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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寒玄纪》第三章 有情有义的姚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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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您回来了。”陆珥迎接着姚纤进门,而姚纤此时并无在春意阁中的那种醉态。

“三小姐此行可有所获?”

姚纤从怀中抽出那数张账单,放在了桌上。陆珥拿起一看,算不上什么精确的账目,只是粗略地列出一些数据,在商人面前,这根本就不算是账本。

“这是?”陆珥问道。

“这便是春意阁的十年的账本。”姚纤答道。

陆珥惊讶道:“这怎么能算得上是账本呢!”

姚纤笑了,道:“这或许不能算得上是账本,但确实真真实实的数目。比起那些数目明了却暗藏猫腻的账目,要好得多了。”

陆珥心里一紧,似乎对姚纤的话感到震惊,但面上却没有半丝流露。

“不知三小姐暗指何事?”

姚纤看都不看,仔细念道:“武合二年,进账白银一十三万余两,黄金七千六百余两。其中正月进账白银一万三千四百五十六两,黄金五百七十三两;香料支出……”

姚纤把这些数字一字不差地全数读出,缓慢而镇定,寥寥数张纸,姚纤竟也读了好一会儿,期间陆珥呆呆地站在旁边听着,身体不断冒出冷汗。

好不容易等姚纤读完,陆珥背后早已被冷汗打湿,身体更是有丝丝的颤抖。

“春意阁的账单虽然简洁,却没什么纰漏,也算是实本。”

这时进来了一个下人,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几本东西。姚纤把这几本东西放在了桌上,陆珥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凝香坊香货账本”几个大字。

“陆掌柜掌管姚家事务多年,这本凝香坊的账本必定也是看过的吧。”

陆珥一下子就瘫软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你知你错在哪里吗?”

陆珥几乎是带着哭腔,颤抖着道:“小人不该伪造账本。”

这时又有一人呈上一木盒,放在了桌上。看到这木盒里面的东西,陆珥显然颤抖得更厉害了。

姚纤语气平和道:“姚家一向待你不薄,虽不曾大富大贵,但也是富足有余。你在姚家数十年,家父是待你如兄弟,有信于你。你与香结缘数十年,也该知道劣质的香料燃烧后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危害。我姚家是君王钦定的香料商,便是不想外人以次充好,而这也是我姚家的家规。”

姚纤虽然语气平和,但却是及其愤怒的。桌上的木盒,里面放着不少香料。

“但不曾想到你竟然勾结外人,换我香货。”姚纤压抑着心中怒火,道:“你伪造账本事小,毁我姚家声誉事大,此事我明日便告知父亲,鸡鸣时便压你回南国。至于惩罚,由父亲定夺。”

这时陆珥已经是惊吓倒地,万分恐惧,连道:“求三小姐开恩啊!此次我回去,必定会由五公子审查,到时我便是生不如死啊!求三小姐看在小人照顾小姐那么多年的份上,放小人一马吧!我把所得银两全部归还库中,保证以后也不会再做出这种蠢事了,求小姐开恩啊。”

听着陆珥的哭腔,姚纤想起这十余年陆珥的照顾,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规为上,你坏了规矩在先,逃避责任为后。念你从前对姚家的功劳,我会向父亲求情,保你母上妻儿平安。”

听到姚纤这般言语,陆珥自知厄运难逃,便道:“小人自知对不起姚家,但……”

说时迟那时快,陆珥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挺挺地刺向姚纤,嘴里说着:“既然小姐还没汇报回府,那我杀了你不就能瞒天过海了。即使到时候事败,路上也有小姐的陪伴啊。”

话才刚说完,匕首已经来到了姚纤身前,陆珥正想要发出笑声,可嘴里发出的却是哀嚎,因为他的手已经掉在了地上,被生生切断了。鲜血染红了姚纤华贵的丝绸锻布上,但其脸上还是一如的平静。

