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未进家门便已能听到叶泉的暴怒声。
“为什么李翊会出现在这里！”这句话明显是叫给身后的胡延听的，而胡延在身后却一言不发。
胡延也是没有办法。
这些天他一直在忙于收集月桂的情报，根本没有办法顾及到其他事。但他的确在两日前，得知李翊和李栩去过李岩家，当时他也没有意识到李翊会忽然回到关内。
“公子……”胡延想说点什么，但“公子”二字方才出口便是说不下去了。
胡延也没看清叶泉的动作，便已经匍匐在地，紧接着便是听到一阵物品摔落地上的声音。
胡延抹了抹嘴角淌出的血，迅速站了起来。他知道，要是他继续躺在地上，可能受到的伤害会更大。
胡延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直到叶泉把最后一张八仙桌摔得破碎后，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而大厅已没有一张完整的家具了，除了胡延身后的那张檀木椅。并不是因为这张椅子有多么珍贵，而是叶泉在发泄完毕后，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
叶泉气吁吁地坐着椅子上，也不知道是给累的还是给气的，正在大口大口地换着气。
胡延自小便跟着叶泉，自然知道叶泉为什么如此盛怒。
五年多以前，胡延第一次见到李翊的时候，那还是一个凌弱的书生模样，那时他才十一岁，便是跟着李岩的屁股后面学着经商。
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屁孩，竟然让其他四大家族都栽在他的手上。
那时四大家族的人也都是才到武合关没几年，也就只能算是摸清了关内的情况，基本掌势的还是家族中的其他人，但也有放手让年轻一辈一拼的趋势，当然李家也不例外。
但与其他四大家族的人不同，李翊年纪要比其他家族的人要小上好几岁，且初来乍到，所以李岩并没有让李翊过多接触商铺的事，而李翊也就这样循规渐进地学习着。
可不想没多久，白家在一批香料的出货上出了问题，本想着只是小问题，但后来却演变成多家香铺退货，损失达到十数万白银。
当时武合关内的香料市场主要是由白家和姚家垄断的，即使姚家的香料更细腻，但白家始终占据了中原大半的市场。
本想着这次的事故是由姚家引起，可最后调查得知，是李翊在从中作梗。
商人在争取利益的同时，也会利用一些情报打击其他商家，虽然这显得并不光彩，但却没有人会站出来谴责，因为每个家族都曾做过这样的事。
李家没有直接染指香料市场，但众所周知，李家和姚家关系密切，李家帮助姚家打击对手，在其他人看来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李翊的做法还是让众人大吃一惊，连李岩也是。因为李岩根本就不知道李翊何时做出的这些动作，也不知道背后的原因，但姚家的香料生意变得更加红火那倒是真的，所以李岩也没有过多地去理会李翊。
经过此事过后，不仅白家，连其他家族都开始注意到李翊的存在，但即使这样，其他家族都还是在他的手上吃过亏，而叶泉也一样。
若只是损失货物还好，就像刚才那样，李翊目中无人的性格让其他家族的人都甚为不爽。那种孤傲的态度犹如俯视脚下的蝼蚁一般，就是这点让叶泉尤为恼火。
而后不久，也不知是李岩看不惯他的做法还是怎么样，他就离开了商圈，跟着他的父亲镇守边关去了。虽然叶泉觉得他会回来，但没想到会忽然之间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像从前一样，那件事情即使对李家毫无益处，但李翊还是计划周详地去完成。叶泉其实并不是因为他忽然回到武合关这件事而盛怒，而是他的出现，足以让本来就已经捉摸不定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就像火光珠一事。
本来叶泉对此事还能抱有四成把握，但正是李翊的出现，让事情变得不足一成。
李翊这个人并不能用常理来衡量，他就像那暴风雨一样，虽有预兆，但不知何时降临。而当其降临之时，你的应急措施是否能抵挡得了，也是一个大问题。
李翊的出现，让叶泉的计划泡汤了，他现在要重新规划余下的事务。
同样需要重新部署的还有武闫。
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朋友，就像之前他会和叶泉合作一样。虽然李翊帮了他一把，但他也说了，他只是借此来宣告“他回来了”这个事实，也就是对于他来说，武闫也只是一个棋子。
而现在也因为这件事，武闫和叶泉闹翻了，从前搭建的利益关系也就崩塌了。现在武闫要想争取到这个金矿，要下的功夫不比之前少，而且还多了李翊这个存在。
武闫认为李翊即使不直接参与金矿的争夺，也会从中作梗，影响他们的进展。不为什么，因为李翊最喜欢干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事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家这几年完全不把李家放在眼里，我……我只是想落一下叶泉的面子而已。”
面对着李岩的质问，李翊没有了白日的气焰。
