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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彼岸》第64章 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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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剑的寒光。

流淌在“清空”宝剑的锋刃,握剑的那个身影罩在浓浓的墨影里,如涉水的苍鸠流畅如云地从金光琉璃的宫墙上翻飞到九鼎伫立的大殿。

无人。偌大的御花园里竟连鸟语也没有。

他漆黑的眸子在英挺的眉毛下映出午日殿阁反射的鎏光,霎那间平添了几分坚定。他握紧了剑飞步登上层层的白玉石阶,敏捷地探查着擎天的铜柱后是否暗藏着全副武装的精兵护卫。

可是,宽广如宇的皇宫大殿却湛碧万千连一片纤尘都一览无余。剑客微微有些诧异,但想到尘封多年恩师嘱托的任务他竟加快了内力灌注的云步。

看见了!那个坐在十二琉金灵龙拱卫中高大王座中天下至强却暴虐无道的王——庆印国主庆玄公!

他怒目炯炯,这种机会下只有闪电般的速度才有必杀的胜算。拉下黑衣的面罩,他胸膛中贯穿了苦修十四年的绝世功力,倏地腾起直冲向那个在万丈金光的王座上端坐如钟的身躯。

半空中横划一式,剑气啸啸。

他的剑端飞溢着磷光,直直刺向身着紫绣饕餮华服的王的心脏。

“扑哧”。不知是谁的血染红了天地,染红了整个世界。

我双手狂抓舞着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冷汗涟涟。天哪,我又梦见了这让我心悸的场景,每一次,我都无法逃开让我心快要破碎成灰的悲恸和迷乱,我撕扯着锁住手脚的铁链。

“滴答”。“滴答”。

我数着一声声滴落在青苔上的晨露,我数着一道道日出与黄昏撒在柴堆上的影子。光阴荏苒,我在这囚牢里醒了,又醉了。

我长发凌乱蜿蜒到蜷曲的膝盖,雪白的袍子横斜着斑斑血迹和捆缚手脚铁链的落锈,一定早已折磨得不成人样了罢。

每一次有鬼泣门人推门送来冰冷的菜饭,我都死死抓着他们的衣角问道:“烈如歌……他回来了么?”而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硬生生的“他去刺杀庆印的狗皇帝,没有音讯。”我猛然松了手,黯然地拖着长长的铁链缩回发霉的角落。

他在一步步的迈向死亡,他自己的选择。呵,真是英雄!面对着剥落的墙壁,我“扑”地嗤笑出声。男人为什么都这么自私,这么像小孩子?为什么要留我一人在此岸……你以为你留得住我么,如歌。

心竟已麻木。只有在那些似梦非梦的时候,思念的潮水,刹那扑来,生生刺痛骨髓,我的灵魂血肉里抗争着不想承认的那些东西活活地啮食着。

正发着呆,紧紧扣住的门后飘忽忽地闪过一个白衣人影,一只纤弱的涂着胭脂红的手摸索着从窗缝里伸进来探取着门闩。

“鸠绮?”我挣扎着坐直了身体,嘶声问道。

门闩被碰落了,幽森静谧的柴房门扉“嘎吱”一声从外被推开了,躲进一个白衣飘飘神色如冰的女子。

“是我。”她叹息般轻吐一句,小心翼翼地和上门。

“我让手下装作庆印的武士入侵峨仙分部,引开了那些剑器部的守卫。”她敛步上前,双手拂开枝枝丫丫的蜘蛛网跪在我跟前开始研究那些锁链。

想到过往的纠葛,我心中仍放不下隐隐戒心,往后推索着嘴里嚷道:“你来干什么?我跟你只有仇没有恩,你为什么要冒险放了我?”

