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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彼岸》第63章 别叫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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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巨型蜘蛛脚般的长矛网阵向我的头顶劈天盖地而来,我本能地将身躯向后方一个翻腾手指抠入松软的白沙中,想要借倒立的反弹力踢开那张黑压压的铁网。

哪知左腰的刺伤竟伤及了脾脏,气脉坚持不住刹那松开,我眼看着就筋疲力尽直挺挺地瘫软在地。剑锋深深埋入沙涡,我还想挣扎着腾起背脊上冷冷地压上重如千斤的八杆铁矛,紧咬得嘴唇血肉一片还终是双膝“簌”地落地。

“噫——呀——”

那八个满眼官位和黄金放金光的兵卒齐刷刷收回青紫的矛尖,齐心运力又流畅如云地朝四肢着地的我的胸腔刺来。

“小塞!”年老的将军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拍马甩开纠缠悲号着举刀赶来,那白发如年迈老父的残梦在我模糊的眼前飘摇着。尸骨堆里一步步匍匐着我这些日子里食一锅粗粥睡一个柴堆的兄弟们,我听见残缺的嘶喊“赛大哥!赛大哥!”

眼泪和汗水混和着淌到下颔,我心里汹涌着快要爆发的是对此彼两生的不甘!但却又有一丝解脱的快感,愿终极大梦中从远方而来的清冽的河水淹没我洗去我的一切污秽和哀愁……让痛楚的烈风卷我而去吧!快来吧!

铁器悠悠铿鸣,有如凤凰更生……

倏忽睁眼,头顶的乌云矛阵已不知为何齐齐连环着倒成一个血红的尸首圆圈,朝阳的舒辉映照万里。面前,这个罩着浓墨黑衣的坐在马上的挺立人影收好发暗镖的梅花木器高高而无声的看着缓缓坐起的我。

他浑身都散发着那股深山草叶的芬芳,面罩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我看见了她肩肘上毒蛇蜿蜒般的“密”字和那个骇人的鬼头。

“你是鬼泣宗秘闻部的人!”我惊呼一声想要拔腿向相反的方向逃跑。

突然腰被一条粗大的皮鞭子席卷着把我甩上马背去,一只柔软的手掌迅速封住我喉上的重穴又密不透气地捂住我的嘴,上面套着密实的皮手套我想咬也无从下口。

这一瞬,周围杀红了眼血拼的将士们都在这片宁静得反常的曙光下停下来目瞪口呆地看向这边。紧贴着我后背的黑衣人猛地拍马“突突”地跑远了,直到战场外二三里的小树林才拍开我的穴道放下马来。

他正对着朝阳灿烂,从手套里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拉下面罩。

“是你!”我张大嘴巴直勾勾望着那张瓜子脸。

我到死也不会忘记陷害我的人的面孔!

这个马上的女人竟是秘闻部部主——也就是我昔日同门师妹月如水门下第九席鸠绮,曾经在我初到深山基地的日子里伙同我那个好师妹一起设诡计把我害得好惨,甚至最后被葛天罡废了武功驱逐出鬼泣宗。

“你来干什么?”我一把甩掉裹头的布巾,擦拭着直顺着大腿裤管往下流的血水,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的嘴角微微奸邪一笑,脚一夹“啪”地翻身下马妖娆地走过来。

我警惕地看着她走近,偷偷摸索着袖管里一直珍藏的那只鸢器。

黑衣鸠绮走到我面前猛一伸手,我如受伤的鹰投以仇恨的一瞥,指尖炽热,最深的舌兰毒在从袖管喷发而出的暗器上绽放。此毒虽烈,但是时效短只能起到教训敌方的作用。

她捂着肩单腿跪下,蹙眉盯着我。

另一只手颤着递给我一个圆圆的白磁瓶,“海……部主,拿着……敷上吧,宗主夫人特地为你调制的……可以临时止血。”

原来是悯婆婆……

我拿好瓶子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肩上却被搁上鸠绮涂得紫红的纤纤十指,耳后吐气如兰。

“哼……就你这个样子,还想跟着楚沂的破烂军队混进庆印皇宫,真是做黄粱美梦!”

