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秦逸分别后,向晚走了两步,突然靠着墙边坐下,突然席卷的迷茫仿佛几乎要把她淹没。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举动,他的话……难道,他真的喜欢她?可是他又说过,他对小妹妹没有兴趣。
缓缓蜷起双腿,双手抱膝,是啊,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一个小妹妹,喜欢逗逗她,喜欢不着边际地开玩笑,什么都不当真。
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小妹妹”,而她永远也只会是小妹妹。
把头深深埋进臂弯,向晚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其实,这样也好,他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几次三番那么凑巧地出现,而她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有流衣姐姐和他,她有时候常常会看到流衣姐姐怔怔地看着他,他们之间,仿佛有着无形的羁绊,那种说不清,却让人在一天天越来越觉得遥远的感觉。那种第一次见面的奇特感觉,在这样的羁绊中,也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
还有,那个巫医所说的……
所以,他不喜欢她,她也把他当关系好的哥哥,这样大家的烦恼都会少很多很多,这是好事!
可是,心里还是有点点难过。向晚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她是女孩子,女孩子当然是多愁善感的。
她就这么多愁善感一回,一晚上,明天,她还是那个向晚!她还要去找无忧花呢,哥哥和婆婆也在家乡等着她。就这一小会儿……
“丫头在难过?”仿佛几百年没动过的懒洋洋的语调。
向晚从膝盖里抬起头,看到一截黑色的长袍下摆,其中金丝闪现,若有若无。
撇过脸,匆匆抹了两把,才闷闷说道:“没有。”
炎招蹲下身,疑惑道:“难道是我看错了,也听错了,丫头不是在哭?”
向晚不说话,难得忧郁一回,还非得有人来打扰,不对,是老妖怪!
炎招想了想,道:“不是难过,那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进沙子?向晚叹一口气,转头说道,“是啦,这里沙子太多我眼睛太大。”
炎招这时却也不说话了,静静看了她良久,唇角勾了勾。
“你来找我有事?”
炎招不答反问,“你们明天要上山?”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向晚生疑,难道他一直都在看着他们?
看出她的疑惑,但炎招却不回答,站起身,眼前影子一晃,人已经侧躺到床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酒樽,缓缓往炎招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青铜酒杯倒酒,酒香清冽。
“那里可不是一般人能走的,让我想想……”
炎招似乎对床尤其眷恋,懒洋洋翻了个身,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青铜杯跟着倒转却一滴不洒,“唔……似乎不久前有个人也想上去,他最终也上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
炎招浅啜一口,斜眼瞟着向晚,似是不甚满意地皱皱眉,突然又笑了,薄薄的嘴唇勾出三分恶作剧的邪气:“丫头隔得太远,我说不出来。”
向晚冷汗,什么隔得远说不出来,道行连她这个门外汉都看得出深得不可测!
法力无边又行为怪异脾气怪异的老妖怪。向晚无语地看着瞬间近在咫尺的脸。
要是阿离教了她几招该多好,向晚恹恹,至少不会这么没有还手之力,被人召之即来。
向晚身体笔直坐到床边,瞪着他,“现在能说了吧。”
“丫头真乖。”炎招眨眼笑。
向晚不想再被卖关子,族长爷爷说没有外人进来,族中人也根本不会擅自去那里,如果是不久前的人,那么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阿离的父亲!
“我已经过来了,你快说吧。”
炎招漫不经心道:“那个人啊,上去之后,就再没有下来。”
向晚心里一紧,没有下来,难道是因为……
再问,炎招却不回答了,只一个劲笑得高深莫测。向晚莫名。
想起他上次想要看她怀里的东西,向晚心中一动,道:“你上次想看我怀里的东西?”
听到感兴趣的,炎招止笑。
向晚清清嗓子,“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看。”
炎招不甚在意地摇晃杯中酒,“哦?丫头想反悔?”
虽然原本就打算要再套点话,但见到炎招那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模样,向晚磨牙,决定再多骗一点,回本!
向晚道:“自然不是,只是你上次并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便跑走了,我若是现在就给你看了,那不是很不公平?”
炎招停了动作,懊恼地叹气,反而指责道:“谁让丫头尽问些令人不快之事。”
向晚道:“我还是可以给你看的。”
“哦?”
“不过,你得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那个上山的人,他还活着吗?他长什么样?”
炎招为难,“只是一介凡人,偶然闯入,我才发觉。丫头要知道,自那时开始,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妄想进入主峰,我若是一个个都记住,岂不要累死了?区区一介凡人,还不值得本座为之劳心劳力。”
“那,你真的不知道了?”向晚尤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炎招摇头。
向晚气馁。没有想到他也只知道一点点,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阿离的父亲却一直没有再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炎招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
向晚抬头。
炎招幽幽道:“上山以后,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能相信。”
“为什么?”
