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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寒玄纪》第二章 第一楼的主人是月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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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入,径上人渐多。

叶泉叫住了武闫,道:“武公子,看来这下子我就领先于你了。”

武闫想到刚刚那年轻人说的最后那句话,便觉得不爽。为什么会对叶泉有好感,难道只是他多说了几句话,多做了点事?

想到这,武闫便有点岔气:“叶泉,我告诉你,别以为你那张嘴能交一辈子好运。”

听到这,叶泉阴笑:“以前你们还不是看不起我们叶家,现在我们混得好了,你倒是妒忌了吗?”

武闫怒道:“你行商那套可套不住我。要不是李家,你们叶家还不是在西京混着浑水。”

叶泉笑道:“李家造的势,你武家也可以乘风而起,可是你有这本事吗?你是武家唯一的子嗣,要是武国败在你手上,那恐怕也不足为奇了。”

武闫瞪着叶泉,道:“叶泉,你别蹬鼻子上脸了。”

看着武闫吱吱作响的拳头,叶泉丝毫不甘示弱,道:“你觉得动起手来,我真的会吃亏吗?”

二言不同便要大打出手,这样的时候似乎不是高干子弟要做出的事,要分出胜负,还是有很多种方法的。

“咱走着瞧吧。”

要论武,叶泉自然是不及武闫,但即使武闫脾气怎么暴躁,也不至于在街上对他动手。不过武闫的话倒也没错,叶家现在在关内的地位,多少靠了李家造的势,相见于各家,叶家算是获利最大的了。

相比于李家,叶泉很满足现在的这种状态,他不会理会李家的问题,他只要做好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好了。而现在,优先处理的便是忽然出现的金矿,叶泉甚至都已经看到了他抚摸这那金子的场景了。

在大庭广众下谈的买卖,自然不会严实到密不透风。在关城内,叶泉是依靠家族的关系才站得住脚的,武闫也是,但也有人没有显赫的家族地位,但却能在五大家族掌管的商圈中分一瓢羹。这些人面对着忽如其来的利益,自然是不想放过的。

连日来,那天年轻人在酒馆说过的话飞快地在关城内流转,已经到达了无人不知的程度。本来价值千金的情报,现在是一文不值,但那个年轻人想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越多人竞争,便越能达到他的目的。

春意阁是关内著名的女闾。关内的女闾是中原最为光彩夺目的,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品质很高,而在众多女闾当中最为璀璨的,便是这春意阁。光看这门面,便是惊诧众人。

珠光宝华,门前两根柱子虽用漆掩饰,可内里的木头却是那南海楠木,贵若千金;而门头牌匾也是如此,“春意阁”三个大字在精雕之后,还用了不少金粉粉刷,着实彰显出一派奢华气象。门外没有女闾招揽,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硕大的屏风。屏风上画的是一幅春宫图,却并不庸俗。案中人物羞涩隐晦,正如那秀气闺女初经人事一般,也是精美绝伦。或许别人只是随意欣赏,但这幅画可是南国前朝著名的画师延子夫所绘。他的画工可谓神乎其技,画中事物更是栩栩如生,因此被世人所称赞。他一生只绘七幅,便草草离世。而其中四幅都存于现南国宫廷之内,剩下三幅早已失传,却从未听说他曾画过这样一幅春宫图。而即便是这样一幅传世之宝,却也只是用来放于门前,挑逗客人罢了。

相比于光鲜亮丽的门面,这里的女闾都是学的一手勾魂夺魄的本事,自信十个男人进来,便有九个不愿离去。这也是春意阁能鹤立鸡群的本事之一。

而春意阁最勾人的本事,便是这里拥有一个技压群芳的花魁。月桂作为春意阁的头牌,独享了关城的最高点,也就是阁中的顶层。在这座六层的小楼顶处,便能看清整座关城的样貌,能看到一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小关城。

最好的东西往往都是很难见到的,要想见这里的花魁也是一样。不过今夜,能看到全城的夜景的不止一人。

“你已身为关中贵子,为何还要来染指我们的事?”声音很熟悉,是叶泉。

“这个金矿似乎还没进入五国的管理范畴,这等好事,谁会不动心呢?”一把温柔清澈的声音,是月桂。

叶泉咬咬牙:“五国虽未表态,但也不代表不属于五国的管理。”

月桂微笑道:“以几大家族的本事,要是五国能管的,这几天还不表态吗?”