我眼望山丘那边,终究是寡不敌众,弱不敌强,这场早来的决战已经销烟散去。仅余廖廖几个兵卒在拾掇着那些还未咽气的断肢残臂。

“如果,”我轻轻拨开她的指尖,“是月如水还不放过我的话,你就告诉她,我不是海如墨,也再不想从她手里夺取任何东西。”脚步轻移。

“通”地一声,我回头一看,鸠绮竟又浑身不住颤抖着跪在地上。

“你……”我手里的药瓶骨碌碌滚到了脚下。

她痛苦地说道:“您误会了,海部主。我是奉主子命特地来向您赔罪的,我激您都是为了说服您回鬼泣,您就跟我回去疗伤吧!”

我朝向她惨淡一笑:“赔罪?就因为她知道了我不是海如墨,她一直憎恨的人已经死了她再也没有情敌了?”

天已大明了,天地间落起了远看麻麻点点的小雨。

鸠绮的脸霎那间僵冷了起来,两片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我上前牵起马缰,坚定地望着她道:“你别往心里去,我跟你走。我说过了,我早不是那个以往的人了,我现在只想要决绝一切……再去一个地方,我终该去的地方……”

天阴雨湿鸣啾啾。我看见,躺在干柴上熊熊燃烧的人,流离的鬼魂和流离的活人。

既然,已不可能跟着楚沂的军队混进皇宫去,我必须另寻法子才好。

彼岸渐清晰,彼岸渐遥远。我的彼岸,人的彼岸。什么时候,让我们都能拥抱自己冰冷的身躯,回家。

我们回到了庆印郊外的峨仙山上悯婆婆的幽居,刚一推开那扇熟悉的门我就听见婆婆抽噎不已的低语。

“小珠啊,快把这药吃了吧。……婆婆答应你,爸爸一定会回来的,你就乖点喝了这碗药,啊?”

我心头一热匆匆进屋,瞧见悯婆婆捧着一个滚着热气的碗坐在床沿垂泪,枕席上一只苍白细小的手像是老鼠的爪子。

“墨儿你可回来了,”悯婆婆的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微笑又侧脸看着病榻上的小珠陷入焦虑:“小珠这孩子,自从听说他爹去了那个地方……就一病不起了……”

想到采药的那段日子里和她欢乐嬉戏的时光,想到自己悲痛欲绝地离开庆印前往楚沂时对这个单纯无知的孩子所说的恶毒的话,我怔在原地。

小珠,要算是最可怜的人了。我的仇恨,不应该让这个孩子来偿还。

我走到床边,轻轻搂过她的身体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子滚烫滚烫的,俏皮的额发被汗濡湿了贴在额角。我缓缓地摇动着,忽然听到了什么。

“妈妈……”怀里烧糊涂的孩子睁着迷糊的大眼睛温柔地望着我。

手臂猛地一颤,几乎想要哀呼出声。不要叫我妈妈,不要给我我最不想要的,温暖记忆。

我轻拭着她的汗水道:“不是妈妈……是我,你的墨姐姐。”我是不是真的老了,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想要一个孩子叫我妈妈。

“如歌要是真的能回来就……”这时一旁的婆婆叹了气,把药碗递给我。

我猛地甩掉那只碗打断她吼叫道:“不准提他的名字!……不准提他的名字……不准……”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落在孩子的衣襟上。

我轰地站起来,看着门外默默观望的鸠绮:“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烈如歌这个没有人性的!”

挎上剑,大步而出。

门槛突然闪进一个白衣人影。“来人!把海部主给我好好锁起来!”葛天罡老松般的手指指着我。

“窣”地一连串的鸢器从我的耳际偷袭往那老妖怪的心俞、命门等多处要害而去,我十指轻弹怒发触眉。

毫无感知地他已移幻在我的面前,仙发颤巍。只听暗器叮叮咚咚地逐个落下,手腕被重重拧住。他轻笑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是不学乖呀你?”

我只好干瞪着眼看着四个浑身肌肉的威猛剑士把我拖到一旁,手脚关节都被粗重的铁链给锁了起来。

“墨儿,老夫说过的,老夫做的一切都自有天道,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就不要再扰乱天计给我乖乖呆在这里。”鬼泣宗的老宗主一挥飘逸的衣袖,便教他们抬我到后院的柴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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