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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幕》第27章 .欠债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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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辆摩托车神气活现地冲过车站围墙大门,一辆接一辆地猛然在球坪上刹住,掀起一阵摩擦的怪叫声浪。

早上,开完了工会,下班的赵小玫冲刘子翔一笑,让他想起了昨晚的短信。他做出恼火的样子要敲她的头,赵小玫一伸舌头跑了。

张冠李戴!刘子翔想起这个谜底,等大家都离开了会议室,随手把门关上。回到站长室,雷宇贵、王大革和张春华都在各忙各的。

刘子翔也坐下来填写今天的值班记录,这是值班站长每天必做的。填完了,刘子翔无所事事。他生xing好动,天生就不是坐办公室的料,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自从王大革提升副站长后,站长室里有种微妙的气氛。刘子翔觉得无趣,便起身出去,上“职工之家”了。

“职工之家”闹哄哄的,两台电脑显然满足不了日益壮大的娱乐队伍,七八个人争夺两台电脑,彼此互不相让。说好了,大家轮流上,每人每次上一小时。可张海涛玩得太起劲,到时间了,还赖着不肯下机。轮在下面的万亮好说歹说都没用,急得差点吐血。

“站长,你来得正好,你评评理。说好每个人上一小时,他到时间了,就是不下。”万亮就像黑暗中看见了北斗星一样,拉着刘子翔去给他们评理。

“是吗?”刘子翔过去,伸手在张海涛头上使劲敲上一记,“还不给我滚下来?”张海涛搔搔被敲痛的脑袋,强词夺理道:“没,还有3分钟才到时间。”“胡说,早就到时间了。不信,问大家。”万亮挺直了腰,去拽张海涛。

张海涛下来,强烈控诉道:“站长,你下手也太狠了,把我当阶级敌人敲!”屋里人都幸灾乐祸地笑了。刘子翔道:“是不是觉得很受压迫?你小子仗着自己膘肥体壮,赖着不肯让,不就是欺负人吗?”“嘿嘿。”张海涛笑。

“你小子以后再这样霸道,看我怎么收拾你!”刘子翔警告张海涛。

张海涛怕了刘子翔,索xing躲一边,找本书,装模作样地看。另外一台电脑围着赵小玫等几个女工,没发生秩序矛盾,但唧唧喳喳,也很是热闹。爱美是女人的天xing,赵小玫在自己的qq空间里将每个转载的文章和自己的寥寥数语都配上音乐和图片,装扮得有模有样,引得几个女工羡慕不已。

万亮上了电脑,最熟悉且唯一熟悉的就是进行“艰苦卓绝”的“斗地主”游戏。他水平极差,却输得不亦乐乎,简直惨不忍睹,连刘子翔看了都恨不得把他一脚踹下去。水平差没关系,难以原谅的是水平差得让人不堪入目,人家居然还斗志顽强。

“你就不能玩玩别的?”刘子翔忍无可忍。

“我不会玩别的!”万亮自豪地回答。

“你爱玩‘斗地主’,这里人多的是,你们找副扑克,实战不更有意思?”刘子翔耐心地建议,“何必占着电脑,暴殄天物?”“暴殄天物是什么意思?”万亮虚心好学。

还没等刘子翔解释,张海涛从那边窜过来,道:“暴殄天物就是说你这个傻二哥娶了个美如天仙的老婆。”万亮是个实在的人,对老婆的相貌不敢高估,他疑惑地问:“我老婆漂亮吗?”“一般般啦!”张海涛也很实在。

“那还说美如天仙?”万亮对这种不实事求是的说法大为不满。

张海涛彻底崩溃,恨不得撞死在电脑上。太不幸了,遇上一个比自己还无知的家伙。

曹建国准备动身去市里,面见一个广东来的大老板,商讨煤炭供货等事。他带着柏文英坐上“悍马”去了。

曹建国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这些日子着实较忙,小窑煤开采,摆平袁家模告状的事,白道黑道、政界商界,与各路人马周旋,忙得焦头烂额。qj关月平的事,被姐夫骂了个狗血淋头,如果不是姐夫的姐夫杜县长在后面兜着,后果真是不堪想象。他轻叹一声,又突然想起车站方面的事,问道:“车站那边现在怎么样?车皮发得还顺利吧?”“还好,基本没有大碍。”柏文英告诉他。