叶泉道:“这地方不是还没找到吗?”

月桂道:“从核实地点到派兵镇守,中间出现的真空时间,便是能产生多大的利益,叶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月桂说得对,所以叶泉需要第一次时间知道这个地方。

“那你是想掺和进来咯?”叶泉哧哧道。

“我听闻那个人是要找一个人,在这点上,我比你们更有优势,那我为何不参加呢?”月桂笑了。

“即使你真的和木灵老儿有点关系,但你身为一介神女,想要经商恐怕还早着呢!”叶泉有点怒了,但还是压着心头的怒火。

听到叶泉这般言语,月桂少有的收起了笑容:“我比你更早进入这城关,这里的情况我比你还要了解。这次的事,怕且我是不会退让了,如果你怀疑我的能力,那你就比我更快找到吧!”

两人短暂的谈话不欢而散,在两人的周围,一人听到了全过程。等叶泉走后,那人才慢慢走了出来,缓缓道:“你真的要染指这金矿吗?”

一把女声,同样温柔清澈。

“我有预感,是他!”

“你确定?”

“随身带着那么多品种的酒的,我相信世上只有他一人。”

“你是为了这个?”

月桂叹道:“黄金我见多了,我早已经不对此感到兴奋了。二十年期限也快到了,正好让我得到他的消息,命中注定。”

那人顿了顿:“那你为何把我俩的秘密散布出去?”

月桂微笑道:“关中的人都是能人,毫无实据的事情他们不会相信,太假的也容易被戳破,那我便把情报放出去,市井中的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几成是真的,谁又能分辨呢?但这样会让事情变得若真若假,这点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处境的,只是最近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上门就是了。”

见着月桂有所顾忌有所思绪的脸,那人也便不在说什么了。

叶泉不了解月桂,应该说这里没人了解这个深居简出的女子,她的来历本来就是一个谜团,要是没有昨日的传闻,或许还没人知道,一直神秘的春意阁老板竟然就是这个月桂。

虽然关内也是有人做事不爱展示人前,但要是春意阁真的是月桂一手操办,那为何还要自降身份,沦为神女呢?即使商人地位也不算高,而且月桂对见她的人都会精挑细选,但神女的地位始终要比商人要低很多,若中间没有什么内情,怕且也没人相信。

叶泉虽然见得了月桂,但要一尝芳泽,似乎还是不可能。不过即使可以,叶泉也并不想那么做。他可不想跟纨绔子弟这四个字搭上关系,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他都是会招惹到麻烦的。

“你派人给我盯着月桂,有什么动静便立即通知我。”他吩咐下去,接令的是胡延。

叶家在西京的地位不一样,所以也造成了叶泉这样的性格,或者说他们父子俩都是如此。他们的性情总是多变,疑心很重,所以在他身边做事的人通常都不会逗留太久,而胡延则是例外。他是被叶泉从死人堆里救起来的,所以基于对叶泉的恩情,他从没离开过叶泉。而叶泉也很喜欢这个做事干净利索,不苟言语的胡延。有些时候,他也会想胡延询问一些事情。

“你对月桂了解多少?”叶泉冷不防问了一句。

只见胡延不假思索地道:“恕小人无能,据我了解,也只是知道她是个香术高手,手法娴熟得让人吃惊,但其他的皆一无所知。多方打听,也未能知悉其过去来历,确实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而今日坊间传出她是春意阁老板之时,因为没有什么考究之处,所以我也不能妄下定论。”

胡延是一等一的情报好手,连他都查不出的事情,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查到了,但叶泉对胡延这样的答案显得不是很满意,“那你猜测的结果如何?”