姚纤连脸上溅到的血滴都不曾抹掉,直径离去。在踏出门栏前到,回头看了看倒地哀嚎着的陆珥:“只要你能活着回去,我还能保你家人平安。”

姚纤回到房中,婢女早已准备好热水,姚纤顺势脱掉鲜红的衣裳,沐浴更衣。

温热的水珠在其身上划过,姚纤房中不知何时已经来了一个人,正坐在桌旁,手里还拿着酒杯。而姚纤似乎不在意身旁多出这么一个人,继续享受她的香浴。

“没想到春意阁一行,还让你有了意外的收获啊。”

姚纤抚弄着水中的花瓣:“还得多亏你的老相好,让我知道了那香料的来源。”

“你是何时察觉出香料有异常的。”

姚纤摸了摸鼻子:“我这鼻子莫非是白长了吗?”

那人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你长了个十分不错的鼻子。”

“若不是陆珥如此过火,念其二十余载的苦劳,本是能饶他一命的。”

“那些有问题的香料你怎么处理呢?”

“有问题的基本都是高级香料,而且已经不能再分离了,只能销毁掉。”

“那这次损失不是很大吗?”

“大概也就一万多白银吧!幸好没有对家族声望造成影响,不然我便是愧对父亲的委任了。”

那人笑了笑:“姚家现在重回中原,掌管中原过半香货市场,莫不是你的功劳吗?”

姚纤嗔道:“那也得多谢李岩大商人你啊。”

这人便是五大家族之一,荆南李家的李岩。

“三娘,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你了。”李岩脸上露出丝丝歉意。

“不要这么说,你我之事乃天意,况且现在不也很好吗?”姚纤语气稍平和,语气中还略带着丝丝柔情。

李岩走了过去,从背后抱着沐浴中的姚纤:“我的心中,相好只有你一个。”

姚纤笑了,是开心的笑容。

外人都知姚家和李家往来密切,关系不差,可几乎没人知道李岩和姚纤的关究竟如何。表面上二人的关系维持在商业运作当中,但现在看来二人的关系不可寻常。

即使昨夜忙至很晚,姚纤还是一早便来到了怡和楼。

怡和楼当年是李家的物业,由李岩的大侄子李示一手所建,这座茶楼曾经也是门庭若市,各国王侯都曾经在此驻足过,不可谓风光一时。

即使姚纤早早前来,但李岩也已经在此等候了,阵阵茶香絮绕,迎接着姚纤。

“郁时每次都是那么早啊!”

“这里的桂花香总是能让我的心安静下来。”

姚纤笑了笑,坐了下来:“昨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并无要事,只是想打听一下月桂进商会的事。”

姚纤似乎对李岩的话感到不舒服:“你若是想知道,为何不去问她本人呢?”

看到姚纤吃起了干醋,李岩安慰她:“别胡闹。你也知道最近传出的金矿的事吧,此事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姚纤也不是无理之人,见到李岩都那么说了,便收起了小情绪:“此事我自然是听说了,当然也听说了月桂也打算参与。”

李岩问道:“那你们商会是打算让她进去吗?”

姚纤道:“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不过陆离他们几人都是春意阁的常客,即使账单简陋,有他们几个人支持,我看八九不离十了。而且那也的确是春意阁十年来的账单,也没有任何纰漏伪造。”

李岩说道:“四年前,木灵老儿的出现,让五大家族的关系差点决裂。五国对矿场的搜刮变得更为严重,致使某些地区民不聊生。这次冷不防又冒出这样的传言,恐怕是别有目的啊。”

“我看也不尽然。”姚纤道:“虽然表面看来这次的传言似乎是有人别有用心,但仔细想想,却又显得过于蹊跷。”

“若是有所目的,何须搬弄一个不明不白的少年来放出情报,以木灵老儿在关中的名声,借他之口不是更有把握吗?而且又没人知道木灵老儿的真实身份,也不见其澄清从前的虚假情报,可见此人其实并不理会世事,借他之名是最好不过了。”