鸠绮停手坐下在脚踝上,直看进我的眼睛里:“还债。”她又略一蹙眉:“不,准确的来说,是替我的主子还债。”

我不禁惊讶道:“月如水?月如水叫你来的……”脑海中跑马灯般穿越过走廊上月如水美艳至极的邪笑,还有她设计驱我出宗的那天晚上光影下她望向烈如歌甜密的眼神,月如水,你在冰室里和烈如歌赤裸着搂成一团回眸看着落魄的我时就已经让我恨得入骨了。我不恨你褫夺我的爱,我只恨你的无耻,我也可怜你的无奈。

我“哈哈哈哈”地朝着鸠绮的脸迸出一阵狂笑:“你!是来嘲笑我的吗?月如水派你来瞧瞧我此时的惨象吧……你笑啊你笑啊!笑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笑我还剪不断纠葛笑我……”

鸠绮面色冷静地捂住了我的嘴,眼中竟流淌过一丝的伤痛,她像要忍住什么般艰难地说道:“你误会了……月部主自从冰室修炼那武学秘籍失败后,一直被乱窜的内力所伤至今病痛在床。”

她明亮的眼眸楚楚闪动着:“海部主,主子是叫我来帮您。”

我的心怀里好似有一根弦在牵引着在颤动着,嘴上硬道:“哼,她一病不起才想到要弥补过去所做的那些事,我可不会圆她这个愿。”

鸠绮拼命摇着头,哽咽道:“不是的海部主,主子她真地想明白了……她说,你和大师兄一辈子都太苦了。不管你是谁,都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千里之外的那个病床上垂死的女人,还有近在咫尺的病榻上高烧的孩子,我原谅的和原谅我的。我的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来。

“我们走吧。”我喃喃道。她惊喜地拉起我的手:“是!”

她拔出一把锥子“噔噔”几下就撬开了那些比手腕子还粗的铁链,嘴里还嘀咕道:“不要以为我们秘闻部的手下就不比你们暗器部的会撬柜子偷东西……”

走到门外,我仰看着绵延的山脉和脉脉的晚霞。

斜阳,又送走远山。青春,也许就是如此的流逝在指尖。

又想起,你说过的话。又想起,你的脸。

“咯噔”“咯噔”地,一把拐杖挡住了我们二人的脚步,悯婆婆一脸肃然地立在夕晖浸染的院中小道,宽大的袍子后藏了一柄形状奇异的弯刀。

我几乎是踉跄着跪倚在她的腿上,含泪求道:“婆婆,我求求你……放我走吧,你让我去找如歌吧……”

“别去,墨儿。他……也不会希望你去的。”婆婆哀叹一声道,温暖的掌心抚上我的肩膀。“如果你实在要去的话,老妪我只有老刀伺候了。”

我苦笑道:“你要我和海如墨一样,用一生来祭奠他吗?”已从腰间解下短剑握在手心,到现在我已什么都顾不得了。

悯婆婆却放下了那把骇人的弯刀,动容地望向远山:“你这样做只能是飞蛾扑火啊,再说,就算是找到了就算是他还活着……他也完全记不起你了……”

看来葛天罡已经暗中向如歌下了那种药了,想到这样的结果我的鼻腔里火辣辣地酸疼起来。

“我不管,我一定要找到他再亲手了结今生的一切!”我一狠心推搡开年迈的老人,拉起鸠绮奔向院前的马匹。

还记得在绮香阁洗澡,背后的铜镜里,那个用剑刻下的“庄”字刺痛了我的心。

还记得暗器部住所的小轩窗,听见你“得得”的马蹄。“思归”“思归”窗外的鸟在不住鸣叫着,海如墨眯起眼望着那柄悬剑。

无可消受的,是昨日的疼痛。

过去的无数个黑夜中,我总是在最伤痛时低低地为自己哼唱一曲《一滴泪》,让那缱绻忧伤的旋律萦绕悄悄蜷缩的心:

一滴泪跌落,情飞花万朵。两颗心望着,情烈如火。

三生石上缘,誓言已蹉跎。泪碎了你醉了我,又芬然如昨。

一滴泪将你我晶莹包裹,千年后凝成琥珀。

一滴泪陨落,却,记忆斑驳,幻化了多少错。

不相信泪水中断你我,心,已被泪灼热。

霎那间黑夜缓缓流过,一滴泪融化我。

我潸然。这些歌,不知道,曾有什么人听见。想着想着,心却平静如湖了。

我跃上一匹马正要挥缰离去,鸠绮忽然拉住了我,毅然地看着我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的命是月部主救的,为了了她的愿我愿意随海部主一同前往庆印皇宫。”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

我高高地看着这个内心兴许是最为单纯无暇的女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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