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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第13章 崔仕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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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看紧闭的门,不知道门内是何种情况。

向晚心里有很多疑惑,从进入这里开始,或者说是从黎山开始,她的疑惑就已经越来越多。

“阿离。”

段黍离停下脚步,侧身回头。

“你说,那个迦叶祭司,为什么会在画下面写下汉人的名字?中曲山被封在结界里,他又怎么会认识流衣姐姐的呢?”

“此事确是蹊跷,”段黍离看着紧闭的石门,略带不确定地说道,“我曾听师父说起,一个魂魄若是执念太深,即便轮回转世亦会保留前世记忆。”

“难道那个迦叶祭司前世认识流衣姐姐?”向晚若有所思,“流衣姐姐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也是那样,也许,那个人前世和流衣姐姐真的有不一般的关系。”

段黍离摇摇头,“只是传闻罢了,一世魂魄只可承载一世的记忆。虽说过去无始,未来无终,但若每世皆无法放下,又要轮回何用。况且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强求只是入了执念,不能长久。”

顿了顿,段黍离又说道,“其实,我倒是一直疑惑,那位流衣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向晚心里一紧。

段黍离继续说道,“她身上的气息不似凡人……”

向晚忙道,“流衣姐姐和我们是有一些不一样,但她不一定是妖啊!”

段黍离道,“我并未说她是妖,她身上并无妖气。”

“不是妖?”向晚呆,“难道流衣姐姐是仙人?”想了想,向晚颇为赞同地点头,“也是,流衣姐姐那么漂亮,又那么温柔,说不定真的是仙女!”

段黍离却还是摇头,“也并非是仙。”

向晚糊涂了。不是人,不是妖,也不是仙,那会是什么?

段黍离道,“虽是非仙非妖,但我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有一股超然的灵气。不过,她究竟是何来历,我始终也看不出。”

“灵气?”向晚不懂,摆摆手道,“算啦不说这个了,反正都不重要。”

听到这句话,段黍离反而一愣。

“阿离,嗯……”踢走脚下的石头,“我们也算挺熟了的吧?”

段黍离看着她的眼睛,浅浅的茶色中仿佛荡漾着无数的期待。

撇过脸,段黍离低低嗯了一声。

向晚得寸进尺,“那我们是不是已经是朋友了?”

段黍离没有反应过来,良久,才喃喃道:“朋友?”

向晚道,“就像我把你当成好伙伴,好朋友,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不是因为你是那个什么长老的弟子……”

听到这儿,段黍离终于转头看她,眼神奇异。

向晚心虚,“但你法术这么厉害,顺便,我就顺便想学一点嘛!这是人之常情!”

“哎呀,这不重要!”向晚恼了,“重要的是,就算你现在不是那个什么长老的弟子,也不叫段黍离了,我也还是一样把你当成我的朋友,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你,就算身份变了,都一样是我的好伙伴!”

段黍离怔在原地。

向晚回头看那扇石门,轻声道,“所以,也一样的,流衣姐姐就是流衣姐姐,虽然她还有很多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但在我心里,她一直都会是这个温柔善良,又对我,和我们大家都很好的大姐姐。”

向晚对着段黍离,缓缓说道,“所以她是人,是妖,是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阿离,你说是吗?”

段黍离静默,半晌,才说道,“我,我自是看得出她心性善良。况且,妖虽然少人性,但亦有不少是天性纯善,我自然不会是非不分,以族类妄断。”

向晚“诶”了一声,突然笑了,叫道,“阿离。”

段黍离看她。

“我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一定是江湖上那种十分冷漠的剑客,一天到晚只会绷着一张脸。”

“不过后来啊,我渐渐发现,你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虽然的确总是是绷着一张脸,但只是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心里却是一个很温柔,又很细心的人。”

段黍离闻言又一愣,再看向晚亮晶晶的眼睛,忙转过头,一抹红色爬上脸颊,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看到他的表情,向晚嘻嘻笑道,“咦,还有一点,还很容易脸红呢。”

段黍离完全背过身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就抬脚急匆匆走了。

向晚留在原地,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是好容易害羞的人,不像脸皮超级厚还整天自吹自擂的某人。

秦逸因为受伤,这几天都呆在房间养伤,虽然一直说没什么大事,可这里没什么伤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向晚向秦逸住处走去。

很快地走到秦逸门前,向晚反而踟蹰不定。想起那遥远的礼法,男子不能随便进女儿家的闺房,那她是不是也要打声招呼先?