李岩觉得姚纤说的也有道理,但还有其他一些细节也是需要考量的。

姚纤道:“东三巷接触的人广,而春意阁又是其中最广,先前从不见其有行动,这次她居然不甘冒着暴露身份,也要插手,似乎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了吧。”

李岩道:“月桂的行动确实是有点匪夷所思,但问题不在其身上。她身边的人都是名门贵族,要是有异心的话,早就有所动作了。但她这次恐怕真的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不然不会有如此大的动静,因此我们也要提防着她。别看她只是一个女闾,在武合关内,竟然能隐藏身份那么久,她的确有些本事。”

姚纤闻言:“春意阁老板的身份能瞒那么久,恐怕多少和春三娘有关。”

“春三娘曾是嫂夫人的婢女,她从前可不似有这般能耐,恐怕当中定然有不少经历啊!”

提起这个,姚纤心情有点起伏:“她的能耐可不止这样,要不是当年她的所为,我堂姐如何能遭遇不测,在这件事上,她是逃不了关系的。这些年我不与春意阁合作,便是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可偏偏她和我又在同一地方。”

李岩安慰她:“嫂夫人的死当年也只是意外,你也不要太过怪罪别人了。”

姚纤嗔道:“若不是堂姐之事,你我也不用落得如此收场。”不难看出她眼中的失落。

李岩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搂着她的肩。

女人之间的争斗是少不了的,但姚纤好歹是姚家在关内的掌事人,所以姚纤还是懂得分寸。只是在李岩面前,她从不想过那样坚强,她只想着安安静静做个女人,而不是人前人后的姚掌柜。

李岩其实还是对月桂的事有些许关注,似乎除了金矿外,她还想得到其他的东西。对于月桂的存在,李岩其实是注视了很久。他不想这个危险的人物一直存在于武合关之内,因为最近荆南的王侯似乎更流连于春意阁了。

“查得怎么样?”刚回府中,李岩便看到李牧在此等候了。

“调查清楚了,矿场的位置大概能确定好方位。”

“好!你带人去那里继续深入调查吧。”

“可是……”

“出现什么问题了。”

“只是这个方位执行起来恐怕没那么方便。”

“哦?在什么地方?”

“东夷!”

东夷之地虽然曾被数朝统治,但始终没有摆脱他们的民族特性。那里依然居住着许多小部族,甚至连被驱逐的古部族也在那里依然存活着。

即使在太平盛世,也很少君王会把势力延伸至此,更何况当逢乱世?

那里的部族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只有少数地区会融入中原的生活习性,商贸就更少进行了。若果矿场真的在东夷,那确实很难占据。

东夷现在并不在五国范围内,而那里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倒也很少有人涉足,所以那里的矿场很少被人占领。但距离荆北武国最近,梁国要是想跨过武国占领矿场也是有点难度。

“你只管去调查便好了。还有……”

就在李岩给李牧告知任务的同时,两个白衣少年便迎门而进了。

“李栩拜见叔父。”

“李翊拜见叔父。”

同时脱口而出,李岩抬头一看,便是看到他的另两个侄儿站在门前。

“两位侄儿怎么有空进关了?”同时让李牧退了下去。

李牧走到门前听到一言:“七掌柜好。”是二少爷李栩。

李牧对其一笑:“二少爷好。”随即便退下了。

而此时李翊已经走到了李岩身旁,李岩看了看这个许久不见的侄儿,道:“你不是随你父亲镇守武昌吗?怎么来这里了?”

“父亲让我回城办点事,正好听到关内的一些情况,便请二哥带我过来看看了。看看叔父有没有什么需要侄儿帮忙的。”

闻言,李岩看了看在旁边没说话的李栩,道:“栩儿不是要陪太子读书吗?怎么也有空闲到我这里来呢?”

李栩欲言又止,倒是李翊解围:“叔父别怪二哥,是我向母亲求情,帮忙要二哥陪我过来的。”

李岩看着李翊:“你是不想回军营了是吧!”

