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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第11章 中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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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向晚挣扎着睁开眼睛,艰难地揉揉脑袋。

月长石打开结界的时候,笼罩起一阵奇怪的迷雾,在迷雾中,似乎,她就晕了过去。而且,她隐隐约约记得,迷雾后好像有一个黑影,是她看错了吗?

几千年前就凭空消失的地方,没有古怪才更奇怪。

这种事情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于是向晚也就不想了。

那么,现在就是中曲山内部了!向晚兴奋起来,但下一刻,看清周围环境之后,喜悦却完全变成了惊慌。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啊!

她所在的地方,正是一块仿佛从山腰凸起的巨石!从上往下,茫茫无际的暗黑色,仿佛从天边蔓延而来;紫黑色怪石纵横嶙峋,寸草不生。云幕沉沉,仿佛下一刻就要与大地重新连在一起,亘古的悲凉笼罩整个苍穹地下,荒芜,绝望,深沉,令人窒息之地。

向晚突然升起浓浓的无助与恐慌之感,仿佛置身于天地间最荒凉的废墟,往前看不到任何希望。无忧花盛开之地,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向晚深深闭上眼睛,大家都不见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他们是一起进来的,也许就在附近吧。

“秦逸!”

“流衣姐姐……”

“阿离……段黍离!”

向晚边跑边喊,却始终没有回音。

手靠在紫黑色的山岩上,向晚气喘吁吁地停下。

大家都去哪儿了?向晚第一次感到如此无措,这个地方,太诡异,太黑暗,太绝望,这样的绝望,对孤身一人的人尤其可怖。

连哥哥“死去”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呢。向晚心想,从前不也都是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她可是女侠!

“叩,叩,叩……”

一串断断续续木杖磕地声,间或还有压抑的几声苍老的咳嗽。

“小姑娘……”

向晚转身,“你是?”

某一块山岩后走出一个老婆婆,一手拄杖,另一只手还挎着个竹编的小篮。沟壑纵横的脸,混浊微眯的双眼,腰背手脚因年迈而不时打颤,身上的每一段细纹都昭示这是一个与天下所有老人没什么不同的老人之一。

除了白得异常的皮肤。那简直不是一种正常的白,就像从生下来开始就从没晒过太阳,那是种诡异的苍白色。

让人想起阿灵,阿灵,是鬼啊。

向晚手心冒汗,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老人远远朝她叫唤,“小姑娘,怎一个人待在这里?”

老人问得熟稔自然,看不出丝毫伪装。向晚想到,中曲山曾经有一个部落,尽管这里看不出任何“无忧”的痕迹,但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没人居住的原因,她手无寸铁又只有一个人,要是这个老人是什么精怪,应该已经动手了,而不会出声叫她。

向晚于是试探道,“您是……”

老人拄着杖子走近,“我啊,是来给我孙子采药,倒是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

向晚环顾四周,后退,“老婆婆,这里都是怪石头,哪儿有药采?”

似乎是累了,老人停下,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才回道:“你们年轻人不懂,这里虽然看上去荒凉,可有的地方,却长着外面采不到的好药……咳咳……咳……咳咳咳……”话没说完,就是一长串剧烈的咳嗽,几乎要站不稳。

向晚连忙扶住她。原来真的只是为了孙子而出门采药的老人啊。如果是什么精怪,哪会病成这样呢。

“咳咳咳,没事,老毛病了……”抚慰般拍了拍向晚扶着他的手。

向晚一阵难过,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婆婆。每年冬天她也会犯咳嗽,而且总说她祖上传下来的药方更好,不肯让郎中看她的病。她知道,是因为婆婆觉得家里实在没钱了。她也知道,自从费尽艰辛从术士手里买到那颗能保存身体不腐的药之后,家里真的再没有多余的钱,所以她也不肯带走家里一文钱。

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那真是很大的一场雪啊,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只有听娘说过,她出生的时候,也下了一场很大的雪,纷纷扬扬的雪片,整个(故乡)都是白色的,娘对她说,那是上天也在庆贺她的出生,只可惜,她有记忆以来的第一场雪却是她离开家乡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在为她送别呢?

那时候,大雪都已经要封了山,婆婆却追了上来,反复叮嘱。她还不明白,后来收拾包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把那些她自己多年存下来的钱都偷偷放到她的包袱里了。

不知道婆婆现在怎么样了,她的病不知道好些了吗?

这样想着,面前的老人顿时亲切起来,“老人家,您的家人呢,身体不好怎么还一个人出门到深山里来?”

