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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渺渺断夕阳》第十四章 夜芒 下 --秋娘渡与秦娘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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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一个翩翩少年公子立在燕舞楼前,身后跟着个小厮,至多舞象之年。

公子面容仅是清秀,但却偏有一种叫人说不出的气质,绝世而独立,他只是负手站着,却令人不由自主都会投以目光。

那公子认真地看着牌匾,看着上面朱砂混金的几字“燕舞楼”,嘴唇蠕动,轻轻念出那三个字,“燕舞楼”。

门楣上是挂着鎏金的匾额,可里头更为美轮美奂——抬头隐见门庭之内,画檐飞角,庭台楼阁,淡影绰绰,巨大的朱墙围住了多少芳华,这儿便是燕舞楼了。

说燕舞楼,却不是仅是一座楼,燕舞楼原本是前朝一位员外的私人府邸,天朝祖帝平四夷入东关,天下大定,这员外因此将府邸献出,以图太平。官府将之收入,赐为官姬行馆,百年沧桑,燕舞楼几经辗转,终成如今这番气象。只这“燕舞楼”之名,人们多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最早是取“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之意,而如今这“燕舞楼”倒真一派“莺莺燕燕春春”,静石亦不由低吟半句,“燕影双剪裁春色,无边”。

走到沅城里,提起三样事,本地人总要对你举起大拇指,这头一件便是燕舞楼了。燕舞楼,忘死生,这三字一语道破了何为“燕舞楼”,可是真要做这燕舞楼的注释,那真是词穷也不能够。

在三代官姬伶人住后,直到有一日人们突然间发觉昔时歌伶馆,已悄无声息变成了现在的“燕舞楼”,在这里,欢娱红粉,彻夜金销,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在这里没有办不到的事,更隐密的那层是,没有探不到的消息。

静石摇着扇子,面带微笑进了那门,门口的童仆小厮都有眼力,看他一身打扮亦知是个金主,极殷勤伺候了,引向殿去。

静石随他向后面走去,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燕舞楼人虽多起来,但并无淫词艳调,惟闻浅语妙音,且亭前楼后,点起莲灯,暗暗迷迭散发,让人不由心驰神往。

静石目看这一切,心里却暗叹,徵实在是找了个交接消息的好去处。

他向领路童仆道:“这可是个好去处!”

那童仆只是个半大小子,冗圆面,还未长开,偏一双眼珠亮澄澄,似荷叶上的水珠在面上滚动。他水珠眼一转,顺得话道:“回这位公子爷,燕舞楼当得沅城一宝,确实是个好去处。”说时“好”字格外加重。

静石笑道:“哦,好一个利落小哥,我倒忍不住要听听指教,到底燕舞楼是如何好法?”

那童仆连忙道:“公子折煞我了,指教原不敢当。小人本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公子若问这燕舞楼如何好法,世人皆道“燕舞楼,忘死生”,在这里,同样是醉生梦死,不同别处流于低俗,只要风花雪月,无一不是登峰造极,千金散尽,纵难求,忘死亦忘生。”

静石却不以为然,藐然道:“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纵是登峰造极,有何特别之处?”

那童仆听得静石话中眉目,试探道:“当然,燕舞楼,只要花得起价钱,想要的什么——终能得到。”

静石舒颜一笑,随手指着前面过去的一位长身的黄衫公子,道:“那就他,十步之外。”

烹茶赶上去递了一只荷包,童仆看,是一包金镙子,沉甸甸约二十两有余,又另有一锭金,私递于他。

那童仆机灵,将二十两金悄悄收了,却推了那一锭金,敛去方才迎合,一本正经道:“多谢公子,只不过这是规矩。收了公子定金,为公子办好事,也是规矩。公子且放心随我来。”

说罢作了个“请”字,带领静石向黄衫公子所走的方向而去。

那童仆将两人带至一个文弱小厮身前,两人耳语几句,那文弱小厮方向他们笑道:“二位请随我来。”

三人进到一间雅室,静石细看,这屋子布置得极雅致,但看去只是普通一间,并无玄机。

那小厮却向二人作个噤声手势,走到墙边一尊鹤鼎前,将鹤颈逆转三圈,待转毕,墙上缓缓开了一个口子,只一个猫眼大小。

猫眼一开,竟有个柔婉男声自洞中清晰传来:“幸会幸会。”

另一个低沉些,客气道:“不敢不敢。”这二人的声音静石是最熟悉不过了!

柔婉男声似身体欠佳,一阵咳嗽,却咳得轻佻绵软,仿佛不是在咳嗽,而是吞吐了几口白云。

他咳了几声,才笑盈盈道:“不好意思,我总身体欠佳。”

那沉稳男声道:“不妨。”

二人于是你来我往,全谈些平淡琐事,静石在雅室中只捧着茶,慢慢听着。

过了半杯茶,却听那边门吱呀一声响,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响起:“真抱歉,郑公子,我可来晚了,该罚!”说着话一阵笑声,连静石不见其人,光听声音,已能想象出那女子巧笑倩兮的妙影。

这时那文弱小厮早出去。静石坐室中,听得那柔婉男声向那女子道:“筱娘的罪,谁敢责罚?更何况美人乎,来迟亦姗姗。”听得出他声音笑意,越发温柔。

那女子亦笑了出来,拖长声音,销魂噬骨:“郑公子可是妙人,便一张嘴,就不知能撩了多少痴心女儿的魂。虽然侥幸蒙公子恩不罚,可我也不能太不知高低,今日容筱娘告个假,等无事在身,必来自罚三杯。”

郑公子轻咳了几声。

“你好也。这么说我可记下了。这位万公子便是证人。”

筱娘想是盈盈一拜,笑道:“见过万公子。那下次可要仰仗公子了。”

低沉声音又一笑道:“好说。”

之后便是筱娘告退之声,门又吱呀响一声,筱娘迈步远去,静石在窗口远望见一个背影,着轻粉罗裙,身姿轻盈,柔若无骨,快步远去。

那边人影远去,却听这边柔婉男声道:“万兄以为筱娘如何?”