这时,门内人却仿佛已经知道了她在外面,悠悠叫唤道,“小晚。”

人家已经知晓,那也没必要纠结了。向晚再不矫情,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边问道,“喂,你好点了没?”

秦逸正靠在床上换药,一只手显然有些不便。

向晚上前,“我帮你吧。”

秦逸挑眉,斜斜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向晚恼了,这是什么表情!

“好歹我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女侠,这么基本的技能本女侠怎么可能不会!”

赌气般拉过秦逸的手,向晚皱眉,“怎么包扎得这么粗糙?”

秦逸不在意,“这里常年与外界相隔,包扎略简单了些也是情理之中,况且也只是小伤而已。”

向晚立马表示不赞同,一边解开秦逸手臂上的绷带,一边经验老道地解说,“受伤包扎是最不能马虎的,一个不小心,就算小伤也是会恶化……”

秦逸听她讲了一大堆,轻笑出声,道,“晚辈受教了。”

向晚气恼,丢开他的手指着他,“你以为我是随便乱说的吗?这些你都要给我好好记住了!”

见她发怒,秦逸连忙正色道,“是,小的定牢记在心。”

不知道他究竟是听进去了,还是根本就在敷衍。但向晚也没了法子,唉,反正以后也有自己。

有自己?向晚猛地反应过来,他以后受伤包扎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手一抖,差点把药洒在地上。

朋友之谊!这是朋友之谊!不,主仆之义!自己一个堂堂女侠自然是要顾好自己的手下的。反复告诫自己之后,向晚不敢再想,只管低头继续包扎伤口。

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等一切完成时,向晚擦擦汗,抬头却见秦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不自在道,“你看我干嘛?”

秦逸眨眨眼,笑道,“只是觉得小晚认真的样子真是可爱。”

向晚脸爆红,登徒子就是登徒子,嘴上老不正经!想到自己刚刚才小调戏了下阿离,转过身马上被调戏,果然风水轮流转,人都不可以得意太早!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向晚哼了声,“本女侠是江湖一枝花,可不可爱难道还需要你说吗?”

秦逸忍笑,“难道不是江湖兔一只?”

爱吃萝卜有什么好嘲笑的!兔子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完全不可能在脸皮上战胜他,向晚转移话题,义正言辞地嫌弃道,“你也太虚弱了点,就这么点伤就不行了!”

秦逸无奈叹息,“晚女侠,如果只是这么点小伤在下当然不会‘不行了’。”

向晚反应过来,“难道暗器上有毒?”

秦逸从怀里摸出一包用手帕包好的东西。

向晚虽然暗暗觉得男人带手帕太像姑娘做的事,但正事当头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掀开手帕,里面露出包裹着的一块“鳞片”。

向晚惊讶,“就是这个东西伤了你?”

秦逸点头。

“好奇怪的东西啊,看上去像鳞片,可是又不像平常见到的那种……”

“天下之大本就无奇不有,但此物的确不寻常。这里与外界隔绝千年,许多东西我们都不知晓,往后应当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向晚点点头,突然表情有些变扭起来。

秦逸见状不由得打趣道,“这表情,嗯……小晚莫不是要与我表白?”

看着某人自恋的模样,向晚嘴角抽了抽,为什么她觉得这家伙脸皮越来越厚了呢?

“当然不是了!”

说完不自在地转过头,低声道,“在山上,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秦逸忍不住笑了,继而又作深思状,“哎呀,我又被误会又受伤的,小晚一句对不起就打发了,我似乎很是吃亏?”