老人叹气,“家里也就孙子和我这把老骨头了,哪里还有别人啊。”老人又咳嗽了两声,才接着说道,“何况让别人来我也不放心,这里一带除了我也没几个人熟的了,多谢丫头好心。”

婆婆也总是这样,明明身体不好,却什么事都强着做。向晚心更软,放下所有戒心,这样的老人家怎么会是想要害人的妖魔呢。

略微思忖之后,向晚接过老人的篮子,留这样一个老人家一人在这里实在危险,而且老人家看上去应该是部落里的人,她也正好可以和他一起回去,“您要采什么药,我帮您吧。”

“这,这怎么好。”老人想拒绝。

对老人家她可有一手的,向晚轻轻握住老人想要接过篮子的手,道:“老婆婆,你都说了这里不是好地方,我怎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呢。”向晚站直身体,“而且我年轻啊,正好可以照应您的嘛,还是说……”声音陡然低落起来,“其实婆婆你信不过我……”

老人忙道,“哪里的话,”忍不住又是两声咳嗽,末了,老人无奈笑道,“丫头都如此说了,我再拒绝就是我的不是了,多谢小丫头了。”

向晚忙点头,扶住老人。

却说这中曲山的路,看起来似乎无路可走,可跟着老人,一条路走到头的时候,又总能绕出许多不同的小道。

果然是本地人更识路啊。

绕过一个转角,向晚觉得还是要表明身份,“老人家,我其实不是这里的人。”

“哦?”老人家惊讶地看她。

向晚扯扯自己的衣服,“真的!您看,我的衣服不是也和您不一样?”

老人却摇头,“这算不得什么奇怪,我们老一辈的虽然仍穿这样的衣服,可不少年轻人还是喜欢穿你这样衣服的。”

向晚惊讶,中曲山被结界封存已经几千年,怎么会有与外面一样的服饰?

“丫头,你真是从外面来的?”

“是啊!”向晚自豪,十分坦然地介绍道,“我还是个很厉害的女侠呢!”

“女侠?”老人奇道,仿佛也十分感兴趣。

“就是……”向晚想了想,道,“在我们那儿,有个江湖,行走江湖的,就叫女侠。”

“咳咳,”向晚补充,“我就是特别厉害的那种。”

老人更加感兴趣,“江湖?又是江又是湖,倒真是有趣的紧。丫头还能在‘江湖’上行走,果真不可小觑啊。”

“老人家,江湖……”江湖不是“江”和“湖”啊。算了,还是放弃吧向晚闭嘴。这里的老人家不知道江湖,这反应其实也算正常,正常的……

这时,老人停下,看着前方峭壁上方,突然不动了。

向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竟然是一颗硕大如盆的灵芝!

原来这里真的有好东西!

向晚会意,放下老人的手,拍拍胸脯,“哈哈,这个可是本女侠最擅长的!”别的不敢说,轻功她可是数一数二的!

看了看峭壁,向晚脚尖在地面上一点,凌空跃起,几个借力,三两下采了灵芝便落到地上。

自己果然轻功了得,向晚很是得意。

转身正要走到老人身边,一道凌厉的剑气突然划过,老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向晚被吓一跳,急忙跑去,想扶起老人,一只手却从身后绕过,紧紧抓住了她。

“别过去,他不是人!”是秦逸的声音。

向晚一惊,马上回头看那老人。却见老人只无力地歪在地上,枯瘦的手紧紧揪着衣襟,不住地咳嗽,模样十分痛苦。

向晚顿时恼火,甩开身上的手,“什么不是人!他明明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他哪里不是人了!”

秦逸不放开她,“莫要被这妖孽蛊惑,眼见不一定是真!”说完,也不看她,对着老人厉声道,“妖孽!还不现形!”

老人家不住地喘气,身体伏在地上,越来越虚弱。

向晚更加生气,用力挣开他,迅速跑到老人身边,“老人家,你怎么样?”

老人没说话,缓缓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老人”的脸瞬间诡异。

苍白干裂的嘴唇变得红艳而妖异,嘴角缓缓勾起,形成一个似笑似讽的弧度;布满细纹的双眼变得狭长,透出丝丝邪气。

这哪里还是什么老人家!向晚瞪大眼睛。

一阵黑风刮过,向晚被拦腰抱在一个男子怀中,灼热感渗透衣衫,皮肤仿佛都要烧起来。

男子歪歪站着,嘴角微挑,慵懒而又邪气。一身黑色长袍拖垂地面,下摆金线交错,内侧的古怪纹饰若隐若现。

秦逸眉头紧皱,喝道,“放开她,我饶你一命!”

“绕我一命?”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双肩颤抖着弯下腰,笑得剧烈,却又漫不经心。

半晌,他直起腰,抬起修长的手指,缓慢地划过向晚脸颊,狭长的眼淡淡扫过,“凭你?”