胡延一愣,顿了顿:“小人想不出其所以然,愿听公子指点。”

胡延并非猜不出一丝端倪,但他却是不敢乱说。

关内人所知道的月桂不过是一介神女,关中的花魁,可只靠美貌便要当上这花魁,似乎还是不行的。她能隐藏自己身份多年,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女子。即使再怎么工于计策,要想在残酷的武合关中独当一面,还是需要有他人支撑的。关内的两朵金花,姚纤选择了和李家联手,而到目前为止,春意阁都是独自经营。

试想一下,能见到月桂的人本身就不简单,而能和她共枕一宿的人就更别说了,无不是五国的王侯将相、关中的大商大贾。抛开她从中获得的利益,光是她这个人的存在,便已是对其他商人造成多大的威胁?各国王侯要是受到她的蛊惑,满足她的私欲,那将是多么一件严重的事情?中原五国七十三关城,起码超过一半会诛受牵连。若她真的有此私心,恐怕早已不是五大家族能独自牵制得了了,那现在关中商圈的势力分布也就大为不同。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英雄难过美人关,进她闺房的人真的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吗?恐怕是不可能的。而她没有这样做,姑且只能说明她没有这样的私心,所以即使之前那三个矿场的争夺她都没有行动。也是,从她身边划过的利益价值便是远远超过了这几个矿场的总和了。但她这次却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竟然自曝身份,强行介入。

若是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便早已流传于坊间了,何必要等到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呢?所以这个传闻若果不是她本人传出,我是想象不到还有谁能知道这个秘密。

那她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恐怕她要为自己的行动正名。五国规定矿场的归属属于五国的管理范围之内,但矿场的开发则可以在五国的管理下,由商人牵引开发。也便是说只要是商圈之内的人,便是有权利来争夺这金场的开发之名。以一介神女的身份不仅没有权利来竞夺,更会被商人所唾弃,但她要是以春意阁老板的名义来竞夺,虽然身份不那么光鲜,但还是有名分在此,只要她能把三年以上的账本递交给商会总舵。账本是每个商人的命根子,别人仿照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所以只要月桂能拿得出账本,便算是进了商圈了。

听过的一番解说,胡延想了下:“她真的如此厉害?而且她真的和木灵老儿有关系吗?”

“在情报上你是高手,这点不是应该由你来告诉我吗?”叶泉笑了笑:“你去查查木灵老儿和月桂到底有没有关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不知这个传闻是不是也是月桂放出来,她这个人可没那么好对付。”

木灵老儿是谁?一个和月桂一样神秘的人。四年前一个自称木灵老儿,在关中放出了数条情报,其中包括了三个金矿的位置,最后被李、叶、白三家各自占领了。可最初这些情报被传出时,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去相信。

想象三个金矿的价值,在没有任何利益条件牵扯下,便流传于坊间,其中的真实性能有多高呢?很多人都不愿意相信,但还是有人抱着一试无妨的心态去了,最终这些人也都获得了不同程度的利益,从此木灵老儿这名字便响彻关中,无人不知。

木灵老儿的情报大都贵若千金,有人想从他那里秘密收买有价值的情报,却没人有办法找到他。他的情报总是不定时地在坊间流传,也正是因为他的情报的价值,所以越来越多人冒充他的名声,制造虚假情报;更有不少人自认是木灵老儿,却因无法告知有价值的情报而被人杀害的。自此,木灵老儿这人的身份便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

要想知道月桂和木灵老儿是不是有关系,恐怕没那么容易。但既然叶泉吩咐下来了,胡延也只能照办了。

通常女子是不会来这风花雪月的烟花之地,难免会产生一丝误会,所以一般女子都会避免走进东三巷,但也有的除外,就像姚纤。

姚纤自然不是一般女子,家族世代在南国经营着香料生意,与南方岛国贸易来往频繁,而她更是武合关香料的巨子。

自前朝开始,南国便是不再向中原进贡,而当时中原纷乱,所以也没太理会。自五国屹立,南国与中原除了基本的贸易往来,便不再有更多的消息传入,本想着南国是借此机会摆脱中原的控制。料不想十余年前李家出使南国,竟将当时南国香料霸主的姚家引入。

南国香料的香料一直都深受中原的贵族所喜爱。可这几十年来,南国与中原联系的中断,香料市场便也中断了,即使有商人从南国带回香料售卖,但也只是次品,且数量很少。本想着这样的局面应该会等到中原局势统一后,才会有宛转的局面。

没人知道李家是如何说服南国的国君和姚家的,但从此李家在中原的地位便一枝独秀,虽然后来其他四大家族也迎头赶上,但李家自那时起便是这座关城的传说,尤其是当时出使南国的李岩和李示。