“这几年其他家族的确没有给好脸色我们李家，但你才刚回来，还是不要做的太招摇。”李岩没有反对李翊，在他看来，也的确需要让他们知道，武合关还有李家的存在。
对于李岩的默许，李翊笑了。“叔父，这次金矿的事，不如交给我来办吧！”
“你对这事有兴趣？”李岩对李翊的要求感到惊讶。
“我刚回关，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历练。”
几年不见，李岩对这个侄儿有点刮目相看，但他还是挺清楚李翊的脾性的。
“这事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但既然是当历练，那我这边的情报自然是不能给你了，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一人了。”李岩笑了。
对于这样的要求，李翊没有异议。本来他也没想着李岩会给他该有的情报。
“不过叔父能不能给我一张家族的谍呈？”
每个经商的家族都会拥有不少的商铺，若要管理起来，靠一人之力恐怕是不行的，必定需要其他的管理人员。而要是没有对管理人员权力的管制，难免不会遇到私自牟利的情况。所以一些家族只赋予这些人基本的管理权力，但有时候又难免会遇到特殊情况，而家主不方面亲临的时候，则可以将具体情况反馈回来，由家主派出谍呈，证明此事已经由家主的许可。一般这样的谍呈都是只能用一次。
李翊想要的谍呈，是要能在特殊情况下，调动李家门下三百四十多家商铺的权力的谍呈。这张谍呈要是放出去了，可以一朝让这三百四十多家商铺瞬间倒塌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谍呈的使用存在一定漏洞，要是让别有居心的人拿到，那恐怕就不是件小事。虽然谍呈限制了使用人必须是李家的管家以上的人才能使用，但谁能保证当中不出意外呢？光凭那长脸，可是不行的。
这几乎是半个国家的财力，一个不慎，便是让李家覆灭。但李岩没说一句话，第二天便是把这张谍呈给了李翊。
这个举动，本应绝密，但知情的人还有一个。
对于李岩的做法，姚三娘可是一万个不理解。
“这不止是你李岩一个人的命，要是出了问题，可是你们李家数百条人命一起陪葬啊！”
面对这姚纤的的这般说法，李岩只有淡淡一句：“这数百条人命当中也包括了李翊在内。”李岩虽然不认同李翊平时的做法，但李翊终究还是李家子弟，对于自家人，李岩少有地宽容起来。
“即使你这么说，但这也太冒险了。他还只是十八岁的孩子。”姚纤还是不放心。
“当年李示离世的时候就十八岁有余，名声便是响彻中原。如今李翊有这般心思，我这作为叔父的，自然也是欣慰。”
李示的意外，的确让李历和李岩操足了心，但李家的香火不能因此而断掉。当年李栩两兄弟年纪尚幼，如今十年过去了，也是时候该让他们展现实力的时候了。
即使这是李家的事，姚三娘还是替李岩费足了心。
“这个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李翊也不说是拿来做什么，万一他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要怎么办才好呢？”
“你就放心吧！当年李示一开始说重整武合关的时候，还不是每个人都反对，最后还不是弄得有声有色。当年要是我们真的阻止他这样做，那现在中原还能如此欣欣向荣吗？”
“话是那么说，但如今局势和从前不一样了。李家现在内忧外患的，要是一个不小心便是被他人参上一本，到时候即使凤成公主可能也保不了你们啊。当年你们三兄弟走南闯北，好不容易造出现在这种局势，要是到头来功亏一篑，如何对得起堂姐夫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这一辈也渐渐上了年纪了，以后的事情还是得依靠年轻人。趁现在我们还有能力替年轻人扛着，就让他们放开手脚去干吧！”
姚纤还想说什么，但见到李岩一副坚持的样子，便是不再说话了。只是心里祈祷着不要出现什么问题才好。
李翊或许还不能算得上是一个人物，即使他的特立独行的确让四大家族吃过苦头，但对于四大家族中的一些长辈来说，单单一个李翊并不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白炎也是这样认为的。
白炎确实没有感到李翊对他白家造成什么影响，因为白家从来都没主动去争夺矿场，在姚家离开中原的那段时间里，白家一直在竭力控制中原的香业。但也正是如此，白家一直在制香技艺上并没有多大增长，在姚家进来关内之后，白家的市场占有量也变小了，虽然现在的营业额比以前更高了，但那是因为市场变好了，需求量也急速增长，已经不同于当年的兵荒马乱之境了。白家想抢夺姚家的市场，不仅是因为香料中间的利润，更是白家本来原有的傲气。
之前白炎勾结陆珥，对姚家的香货偷龙转凤，中间赚取了巨大的利益，但陆珥也因此而遭到姚家处置了。白炎并不是在意这点银子，而是要破坏姚家在关内建立的香料名声。但没想到姚纤竟能在事情造成负面影响之前，便已经处理掉了。他不是惊讶姚纤对事情的处理能力，毕竟姚纤比其还要大上几年，经验阅历也是在其之上，他只是不明白原本密不透风的秘密，为何会泄露风声。
可他不知道，他挑的时间绝不是时候，他也挑错了销售对象。他不该在这种骨子眼上，还和月桂的春意阁有这种生意来往。