“最近军事稍缓,我也想借此机会回来帮帮三叔嘛!”

“你这小子不帮倒忙就算好了。当初又是你说要去军营学习的,现在又要回来,真当军营是儿戏吗?”

见着李岩有丝丝发怒,李栩便劝道:“叔父勿动怒。三弟在军营已有三年有多了,行为良好,已晋升门下督,但父亲窥其心思不在营中,便请示君上,让其重回商列了。”

“当初我就说你不靠谱,却料不到连你父亲都管不了你。

李翊被李岩的话震慑住,不敢说话。倒是李栩为弟弟出头:“叔父就不要怪三弟了,这多与生性有关。那几年三弟在叔父身旁,也是把商铺管理得甚好,看来三弟也是有经商的本领的。那叔父不如留三弟在身边学习吧!等其心性磨砺,日后也是能让李家添光啊。”

李栩的话似乎挺有道理,但李岩不怎么看好这个侄儿,或许是因为曾经有一个更加出色的存在,所以盖过了李翊的才华。

李岩虽然不看好李翊,但他还是承认李翊的才能的。在综合能力上,李翊也比李栩要好上那么一些,但李栩胜在专心。

“你这小子倒会算计。知道我肯定会骂你,所以你才把你二哥找来。”

李岩看着李翊一脸委屈的样子,道:“算了,这次我便放过你吧!你先回营交代,待手续下来后,你便来我这里吧。”

要离开军营是没那么简单了,即使君上有言在先,但还是需要经过数人之手,才能算是离开。不然会被当作逃兵,即使李翊是李家后人,也得军法处置。

“知道了。”看着李翊幸喜的样子,李岩也再无责备之意,好歹是李家子孙,能为李家办事便是欣慰。

“栩儿你留下来,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说。”李岩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李栩。

而李栩感到莫名其妙,看了看李翊,道:“是!”应诺一声,便对李翊说:“三弟先回军营吧!他日再叙。”李翊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了。

带李翊走后,李岩便招呼李栩坐下,道:“少傅之位可坐得妥当?”

“并无不妥。太子天资聪慧,我每日伴其读书,也算安乐。”

但真的是这样吗?

李岩看着李栩,道:“栩儿你的个性偏柔,不似其他二人强硬。你如今方才二十有余,便是晋升少傅,朝中定然是议论非非。你的父亲是大将军,而我是钦定大商,在朝中地位也算巩固,但始终身不在朝,无法顾及。但若你真的受到什么委屈,也定然可以与叔父商讨。”

自李示离开后,李岩便是把李家宗主之位寄托在李栩身上,李栩自小饱读诗书,文学造诣斐然,所以李岩便向君上推荐李栩为少傅,指导太子学习。

李栩和李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相比于李翊母亲显赫的地位,李栩的母亲则是一介平民。李岩常年镇守边关,李栩幼年的学习主要依靠母亲的指导,而母亲也算是书香门第,所以李栩自小便沉浸在书籍当中,而母亲常教导李栩做人需温和谦卑,所以也养成了李栩现在的这种谦和。但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世界当中,李栩的这种谦和正是李岩所担心的。

“知道了,叔父。”李栩即使面对着待他最好的三叔,他还是没能说出他遭受排挤之事。

李岩看着李栩的脸庞,心知他是受委屈了。但既然他不说,李岩也不好追问,只是小心叮嘱了一下,便让李牧送其回去了。

门外,两匹快马。

“劳烦七掌柜了。”

看到李栩如此客气,李牧便是感到不适,连道:“二公子不要这么说,这些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七掌柜在李家也很久啦。”

“细数也有三十余载了。”

“梁国建朝才二十余载,看来七掌柜也经历了不少风雨。”

“的确。但乱世当中,谁又能平安度日呢?我今日有此成就,也多亏当年李大人的赏识。纵使让我做牛做马,也偿还不了这份恩情啊。”

“……”

“那七掌柜定然也知道我兄长是如何离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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