小气!向晚暗骂,不过,毕竟自己不对在先,他受伤也是因为自己。于是她转过身不清不愿地问,“那你要怎么样?”

秦逸学向晚摆摆手,一本正经道,“江湖中人岂会斤斤计较,也只可惜此乃江湖规矩,不得不守。”

呸,哪儿来的江湖规矩,还盗窃她的话,学得一点都不像!

“说吧,你要怎么样?”

“怎样在下还未想好,不如就先记下,”瞥一眼向晚不满的表情,秦逸笑眯眯凑近向晚,低哑好听的声音响起,“不过……若是小晚愿意以一吻相抵,在下也是再乐意不过的。”

向晚要疯了,怎么好好说话就这么难!

哼!既然不需要她回报,她也乐得轻松,白赚到了!

想起正事,“我有正经事和你说。”

“刚刚老族长叫了我们过去。他似乎觉得,我们就是能救他们的人。”

秦逸并不惊讶,“身处绝境,与世隔离。我们的到来让他们觉得是唯一的希望,在情在理。”

“不只是这样!我最奇怪的是下面这个。族长领我们去了他们最后一个大祭司的房间,给我们看来一幅那个祭司所作的画?”

“画?”

“嗯!这幅画上画的,就是流衣姐姐!”

秦逸终于微皱眉头。

向晚继续说,“而且这位祭司……我原来就奇怪,这里与世隔绝,但服饰物品,却与外界多有相似,没想到,这些竟然都是他教授给族人的。还有最最奇怪的是画的署名,竟然是个外界的名字,叫崔仕臣。”

秦逸奇道,“崔仕臣?”

“你知道他吗?”

秦逸点头,“崔仕臣乃是数百前的一位才子,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过,他最为人称道的,却是他与妻子的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崔仕臣原本在朝为官,但却早早请退,正是因为他妻子不喜官场水深。辞官以后,两人游历山水,后人便再没有记载。”

“是这样……”向晚恍然,“阿离说,如果有人执念太深,转世仍旧会不忘前世记忆。也许,那个迦叶祭司就是崔仕臣的转世……那姐姐,不就是他曾经的妻子了?”

秦逸不置可否。

向晚低头,黯然道,“可是崔仕臣毕竟已经死了。我看到流衣姐姐,她拿着那幅画的时候,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是我感受得到,她很难过。”

“世间一切皆有其既定规律,若是轮回转世仍旧带着过往记忆,虽是令人感怀,但毕竟有违天道,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向晚更加黯然,“是啊,听说那位迦叶祭司身体一直不好,阿离说一世的灵魂只能承载一世记忆,也许就是他始终不愿意忘记,所以身体才会这么差吧……还有流衣姐姐,曾经眼睁睁看着最珍惜的人死去又无能为力,现在看着那幅画,应该更加难过了。”

秦逸摇摇头,道“情深如许的确令人感叹,但若轮回往生仍旧不愿忘记,那么今世的亲友又当如何。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态,凡人无力更改。既然如此,更尽最大可能珍惜与所爱之人的时光,这样,即使谁先行离去,也不会有遗憾。轮回往生仍旧执着往事,只会成为执念。”

“阿离也是这么说的。可是,”

向晚突然定定地看着他,“虽然死亡是所有人既定的结局,但是没有人会在面对最珍惜的人离去的时候,仍旧笑着说没有遗憾。”

“至少,至少我做不到。而且,有些人本来救不应该那么早地离去的啊。所以即使是所谓的天命,我也想尽最大的努力,改变它!”

秦逸一愣,看着她看似平静,却显得异常坚定的脸。半晌,抬手抚上她的头顶发丝,声音如叹息,“小晚,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累了。”

“没事啊,”向晚睁着大眼睛,开心道,“无忧花就在这里,也许我马上就能找到它了,我一点点都不觉得累。”

“好啦,我走了。”向晚挥手告别,起身离开。

秦逸看着她欢快的背影,不置可否,抬手看手上的包扎,许久,才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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