白炎在宜春楼喝着小酒，他知道他的计划泡汤了，需要重新筹备了。
飘逸的酒香扑鼻而来，白炎举起酒杯一杯一杯地往下干，脸颊已经绯红，头也开始有点摇晃，对面坐着的美人身体蔓延着的香气丝毫不能打动他。
“你不能再喝了！”美女一手夺过几乎见底的酒壶。
“小二。”白炎没有理会美人，也没有去夺她手中的酒壶。
美人见到白炎吆喝着小二，便是无名火生起，连忙起身准备拉着白炎的手。可手没拉到，只能扯住他的衣袖。
美人手也没使劲，倒是白炎自顾自地往前走，这样一弄，衣襟摆地，只剩一身洁白的衣裳。
可白炎也没有理会落地衣服，依然走向门外，似乎是不见小二死不休的模样。
而美人见此就更气了，连忙碎步走上去，又一把扯住白炎。
这次算是扯住了，可白炎熏醉的身躯被美人一扯，便立马被扯得转过了身子，正好与美人撞在了一起，两人一起滚落在了地上。
而白炎被这样一摔，脑袋就更迷糊了，一时半会也真没办法起得来了。
等她定了定神，发现此时情况并不妥。
而正当美人要推开白炎的时候，外面便传来了声音：“客官，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请问有什么吩咐。”
小二终于千呼万唤而来，但来的不是时候。方才白炎已经打开了门闩，露出了一条细缝，要是有阵无名风起，把房门吹开，那这副活脱脱的春宫图画面便是让小二一览无疑了。
说时迟那时快，趁还没出现什么情况的时候，赶紧起来。可白炎此时的醉得正浓，软塌塌地压在她身上，越是着急就越是推不开。
门外又响起了声音：“客官？您没有事吧？”估计是房内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
美人看着门房似乎在缓缓地被推开，眼看就要被人看光了，美人连忙吆喝了一句：“没事，把门关上。不要来打扰我们。”
小二在外听着是一把柔软的女声，语中带着丝丝娇气，还有些许着急与无奈。这小二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一些隐晦之事倒是见得不少，自然想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了，连道：“不好意思，客官。打扰了打扰了。我这就马上离开。”
美人也没等她确认小二是否真的离去，不顾仪态连忙挣脱压在身上的白炎。
春宵一刻值千金。
昏沉的一夜始终过去了，白炎撑起沉重的躯体，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次一遇到不爽的事情便会宿醉，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所以他也没怎么当一回事。
他揉了揉头，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躯，便随手在地上摸来一件衣服，摆弄摆弄准备穿上。可摆弄了一下发现不对，睁眼一看，这是一件女人的衣裳，再看看地上摆着衣服，一个女子正在昏睡着。
白炎又晃了晃脑袋，看清地上的这名女子的模样，正是昨夜约他至此的春三娘。
春三娘身下压着白炎的外衣，白炎也不客气地扯了起来，这么大的动作当然把春三娘吵醒啦。
只见春三娘用手托起脑袋，散落的秀发侧落在地上，脸上抚媚的眼神盯视着正在穿衣的白炎。
被春三娘这样一看，白炎抚摸了一下春三娘的秀发。
春三娘坐了起来，捉住白炎的手。“昨夜见你醉酒才让你得逞，现在你还想来这套？没门。”
“哎哟！反正都有了第一次了，那不如再来一次呗！你都说我昨夜都喝醉了，哪里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啊！”
“昨夜那么仓促，我也的确不太舒服。”
“那不就是。现在我醒了，我定然会让你舒服舒服。”说着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你想得倒挺美。告诉你，没门。”
“那你得怎么样才行啊？”
“反正就这一次。”
“你区区一个女闾的掌柜，也敢跟我谈条件？”见着软的不行，白炎便是掐着春三娘脸颊，威胁道。
“我是不敢谈条件。但是你想要击溃姚家，你还是得靠我。”没想到春三娘竟还有这一套。
听着这话，白炎便是放开了手。的确，之前能打通陆珥这个人也是全靠春三娘。
“更何况你想要月桂的话，除了我，没人可以帮到你。”
听到月桂这个名字，白炎便是浑身为之一震。月桂的盛名早已让白炎为之倾心，但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并不可能能一饱芳泽。所以她接近春三娘，这是他的初时目的，而击溃姚家这事，是意外收获。
见着白炎一副沉醉的样子，春三娘便笑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那到时候月桂便是任由你处置。”
说着，春三娘的手碰了碰白炎，道：“你在我身上投了那么多，昨晚的就算是给你的利息。”
看着春三娘那深邃的笑容，白炎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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