瞪,无奈,只好对着段黍离道,“是啊,这样可太不够意思了,‘段兄弟’。”

很小时候便被送上仙山,拜在清和老人门下,六虚观虽然师兄弟众多,却从来不曾亲厚,‘朋友’更加是从没提起过。最近,却……

段黍离微怔,不知道作什么反应,内心深处却不自觉动容,朋友……

见他不知所措,向晚也不再开玩笑了,“好啦,这次就不计较啦。下次,阿离你可不能什么事都想着自己上,不然,我可就要生气了。”

漆黑的眸子由于迷茫而更加迷离,段黍离看着向晚,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听到答案,再看到冷面少侠的第一次不知所措,向晚忍不住捂着嘴笑。

段黍离撇过脸,常年绷着的脸忍不住也放松下来,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秦逸突然叫道:“小晚妹妹。”

“做什么?”

秦逸把手放在唇边,神色古怪地轻咳两声,道:“时候不早,事情既然已交代清楚,你身体最弱,还是由我早早送你回去为好。”

有些事实虽然是事实,但被公然指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向晚不乐意道:“什么体力最差,你说……”

段黍离却也开口说道:“明日不知会有什么变故,的确应该早些歇息。”

流衣赞同道,“我与秦公子段公子都不要紧,小晚还是早些歇息吧。”

“好,好嘛。”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虽然这是事实。虽然是关心,虽然她也挺感动,但忍不住,还是很变扭……她从前也是纵横江湖三载无往不利的一代堂堂女侠啊!现在却接二连三地被叫最弱了,唉。

“既然如此,我送小晚回去。”

与两人点头告别,秦逸拉起低头的向晚就走。

一路上,向晚却低着头发呆。秦逸笑道,“怎么还发呆?真是越发傻气了,若是没有我,真要担心你连回去的路都要找不着了。”

本来因为秦逸突然拉她的手不好意思,想甩开却不知为什么呆呆让他牵了一路,心里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喜悦,但又酸酸涩涩的,却说不出口。

咋听到若无其事的调笑,向晚蓦然转醒,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气,无来由的,却散不去。

使劲甩开他的手,“我哪里傻气!也不是我要你送的,我自己会走!”

话刚说完,向晚自己却怔住了,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自己怎么会突然这样?

秦逸也停下来,漂亮的桃花眼里水波温柔,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不是小晚要我送,是我自己想送。”

向晚呆住,怔怔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点慌,不敢再看他。

秦逸却若无其事地拉起她继续走,恢复了以往调笑的语气,“小晚女侠这么漂亮又能干,送小晚女侠可是小人莫大荣幸。”

熟悉的调笑语气,不知是真是假。向晚有点开心,突然想到巫医的话,瞬间又变为失落,心绪起起伏伏,说不清心里是酸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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