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清音渺渺断夕阳》第十三章 夜芒 中 --银字笙调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静寂游思阁,一时间时光倒流,回到过去。

静石和行远皆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在这时候,突然一声急报打破了这静谧,来人却不是王府管家,而是行远的军中近侍,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手中磨得厚厚茧子。此时正风尘仆仆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们的将军,眼中全无旁边那位贵公子的存在。

看他模样,似乎有要事,静石递了个眼神要避开。行远却挥手道:“不妨。你且留在这儿。一会儿就是。”两人眼神交汇,静石心里依稀有了个大概,亦朝他会心一笑。

二人疾步来到行远书房,行远使退了其他人,方向那等候一旁的侍卫道:“何权,南边有什么消息?”

那唤何权的年轻人走上前,从怀中掏出极小一个纸筒,以火漆密封。

行远小心揭了火漆,把那纸卷拿在手上看了一阵,略略沉思,他的表情渐凝重起来,眉头皱了半日,向那何权道:“南边如何?”

“当乱未乱时!”何权年纪与行远相差无多,也是个老资格的军士,十来岁便跻身行伍,成年的大半生涯里,他都追随在行远军中,征战沙场叱马东西,是以说话也带着浓重的军士风格,言简意赅。

“当乱未乱时,当乱未乱时么…”行远嘴中反复念着,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当乱未乱!”行远思考半晌,眉头逐渐打开,心下已有了计较。

他放松了心情,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着,将那字条递上去烧了。他看着火舌将纸条吞没,才随手将之扔进一方没有水的青瓷笔洗之中,目光微抬,却见到何权正一丝不苟在旁边站着,站得笔直。他很满意这治下的兵士,道:“你这趟辛苦了。去罢。”何权信已带到任务完成,听行远令,方行个礼去了。

他前脚出去,行远后脚也出了门。不一会,人已身在游思阁上。

静石已经压好了香,此时早恢复了平常漫不经心的模样,看不出方才半点感伤。

他正盘膝坐在蒲团上,刚才压香的黄杨木几已并团筛撤了,换了张小石几,上头竟放着一只小风炉,生着火,架起一只精致的生铁釜,里头在煮着水。旁边还搬来了一架竹具列。

行远见多了静石的乖张行为,揶揄道:“我知你静石公子一向烹茶煮酒,闲情逸致,我只是好奇,你上哪搜罗这些希奇古怪的玩意。”

静石不以为然,只将一只极小的紫砂杯端起,虚敬一杯,挑着眉,悠然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行远笑道:“酒在哪呢?后三句算你勉强贴合,只第一句,绿蚁新醅酒可没见着。”

“以茶代酒。茶有情意茶醉人,酒有情谊酒自香。”

烹茶手托个盘子从楼下走上来,听到二人说话,插嘴道:“公子是在想,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被说破心事,静石面沉下,要怪他多嘴。

行远与静石是何等交情,静石心思宛转,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他也不让他有机会闹,只转头抢向烹茶道:“你这小厮,是多嘴了一点,不过静石怎么偏把煮酒留在家中。”

烹茶知道行远为他着想,偷偷吐了吐舌头,答行远道:“我也嫌聒噪么,煮酒来了比草堆上的麻雀还吵三分,自然是没有来了。他呀,天生一张碎嘴,脑子快,嘴更快,连皇……老爷也记下了。”

行远笑道:“你说起他来倒是滔滔不绝,也赶上他了。”

静石“哼”一声道:“他平时也就是这么一副长嘴模样。”

行远又道:“也不怪他念叨,煮酒何尝离开过你们这么久。”

烹茶面有愧色,嘴上道:“正是。他着了寒也怪我没留神,出来没两日就打起摆子,公子只好差人将他送了回去。这次确实是很久没见,不知他现在如何。”他说完了,又在心里偷偷补上一句,“我现在反正是累得够呛!”

行远接道:“那也不急,很快就能再见他了。”他嘴里向烹茶说的话,眼睛却转向了静石。

静石手里并不停下,只淡淡道:“开始了么?”

他说着话,见水已有鱼眼般的小泡浮上,自具列中取出一只木牺将水面上一层淡膜仔细舀去。他边舀边向行远道:“好极,沅城的水还是不错的。你极有口福。”

行远也是一副淡笑样子,却接着他前句话道:“意料之中。”

“他们断无停下的道理。那么些年筹划,可不是全为今天。”静石手中正在将一把细盐往水中加,听这话只略一停,面无表情道。

“只是你……”行远欲言又止。

“我不会。那种东西我不想。”静石漫不经心道。

渐渐的锅沿的水已泼落落涌出些珠子,静石从具列中拿出一只颇小的瓢在锅中舀出一瓢水来,拿一双竹筷在锅心搅动,随着他的动作,水面渐显出一个小小的旋涡,他才将茶末放下,很快那些茶末便随着旋涡沉到锅底,釜中飘出阵阵茶香。

行远凝目看着他忙碌,手中向南抱拳道:“圣上透些意思出来,他们便望风而动,全无顾忌。”

静石向烹茶打个手势,烹茶才送上手中托盘,揭开盖布一看,竟是一套上好的越州茶碗。

“圣意不可妄测。”静石只轻描淡写地应了句。

行远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怕那个人是绝对不会相信静石是真无争夺之心。这世上有些人,自己有些想法,便总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为那莫虚有的烦恼整日发愁,更有甚者,为扫平己路,更是不择手段。更何况,这一次,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比任何阴谋更来得血腥残忍,这漩涡下,何止是万丈深渊,简直是深不可测!想起那个人,怎又会善罢甘休!

静石亦不再说话,只静静煎茶,一时阁中只有茶香四溢。

待茶煮成盛入杯中,静石捧给行远一杯,向他笑道:“来来,我们不醉不归!”

行远亦笑了,接过那杯子,却不忙喝,只以修长手指转动着它,若有所思。

茶水清香,随着杯子转动,呈现出旋转的莹莹的清澈颜色。

他向静石缓缓道:“越州瓷青,盛出茶汤清新碧绿。邢州瓷白,同样的茶水,却成了红色。”

话中意不言而喻,静石持杯沉思,片刻向行远抬了抬杯子,眨眼道:“不醉不归!”

行远亦露出一个舒心笑容,举了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终于品茶结束,彼时斜阳渐西,给每个人都镀上一层深金色,屋檐之下阴影更为浓重。

静石唤人收拾起了那些东西,和行远站起身来,自己整理下棉袍。烹茶拿了件貂围脖撒花绫缎披风,静石摆了摆手,烹茶又送上一只小巧的五彩釉南瓜状袖炉,静石接来,双手拢到袖中,和行远并肩走了。

走到园中,他突向行远道:“可就要来了罢?”

行远笑得了然。

“正是。很快。”

两人打了几句哑谜,就听文伯过来报事。两人相视一笑,俱在心里道:“果然如此!”

文伯在行远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又递上一张烫金请柬。

行远将那请柬打开,只见上头寥寥几字:“今日戌时,请将军燕舞楼一会。”

下面并无印章,只有一个单字——“徵”。

“他啊,还是那么肆无忌惮。”静石笑得嘴角微微挑起,那个胸中睥睨天下的人,倒真的很有了不起之处。

“怎么样,敢去么?”

“当然要去!”行远斩钉截铁地道,“这场鸿门宴……静石,你呢,可敢去么?”他双目含笑,带点狡颉看着静石,那狡颉却又含了对静石将要说的话了然在胸的神情。

“当然要去!”静石亦斩钉截铁——果不其然哪!

两人击掌大笑,端的是少年英豪,意气风发!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