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身穿夜行衣脸戴人皮面具的洪喆正御风而行。此刻月亮已经隐入云中，天上淅淅沥沥地正有小雨落下。

臬司衙门之行给了他两个意外。

一是袁敏学的贴身侍卫武功不低，至少警觉性很高，自己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二是袁胖子居然是个基佬。

听他的口气似乎要让陶景福给他安排有相同癖好的人。如果这是个把柄的话，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这时已经快到乌家堡了，洪喆停下脚步，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躲进了一处林子里面。取出中级传送卷轴，点了一下番禺狮子山的位置，传送门开启的一刹那就走了进去。

大宅后院里，翁明煦正坐在灯下看书，忽然听见外边有动静，立刻把油灯吹灭了。

“义父，是我。”门外传来洪喆的声音。

翁明煦松了口气，重新把油灯点亮，然后打开房门，上下打量洪喆一眼，见他一身夜行装束，而且面色看起来也不像是刚刚赶过远路的样子，便道：“是不是一会儿还要走？”

“是的。”洪喆点头道：“我在靖州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暂时脱不了身，所以先来跟您说一声儿。”

翁明煦点点头，把洪喆让进屋，给他倒了杯水，然后问道：“杨麟还在靖州吗？”

“他死了。”

“死了？”翁明煦吃了一惊。

洪喆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翁明煦听完，不免也有几分唏嘘：“此人虽然杀了我天顺会不少同袍，但毕竟也是在西北战场上立下过赫赫功劳的人。如此死法，有点可惜了。”

洪喆默然不语。

“不过正邪不两立，他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翁明煦这话显然是在安慰洪喆，顿了顿，又道：“秦翰武倒是还没死，只是一直昏迷不醒，估计也捱不了多少日子了。”

“您听谁说的？”

“茅大红回来告诉我的。他跟罗文纲去过番禺大营，还看见了江鸿羲，说他脸上一塌糊涂，瞧着像是一个妖怪。”

洪喆笑了笑，道：“各个分舵的人都疏散走了吗？”

“都走了。不过……全都往江州去了。”

“江州？”

“对。”翁明煦点点头，“庄博文老家就在江州，身为一个叛徒，按规矩要诛三族。”

“舵主们和那些长老相信他是叛徒？”洪喆没想到人心会这么齐，难不成是拿了自己银子的关系？

“如果只是我们这边的说词，可信度自然会低很多。好在顺义堂的人当时也在场，好几个人同时看见了江鸿羲在庄博文的船上并且和你交手。所以，就坐实了庄博文叛徒的身份。”

说到这里，翁明煦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把霍奇胜打成了重伤，如今他也让位了。新任堂主屈志明与我关系很好，以后这顺义堂便等于在我们掌控之中了。”

翁明煦不说“我”，而是“我们”，显然是有意为之。洪喆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此时就问：“那我的去向您又是怎么交待的呢？”

“我说你被江鸿羲打伤，虽无性命之忧，但也需要将养一段日子，所以这次江州之行就没有把你算在内。”

洪喆点点头，又问：“那您也要去江州吗？”

“是的，我明天一早动身。”

“那长公主……”

“她留在这里。你放心，我的两个手下会留下来保护她。当然，还有你这边的人，安全肯定无虞。况且她身子也不舒服，也走不了远路。”

说到这里，翁明煦忽然轻轻叹了一声道：“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也真是难为她了。如今嫁了你，自然就该安定下来。”

此时此刻，番禺大营门口一匹驿站专用的快马奔来，骑马之人正是秦瀚春。

一天两夜不眠不休，她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想从马上跳下来却根本抬不动腿，身子一歪便摔了下来。

门口站岗的士兵赶紧将她扶起来，稍做休息之后便直奔秦翰武的病房而去。

秦翰武很坚强地活下来了，但却一直昏迷不醒。

秦瀚春进去的时候，江鸿羲也在。

这位爷脸疼睡不着觉，所以半夜里到处溜达。有时候会过来看看秦翰武的情况怎么样，正好被秦瀚春碰上了。

“你是……”看到江鸿羲那张烂得一塌糊涂的脸，秦瀚春差点没认出来，好在江鸿羲的肢体动作她很熟悉，立刻就反应过来，惊呼一声道：“左帅？”

江鸿羲也有点惊讶，抬头看了秦瀚春一眼，道：“瀚春，你怎么来了？”

“我陪靖王去靖州，正好碰上杨麟，说我兄长出事了，所以就八百里加急赶过来了。”说着话，她已经走到病床跟前，看见秦翰武双眼紧闭，浑身是血的样子，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

“杨麟……真去靖州了？”

“是的。”

“你是在哪里碰上他的？”

“靖州富商洪喆的家中。”秦瀚春擦了把眼泪，把手放到秦翰武鼻子底下，感觉呼吸还算平稳，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江鸿羲轻轻哼了一声，道：“洪喆在家吗？”

“在。”

“他没什么事吧？”

“除了杨麟要杀他之外，看不出来还有其它什么事。”

“他既然还活着，那肯定不是杨麟要找的人。这也要杀，杨麟怕是疯了吧。”

“左帅也认为洪喆不是打伤我兄长的凶手？”

江鸿羲冷冷一笑，道：“那个凶手中了我的金刚指，你说他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原来是这样，可杨麟为什么还那么固执地认为洪喆就是凶手？”

“所以我才说他疯了。况且番禺离靖州两千里地，他杨麟能用八百里加急赶过去，洪喆必定不行。你有见洪喆像是连续几天都在赶路的样子吗？”

秦瀚春摇摇头，“完全不像，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海边待过一阵子的人。”

唉！

江鸿羲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声，摇头道：“这个杨麟啊，别的都好，就是没脑子。算了，不提他了。你兄长最凶险的一关已经挺过去了，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醒来。军医说可能头部受到了撞击，脑子里有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