姚纤便是那时候来到中原的。相比于十余年前的花季少女,现在的她浑身布满了成熟的韵味。或许是长期接触香料的缘故,使得她的容貌肌肤都显得尤为精致,商场上的成功让她看上去有些许高冷,让人高不可攀。的确,至今为止她都不知推掉了多少富家公子、名门子弟,却始终保持着单身。或许从前她经历了什么事情让她大受打击,也或许她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

这样的女人,外人总觉得她是不会与东三巷有关系的,但今夜她却来到了这里。

“这些账单确实是春意阁十一年来的清单。”婉转悠扬的声音。

“真没想到,大隐隐于市,神秘莫测的关中第一楼的老板竟然是天下第一的花魁。”

“姚老板才是,那么短时间便看完账本。”

看着面前的寥寥几张账单,姚纤笑了。

“要是你拿出堆积成山的账本出来,那我可是就怀疑你是不是作假了。”

闻言,两人都笑了笑,月桂道:“姚老板真是风趣。”

姚纤收起这几张账单:“这些账单我拿回去,若果没人有异议,那贵子便是我们商会的人了。”

月桂道:“那有劳姚老板了!”

月桂想起身作揖,准备送走姚纤,可姚纤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不用太着急,月桂姑娘。难得来一次,何不请我饮上一杯呢?我听闻春意阁中的美酒也是一流。”

猜不到姚纤的用意,月桂也没有送客的意思,便从厢房的另一侧端来了酒酿。

三杯下肚,姚纤的脸颊已红。月桂看到姚纤这般模样,便是吓了一跳。刚刚听她自动提起酒的事情,就算不是千杯不醉,也不至于如此浅量。

但见姚纤摆动着摇摇晃晃的身子,醉意浓浓道:“早就听闻月桂姑娘香术了到,能醉人心脾,阁中姑娘调制的香气乃女闾中一绝。在姚家离开中原的数十年间,月桂姑娘竟能依靠自己制出独出心裁的香料,真的是难能可贵。不知道鄙女子是否有幸见识一下。”

中原人爱香,日闲之时便是喜爱弄香,平时月桂也是会点的,但今日的访客有点特殊,所以她保持了警惕。不想继请酒之后,姚纤竟然还自动请香,这又让月桂吓了一跳。

微醉之人对香的敏感最为强烈,但姚纤现在的状态似乎已是大醉,很难说对香味还能有多少感知了。但姚纤似乎看出了月桂的顾虑,摆了摆手:“不碍事。还是月桂姑娘吝啬这一点点的香料呢?”

姚纤的话似乎是在挑衅着月桂。月桂不想点香便是不想让姚纤有所心思,毕竟两人在关内都是以香料著称,一人是经营多年的香商,而另一个则是制香高手,两人都对香料了如指掌。两人见面,难保不会产生一丝比较的心理,月桂最近在筹备一些事情,所以她需要细心对待每一件事情,但没想到这次来审查的人竟然是姚纤。

月桂已经十分小心对待姚纤,以免惹到一些不必要的关注,但没想到姚纤竟然借醉要求一比香术,这让月桂有点懊恼。但月桂本身也是很想会一会这个号称闻香一绝的女子。

“姚老板哪里的话!久闻姚老板的大名,这些年春意阁虽然和贵店没有生意往来,但很多香料的确比关中其他的香料要好上不少。只是不料今日姚老板亲临,未能准备一些上级的香料,所以便不敢在姚老板面前献丑了。”

“姑娘但点无妨。若姑娘的香术真的如传闻中厉害,那日后我飘香坊或许还能和春意阁有交易的机会呢,到时候我必定给予春意阁很大的优惠。”

月桂笑了:“那小女子便斗胆一试。”

只见月桂从一个香盒中取出香料,翩翩点燃,一缕细烟慢慢飘起。随之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淡雅可人。

姚纤笑着道:“这香果然别出心裁,数种香料混合在一起,却又不相互冲突。的确难得,这种香料若是放在厅堂之上,必定能让厅中客人流连忘返。”

月桂先是一惊,又笑了,从另一个香盒中取出另一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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