向晚一阵鸡皮疙瘩。

“我再说一次,放开她!”秦逸脸上没有了最后一丝笑容。

“如果我说,不呢?”男子挑衅地冲他挑眉。

秦逸不再说话,口里念诀,挥剑取向男子。

男子极速往后一退,剑尖险险略过脸颊,几缕黑色断发飘落空中。

没有害怕,男子反而好玩似的嘿嘿笑出声,带上了几点趣味说道,“凡人,你还有点意思。可惜……”

秦逸不理他,下一招接踵而来。男子转身避开,黑袍一拂,瞬间从袖中飞出无数银针,如细雨银芒。

秦逸见状,在原地念动咒诀,举剑凝成光壁,银针触碰到光壁,霎时化为轻烟。

这时,男子却又诡异地笑了。秦逸警觉,突然捂住右臂,脚也不受控制地一软。原来右臂竟不知何时被划破,大量鲜血正争先恐后地从指尖溢出。

向晚扯开男子的手,大叫,“秦逸你怎么样!”

“没事……”秦逸勉强挑起嘴角,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地,用剑撑住身体。

男子幽幽叹了口气,“人类如此弱小,为何却总是不自量力,唉。”

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不过……这丫头……好像有点意思,”再往下嗅了嗅,“有趣,实在有趣,或许可以陪我玩两天了。”

秦逸沉默半晌,突然用剑划过伤口,口中念念有词。

男子皱眉,只见以秦逸为中心向外形成了一个法阵,并不断扩散,即将围住他。

“你是……”男子惊讶,继而又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暂且放过你们。”

话音刚落,向往就感到腰间的手已经松开,男子身影已在数丈外,躲在迷雾中慢慢隐去。

向晚顾不上他,跑过去扶起秦逸,“你,你还好吗?”

“我没事。”话刚说完,秦逸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向晚连忙扶住他,“还说没事,站都站不稳了啊……”

秦逸勾勾唇,“看来向晚妹妹还是很紧张我的。”

“都这种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向晚无奈,想起刚才的事,感到很歉疚,低落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秦逸挑眉,惊讶,“嗯?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居然在有生之年,听到了小晚和我道歉。”

向晚气恼,这个人什么时候能不贫嘴!

秦逸道,“走,扶着我,我带你去中曲山的部落。”

“你找到部落了?”

秦逸右手一边捣鼓一边答道,“是我们,我,流衣姑娘还有段少侠早已经到了,只是少了你,”秦逸暧昧地瞅瞅向晚,“看来我们小晚还真是人见人爱呢。”

“去你的!这是凑巧,我也不认识那个男人。你都受伤了,怎么还这么嘴贱了?诶……”向晚看着秦逸古怪变扭的动作,“你在做什么?”

秦逸头也不抬,“找我的扇子,君子不可一日无扇。”

向晚目瞪口呆,“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扇子干嘛啊,有人看你吗?!”

秦逸抬头,无辜道,“小晚妹妹莫非不是人?”

秦逸笑眯眯地看着向晚迟迟没落下的手,慢悠悠道,“况且,小晚妹妹可不是一般人,我怎可在小晚面前失了倜傥。”

向晚又觉得热起来了,和刚才不同,这种灼热似乎是从身体更深处冒出的。

别过脸,“君子你没有扇子也已经很倜傥了。”

“在乱动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嘴上说得狠,但动作仍旧小心翼翼。

鉴于向晚的威胁并没有实际威慑力,秦逸选择性忽视了,更鉴于自己“伤患”的身份,更加往向晚身上靠,十分惬意。

陡然感受道贴近的身体,向晚吓得差点把人丢出去,但侧脸一看脸上写着“我是伤患”的人,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但是耳根更加热了。

他是为就她受伤的。“喂,你的伤……”

秦逸闭上眼睛,不在意道,“只是小法术而已,身体被暂时麻痹,所以才无法动作。身上的也只是皮肉伤,时间过了自会痊愈。”

向晚放下心来,扶着秦逸往前走。突然,向晚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喂,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还会法术?”左右瞧瞧,“你刚刚的剑呢?”

秦逸竟然也很惊奇,“什么,剑?”

“你少扯开话题。”

“这个……”

“哪个啊?”向晚瞪他。

秦逸突然弯腰,捂住胸口,“哎呦好疼!”

向晚鄙视他,“你伤的是手,捂胸口做什么……”,但既然不愿讲,她也不勉强他了。转而赞赏地拍拍他,“不过,还算你讲义气啦!”

秦逸一脸赞同,“都是小晚女侠教导有方!”

向晚撇过脸,嘀咕“那是当然的。”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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