“改换货物品名的事,进行得怎样?”“一切顺利!”“那就好。”曹建国这才舒坦一些。

目送“悍马”绝尘而去,“书记”回到自己的“城市英雄”娱乐城。赌场的生意蒸蒸日上,高利贷这边有入不敷出的隐患,一些逾期不按时归还的债户,严重影响了资金流动。现在是市场经济,讲究的是资金运转,资金就像鲜货一样,滞留了就烂。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他叫来手下,吩咐他们加大收债力度,严防呆账、烂账。

他这伙手下除了看场子的,其他的一般都蛰伏在附近的网吧。平常没活干时,就上网聊天、打游戏或看***。桌下放着用报纸包好的砍刀、铁棍等器械,随时待命。

这帮人已经被**成有组织、有纪律、讲团结的“攻略武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来之能战,战无不胜。由此,“书记”也越来越受曹建国的器重,所有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杂务都由他安排、调遣,他倒也cao办得井井有条、雷厉风行。

张雅红在领班办公室等着任杰候。目前,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这几天,她的日子很不好过,手气太坏,车站的提成奖也输得干干净净。借了10多万块高利贷,高利贷这几天追债,都堵到她家门口去了,bi得她东躲西藏,跟通缉犯似的。东拼西凑,凑到4万还了。剩下的12万,债主限她一星期内还清。不然,被威胁会先割下她一只耳朵。

敲门声把张雅红吓得花容失色、胆战心惊。开门,让任杰候进来。俩人见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亲热一番。

看她撅着嘴,一脸苦相,任杰候问:“又输了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去赌,你就是不听。”从兜里掏出钱,数了30张百元大钞给她。

张雅红木然地接过钱,顺手搁在桌上,问任杰候:“要喝水不?”任杰候摇头,重重地坐在藤椅上,已然不新的藤椅在他身下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声,显得不堪重负。

良久没听她说话,任杰候奇怪地扭头望她一脸苦相,“又怎么啦?”“我,我欠了钱。”张雅红愁眉苦脸,“欠高利贷的!”“高利贷?”任杰候一惊,正直了身子,“欠了多少?”“12万!”“12万?”任杰候惊得从椅子上腾然站起来,手指着她“你……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说,这个月底如果不还钱,就割我的耳朵。”张雅红忧心忡忡,“他们说得出,就做得到。”“你还说,那高利贷能沾边吗?”任杰候气急败坏地说,“那都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惹得起吗?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他很是懊恼,在这节骨眼上,她还惹出这档麻烦事,真闹心!袖手不管吗?说不过去。管吗?这一动就是上十万。他妈的,就睡了她几次,比**贵多了。

“你现在凑了多少?”“我找亲戚朋友借,都找遍了,才借到4万。”张雅红垂头丧气,“还有,车站多金代收款我挪用了7万块……”“啊?”任杰候更加地气急败坏,“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我手头现在只有3万,我明天取给你。先把这些还上,其他的再想办法。”3万?张雅红疑惑地看他一眼。任杰候的家产,张雅红保守估计都不下100万,仅她在这里当领班的几年里,她跟他一块儿弄的黑钱,也有四五十万。只拿这么一点来帮自己!狗东西!这几年白跟他睡了。

其实,张雅红错怪任杰候了。他不是不想帮,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家里的钱都让比他大3岁的老婆管着。“女大三,抱金砖。”他老婆勤俭持家,手心不是一般的紧。到她手上的钱简直有进无出。况且,她对任杰候和张雅红明铺暗盖的勾当心里有数。但在这方面,他老婆的思想觉悟还是比较高的,考虑到男人的生理问题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不仅仅涉及生理需要,还关系到名誉、地位,以及雄心壮志等深层次问题,她就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策略,一手大搞开放,一手狠抓经济,把钱扣得死死的。

任杰候解释道:“家里的钱,都是她管着,而且大部分都投资了。”“我明白!”张雅红悲哀地想: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姘头。

俩人又商量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任杰候借故走了。张雅红满怀抱怨地看着他出门。

任杰候刚走没多久,“笃笃笃”就有人敲门。张雅红估计是哪个货主:“请进!”进来的是两个打扮怪异的小子,头发或红或黄,衣着新颖个xing而做工粗糙,是典型的小地方街道混混的款式。张雅红见状,大惊失色。这两个是高利贷追债的市井小混混,早已跟她打过交道。