低沉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听不出任何色彩:“美人。”

那柔婉男声却一阵轻笑道:“好极,万兄行事甚可敬,说话也是一样,堪称一针见血。”

静石听得心里直摇头,拐弯抹角,正是那人向来做派。

低沉声音皱眉头道:“不敢。”

那郑公子依旧笑着。

“那敢问万兄,美人如何?”

“烟云。”

“钱财呢?”

“空空。”

“那敢问天下又如何?”

“这个……万某自为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得好!不知如何鞠躬尽瘁法?我自有心为天下苍生,不知将军是何想法?”那声音说到后来,一改柔婉化为凌厉。

低沉男声却不卑不亢:“在下志小,只知尽忠职守,上听君令下为百姓。断不为一己私欲做出令祖辈蒙羞之事。兢兢业业十年,从不敢放纵,大功不敢居,只恪守祖训,不为富贵淫,不为威武屈。公子鸿鹄之志,在下深感佩服,只是恐怕能力有限,不堪大任,还请公子另请高明。”

屋内一阵沉默,半晌那郑公子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好啊好啊!”说者有意,听者心惊,那语气中带着多少狠戾,似乎连树上鸟雀亦惊飞四下逃散!

静石闻声也一惊,心知有异,还不及动作,窗棂上咯噔一声,却是一枚小圆石子应声打入,静石只得苦笑摇头,果然那边笑声戛然而止,转为一声断喝:“朋友既然来了,何不显身一见?”

静石无奈,只得放下茶杯,转去隔壁室中。

推门进去便见一位公子坐在桌前,正是方才的黄衫公子行远,左首榻上斜倚着一位风流佳公子,锦衣玉带,凤眼斜飞,修眉淡锁,面容精致,满头长发以象牙簪绾住,赫然就是徵。

此时徵已不复见先前狠戾模样,而是面带些冰冷的微笑,手握着一方淡黄丝帕,若有似无地微咳,满身虚弱,和先前语气凌厉的“郑公子”判若两人。

见静石进来,他抬眼看了一眼,却并未做声。原来静石今日易了容,还未开口,自然无从分辨。

他向静石微微点头,作了个请的手势。静石方走至桌前坐下。

徵见静石坐下来,才慢慢开口道:“在下身体抱癢,不便起身恭迎。还请公子见谅。”短短一句话边说边咳,似是无比艰难。

静石与行远对望一眼,徵却异常敏锐,只一刹那眼内火花闪起。

他啜一口茶,望向静石道:“公子不该向我及这位公子解释一番吗?”

静石郁闷摇头,开口道:“我……”

只一个字,徵微一愣,却拊掌笑了起来,一双凤目透出骇人精光:“妙极妙极,堂堂七皇子,惊世容貌不要,却偏扮作平凡公子听人壁脚,可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说着话却看向行远,掩不住杀气腾腾:“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只好得罪了!”

他话音刚落,便从梁上跃下四个黑衣人,从四方向行远及静石扑去。四人身法极快,双手握刀,同时刺出,直逼二人要害。

二人见情势不对,早已有防备。

只见静石衣袖一抖,袖中的一把金骨折扇滑出。他身形微一侧,三指微屈拿捏折扇,拇指将扇柄一敲,折扇便平平向前递出,这招看起来去势缓慢,却正打在来人刀面上。来者刀尖被迫向左边那人划去,只得赶紧转势。

那边行远却无任何兵器,只能疾向后掠,躲过那一击,与此同时手中已化掌为剑,擦身之时要夺人手腕。那人却全然不顾,转身间就横刀相向,行远吃了一惊,对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亦别无他法,只能向后疾退,只是身处斗室,刹那间被逼到墙角,方才刺杀静石的二人竟同时转刀向行远逼去。

静石着急,手中折扇飞舞,啪啪数下直向身前一人点去,顷刻间就飞入战团,只是地方实在太小,二人无法施展,静石刚格开一把刀,肋下却有一把刀自下而上刺来,眼见就要刺到他,突然一声茶杯碎裂之声,从梁上窜下一个青衣人,身形快如鬼魅,挟起榻上的徵跃出窗口。这些动作极快,只一眨眼间那人就已挟着徵消失在夜色中。这一下出人意料,余下四人面有讶色,无心恋战,迅速收了势翻出窗外,向那青衣人方向发足跟去。

陡然生变,方才还无比凶险,可是刹那间室中便空荡荡,打碎的茶碗还散发着淡淡的水气,静石和行远二人呆在原地,锁眉深思。

这一切,太过诡异。为什么突然放手?那青衣人又是谁?那些黑衣人武功流派根本来自异域,又是何处之人?他们聚集在此又是何意?徵又被带去了哪里?种种疑问,萦绕在心头。

室内安静如绵,两人却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足底涌上心头——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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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几天没来更文……真惭愧……嗯,请继续看文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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