炎招却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道:“你该给我看你的东西。”
心知问不出什么了,向晚接连受打击,也没了心思,从怀里掏出玉佩,放到炎招的手心。
古怪的是,玉佩自触碰到他开始,便闪着奇异的光,甚至像刹那间赋予了生命,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无比兴奋。
炎招抬手覆上,反复轻拍安抚,玉佩才平静下来。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玉佩,喃喃:“原来如此……这一刻,终于来了。”
狭长的眸子凝注良久,炎招主动将玉佩还回去,恢复愉悦。
玉佩回来,光芒也渐淡,终于变回普通的玉佩。
向晚怔怔的,这一切太不可思议,甚至比最近遇到的事情还要让他惊讶,明明是哥哥留给她的玉佩,原本以为只是纪念,没想到却引发了一件接一件的怪事。
知道她的疑惑,炎招却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苍白的手,血红的唇,对比鲜明,“丫头莫问,”眨眨眼,“问了我也不会说。”
向晚又无语,老妖怪在学小孩子嘛!
“希望丫头能顺利到达,”炎招轻笑一声,不似往常漫不经心,甚至带着期待,“那时候,一定会,很有趣。”
向晚满头雾水,一眨眼,床上已经没有那个黑色的身影。来时悄无声息,去时也是飘渺不可预查。
“不过,丫头,”空气中传来飘渺的声音,好像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人与你无缘,可千万不要同他有太多牵扯。”
向晚一怔,握紧手中的玉佩。
天色很暗,华美壮丽的建筑孤立在苍凉中,显得更为寂寞孤独,仿佛被世界遗弃。
“呦,还等着呢。”
秦逸转身,脸色不变,“阁下到底是何人,为何三番两次出现?”
炎招叹道,“看来,你果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秦逸皱眉。
炎招继续叹气,“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竟跑去投胎了,你这样的人,难道也会犯错?”
“阁下认得在下?”
“你既已不记得,我即是说了,你也还是不记得,又何必多问。”
炎招摸摸下巴,笑道:“不过我猜,你应该更想问另一个问题。”
秦逸没有否认,却在背后凝起长剑。
炎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放心,我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如今的你,也根本对我做不了什么,还是留点力气应付明日吧。”
秦逸停住动作。
“我也该回去睡了。”黑影一晃,瞬间无踪。
秦逸看着空旷,神色复杂,半晌,回过身来。
面前是紧闭的门。
手抬起,却迟迟没有敲下去。
终于,脚步声响起,渐远。
白色,一片完完全全的白色,白得无边无际。
向晚慢慢地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却仿佛觉得一定要走,走下去。
向晚就这样走了很久,可是却还是这一片毫无改变的白,仿佛哪里都是开始,哪里也都是结束。
“喂——”她开始呼喊,“有——人——吗——”
没有回答,连回音也没有。
她跑起来,有点害怕了,她害怕这种只有一个人的感觉。
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修长笔直,身上的白衣仿佛已经和这里的白色融成了一片。
向晚兴奋起来,更快地跑过去。
她又渐渐慢了下来,因为她发现她永远接近不了他。
他就在面前,可是他不回头,她也永远碰不到他。
“你是谁啊?”
没有回答。
“这里是哪里?”
还是一片寂静。
向晚有些慌了,“你怎么不说话?”
就在向晚以为他仍旧不会回答之时,前面传来悠悠的一声叹息。
向晚屏住呼吸。
“小晚。”声音很温和,像春天里一声风的叹息。
“你,你认识我吗?”
“对不起。”
“你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你到底是谁?”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包含满满的歉疚,这歉疚太满,太深,而又太温柔,令听的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责怪。
向晚忍不住放轻声音,“你回头好吗?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前面的人却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们。”
向晚明白了,这个人根本不是在和她说话,他在自言自语。
“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否则……”
“如果可以,我宁愿以自己生生世世的痛苦为代价,也不愿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他会叫自己的名字?还是,他叫的是另一个名字也叫做“小晚”的人?还有“你们”又是谁?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
“只希望来生,莫要再投生于这里,你这样的女孩子,本应无忧无虑地长大,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遇到珍你爱你之人,一辈子都快乐无忧。”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是向晚突然觉得很难过,刚想再说什么,面前的人影连同声音一同淡去,那温柔又饱含歉疚的声音……
黑色、华丽的石柱,宽敞的卧室。是梦。
撑着床做起来,向晚恍惚迷蒙,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那个一直说着对不起的很温柔的人到底是谁?
“叩叩叩。”
“来了。”
向晚溜下床掀开帘子,段黍离站在门外。
“是否已准备好?”
向晚一拍脑袋,居然睡过头了!昨天还说不拖后腿呢!
“你等我一下,一下下!”
段黍离点点头。
匆匆收拾好自己,吃了点东西,段黍离还是站在门口。
见她已经收拾好,段黍离点点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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