“是……是你们?请坐,请坐!”张雅红慌忙让坐。

“坐就不必了。张姐,你好难找啊!”一个左耳戴一只大铜耳环的小子说道。

“哪里,我不天天上班吗?”张雅红赔笑。

“你欠的钱该还了!已超过时限好几天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几天工作比较忙,没腾出时间去筹钱,再宽限我几天吧,我一定还上。”张雅红低三下四地哀求。

“不行。”耳环男道,“我们又不是国家银行,想怎么拖就怎么拖!今天你要不把钱还上,休想离开。”“要不,让我们从你身上带一样东西回去交差?”另一个红发男掏出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在手上拍打着慢慢bi近她。

俩小子看样子都不到20岁,但对这项工作是轻车熟路,经验丰富。要钱bi债,先礼后兵。

“别……别。”张雅红楚楚可怜地往后躲闪。

怜香惜玉显然不是他们所具有的品质。俩人慢慢向前靠,红发男恶狠狠道:“今天是还钱还是留下一根手指头?”耳环男上前把她摁在椅子上,红发男拽过她的手,摁在桌子上,用刀子比画着。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张雅红吓得浑身哆嗦,面如土灰。

“欠债还钱!不还钱有你好看的!”红发男声色俱厉,但全然没有电影电视里那些流氓最起码的气韵,稚气未脱的样子显得十分可笑。饶是如此,也把张雅红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尖叫。

门哐啷开了,雷宇贵推门冲进来,见状,断喝:“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来要债的。她欠了我们的钱,到期不还,我们来找她算账!”耳环男松开张雅红,大模大样地说。

雷宇贵目视张雅红,她羞惭地点头。

“要债有这样要的吗?”雷宇贵道,“这是车站工作重地,你们不得在这里胡闹!”“你算老几?多管闲事!”红发男把刀子对向雷宇贵道。

“我是车站的副站长,你说,这事我该不该管?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等她下班再找她说,工作时间不允许你们胡来。请你们马上离开,不然,我报警了!”雷宇贵严声道。声音比较大,有几个职工和货主也闻声进来了。

俩街混混见势,悻悻走了。离开时,红发男恶狠狠地瞪雷宇贵一眼:“你有种,你等着瞧。”雷宇贵去而折回,问张雅红:“你怎么搞的,让人家追债追到办公室来了?影响多不好。”张雅红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雷宇贵摇头,心情复杂地离开。出了领班办公室,他穿过办公楼,准备去后面的球坪旁,收拾晾晒的衣服。才从铁丝上取下两件衣服,就被一阵轰鸣的摩托车声震住了。顺声望去,五六台摩托车神气活现地冲过车站围墙大门,一辆接一辆地猛然在球坪上刹住,掀起一阵摩擦的怪叫声浪。

车上下来十来个清一色的染发小子。方才那个耳环男眼尖,指着雷宇贵道:“就是他!”这几个小混混毫不迟疑地围住雷宇贵开始了拳打脚踢,眨眼工夫就把他掼倒在地上,狠劲地踢,七嘴八舌叫嚷着:“看你多管闲事!”“看你神气!”“副站长了不起啊!照打不误!”刘子翔被后面闹出的动静惊动,绕过去看见一群人在殴打雷宇贵。这还了得!他舌绽春雷,大声喝道:“住手!”没人理会他,大伙正忙着往雷宇贵身上招呼拳脚。刘子翔飞似的挤进人堆护住蜷曲在地上的雷宇贵,任拳打脚踢都落在自己身上,只一个劲儿地叫喊:“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说。”可惜人家没话跟他好说,打顺了手,一时难以从行云流水般畅快的击打中停顿下来。

这种混乱的局面,刘子翔不敢还手,怕激起这伙人更大的兴头,只是抱着雷宇贵左突右窜,企图冲出重围。身上挨了不少拳脚,甚至刀砍。这伙人用的是街头偷卖的长刀,刀很尖,明晃晃、亮铮铮的甚是吓人,但没有开刃,砍上去不见血,但伤筋动骨。这也是小混混需要的效果。

任杰候和王大革等人闻讯赶来,在旁边百般劝阻,但根本不能奏效。有人拨了110报警。

见奔突不出,刘子翔索xing放弃抵御,索xing抱紧雷宇贵让拳脚和刀砍都落在自己身上,以静制动,期待让他们打得没了兴头,慢慢冷场。可惜这帮小混混连起码的流氓风格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地行泼皮手段,兴高采烈打得起劲。红发男瞅个空子,从下面一刀撩削在雷宇贵脸上。顿时,鲜血从雷宇贵的脸上喷出,整个脸血糊糊的。

鲜血让刘子翔红了眼,他扔下雷宇贵,发疯似的扑向红发男,铁钳一般的手攥住他持刀的右手,用膝盖顶着,“咔嚓”一声,硬生生将他的手臂折断。红发男痛号着在地上打滚。

几个小混混举着刀围上来,刘子翔兴起,从一个吆喝着赶过来的职工手中抢过铁铲,朝耳环男劈头盖脑就是一铲子,铲背拍击在手上,刀子应声而落,手也耷拉了。红了眼的刘子翔顺势又是一铲横铲过去,扎扎实实铲在耳环男的肚子上,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在数秒钟后从耳环男的喉咙蹦出,随即就倒在地上打滚。其他小流氓吓傻了眼,在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职工喊打声中纷纷逃窜。

刘子翔扔下铁铲,摇晃着去察看雷宇贵的伤势,当时,他身上已是血淋淋的,所幸伤口不深。

大家都围着雷宇贵,手忙脚乱地帮他止血。他身上有多处伤口,脸上的伤口最深,血还没止住,不停地从他捂住伤口的手指间冒出……

这会儿,正好胡蓉芝开车来接几个站领导去吃饭。大家七手八脚把刘子翔和雷宇贵扶上车,往医院去了……

刘子翔的伤无大碍,多是跌打伤,他擦了一些红油使劲地揉,身上到处青肿。反正他身体结实,过一段日子也就没事了。雷宇贵的伤比较麻烦,虽无xing命之虞,但脸上那道伤很深,破了相。缝了七八针,还要等伤口愈合后,再进行美容手术。

110赶到车站时,那帮街混混早跑得一干二净了。警察询问了张雅红,得知牵涉到“城市英雄”娱乐城,打着呵呵,随便说了几句,就走了,再也没有下文。刘子翔很窝火,他索xing告到铁路公安处,强烈要求缉拿凶手,还铁路运输一个安定的运营环境。

作为铁路内部的执法系统,铁路公安处对此事非常重视,迅速派人立案侦查。这件事,还是惊动大了,曹建国将“书记”一顿臭骂。

“他妈的,那些小混蛋不懂,你也不懂啊?要债要到人家办公室去了,还拿出刀子!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曹建国指着“书记”的鼻尖,破口大骂,“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讲方法,要懂政策,要长治久安。”“书记”暗笑,黑涩会也讲长治久安,也搞无缝对接啊!但他仍然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挨着训。

“你看,这事闹得多大,连市里都惊动了,黄局都快扛不住了。你他妈的,谁不好惹,去惹刘子翔!狗娘养的东西!”最后这句,“书记”也没听明白究竟是骂谁。他唯唯诺诺不敢抬头。骂累了,曹建国在沙发上坐下,抽出一支香烟,“书记”忙上前点火。

“事情都安排得怎样了?”“都安排好了,我安排弟兄们躲到小煤窑去了。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下山。”“书记”回答道。

“那两个受伤的呢?”“我安排他们到外地养伤了。他妈的,刘子翔这家伙下手真他妈的重。那两个弟兄没三五个月,恐怕恢复不了。”“你才知道他狠啊?李财旺够横的吧,看了刘子翔都恨不能转弯躲开。还好,他不知道这都是我们的手下。要不然,够麻烦的。”“我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把他弄垮!”“等等吧,是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好,你去吧!”曹建国挥手。

“书记”走后,柏文英进来了,轻声道:“这件事搞得我们很被动,张雅红的领班位子可能不保了。”“嗯。”曹建国点头,“不知道会是谁接任?我们是不是去活动活动,弄个顺手的人来接手?”柏文英摇头:“刘子翔这一关难过。”“那就让任杰候去摆弄。”“你以为任杰候是刘子翔的对手吗?”柏文英鄙视道。

“这倒也是。”曹建国也深有同感。

“刘子翔这个人不好糊弄。听说,他们的纪委书记就非常看重他。他到这里上任时,那个书记还专门送了一套《曾文正公文集》给他。”“曾文正公是什么人?”曹建国谦虚地问。

“曾国藩。清朝有名的大官。”“哦,这个人我知道。太平天国就是他打垮的。”曹建国幡然大悟,“他妈的,我说呢,原来是用曾国藩来对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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