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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落梅尽尘埃》第七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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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盼的神情难以察觉的变了,很多年了,从她认识长卿开始,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一个他,她从没有关注过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她忽然才意识到,木莲心也有一个自己的故事,一段她跟长卿的故事。

握紧手中长剑,她有些犹豫,她其实并不想听木莲心的过去,她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桥段,可是那故事里有长卿……

她终究抬脚再次走进这座监牢,席地而坐。

萧栾没有跟进去,他转身退出了死牢,向外踱步而去。

看木莲心的样子,也不可能拿夙盼怎样,没什么好担心的,真正让他担心的,是爹爹在祠堂说出的事情。

早就知道萧家跟木家水火不容,却不知道这段过往,竟是从乾庆帝在位时期开始的。

昨夜父亲的神色非常严肃,那是只有作战指挥时才有的表情,他知道,这是一件很大的事,关乎的,不仅仅是萧家的命运。

萧栾走得很慢,一间间牢房看去,从死牢到重牢再到一般的牢房,三代君王,这里来来往往的关押过许多人,作奸犯科的,贪污受贿的,无辜受累的,什么都有。

监牢一贯是个神奇的所在,不管你曾是什么身份,王公贵族或是平民百姓,一旦进了这里,什么都会被剥夺。但,如果能活着走出去,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像是如今的一品军侯夙盼,和现在被关押在这里的,木氏全族。

照这样看,萧木两家的争斗,胜负已分。可是,萧栾此刻感觉浑身发冷,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斗争才刚刚开始。

“刚才护送你进来的,是萧家的二公子吧?”

“讲你的故事,莫牵扯其他。”夙盼冷淡开口。

“夙将军的耐心可真差。”木莲心不在意的笑笑:“原来他喜欢耐性差的女人,活该我等了他一辈子。”

本是讽刺夙盼的话,不知为何,那重重落败的悲凉感,竟让夙盼不想反击。

“心上开出的莲花,他可真会形容。”木莲心徐徐开口:“姑姑说,那是他亲自挑了许久的战马,甚至为了这战马,还跟他的父皇争执起来,乾庆帝想把战马留下来自己用,结果他说什么也要牵走,说要送给一个人。那时我就在幻想,要是有一天,他能为我忤逆君王,该有多好。”

山庄里的白衣少年,小小的身子牵着一匹大大的马,第一次见到心莲的时候夙盼就在想,这匹马毛色真好啊,雪白雪白的像天边的云朵似的,它的身量真高啊,竟然比长卿还高呢。尤其是马儿的眼睛,本该是战马,却温和地望着自己,她忍不住上去亲亲它的脸颊,它便温顺的冲她蹬蹄刨土撒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长卿的声音淡淡飘下来:“它叫心莲,喜欢吗?”

“哼,什么心莲,不过是只畜生罢了!”突然,木莲心发起狠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皮毛,重重摔在夙盼面前。

待看清那皮毛,夙盼霍站起身,电石火光之间,长剑已出鞘,直指木莲心。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你!你竟!”

“怎么,这就心疼了?”木莲心没有起身,更没有看夙盼,“夙盼将军何曾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的心疼?”

夙盼拼命压制着怒火,还不到杀她的时候,还不到杀她的时候,她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木莲心。

“将军消消气,我是当着永炙的面剥了它的皮,一层层,一块块,慢慢剥……永炙可不像将军你啊,耐性这般差,他耐性好着呢,从头到尾没有只言片语,连眼皮都没抬呢,敢问将军你,气从何来?”木莲心好笑的瞥一眼怒火中烧长剑在手的夙盼,继续道:“他是那样残忍的人,一只畜生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木莲心再次阴笑,冷眸轻眯:“那年,满是海棠的院子里,我欢喜地告诉他我的名字,他居然说,这是畜生才会起的名字罢了。”

执长剑的手微微一颤,夙盼愣住。

“他从来没有对我笑过,甚至不愿跟我多说一句话!我才是他的妻子,我才是他的妻子!!而你呢?你不过是敌国的质子而已,凭什么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你?!他不是不会笑啊,每次只要读到你的战报,他就会笑得很开心啊,他为你满城栽梅,他为你缝制大氅,他送你出征,迎你归朝,他为你做尽天下事,那我呢,我于他而言,不过是只畜生!”木莲心一把握住夙盼的剑锋,霎时满手是血。

“只有那么一次,他好好跟我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他求我放过你,他说只要肯放过你,他做什么都可以。”木莲心感受不到疼,只恨恨瞪着夙盼,两只眼睛泛红,像一只穷凶极恶的困兽:“说来真要感激你,没有你,我今生也做不成他的妻。”

“可是夙盼,你有什么资格拿剑指着我?说到感激,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夙盼手握剑柄,好半天吐出一句:“你是说姑姑?”

“对,看来你猜到了呢,姑姑是我的人,我想杀你易如反掌,没有我在爹爹面前苦苦哀求,你跟永炙,哈哈哈哈,你跟永炙哪有十七年恩爱相守?”木莲心发狂地笑起来,她放开长剑,笑到不得不坐下喘气。

夙盼一动不动,执剑的手泛起冷汗,如果她刚才稍微一动,可以切割下木莲心的整只手,可她不想这么做,恨意没了,什么都没了,胸腔中只余下平静。

“十七年啊,哈哈哈,我允许你们相守了十七年,这还不够吗?”

“姑姑不杀我,是因为木家不允许我提前死罢了,跟你何干?”夙盼冷冷开口。

木莲心停了笑,看向夙盼,她的目光清明而冷静,甚至带着几分睿智。

夙盼淡然道:“木家要留着我威胁他,怎会轻易杀我?木莲心,你爱他不假,可说到底,你们木家所求为何,你比我清楚。”

“所求为何?夙盼,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他!”

牢中昏暗,只有两旁的火把用来照明,影影绰绰地记录着许多人的故事,昨日王侯将相,今日牢中死囚,不过转眼间,繁华皆不见。

萧栾站在走廊的尽头,远远看着夙盼,她不愧是铁血女将,此刻站在牢中,面对昔日伤害过她的人,冷静异常。

这座死囚之牢,是天牢中最可怕的一间,被安置在天牢最深处,长长的走廊中步步机关,里面更是镣铐重重,墙壁上血迹斑驳,萧栾知道,她曾在这里度过了三年,想到这里,他不由心头发疼。

直到昨夜,他才终于知道她的身份,木家以她质子之身威胁先帝,要先帝在她和权力之间做出抉择。如果被天下人知道,征战漠北的女将军便是来自于漠北的质子,引起百姓恐慌猜度事小,就怕朝堂众臣借题发挥,届时内政不稳,外敌趁势而入,又会是一场不可想象的腥风血雨,木家,呵,比起江山稳固,他们显然更在意权位。

先帝不得不囚禁了她,若只是囚禁倒也罢了,木莲心不依不饶,偏把她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一夜之间砍断满城梅树,拆了威名赫赫的夙府,不准先帝前来探监,要让这位漠北将军,在这里自生自灭。

可恨他当时身在西南,竟不知这京中巨变。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吗?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想体会一下你曾经在这里的生活吧?”木莲心的声音低低传来,在天牢走廊中辗转低回,萧栾沿着长廊缓步走去,在死牢的门外安静地站定,并不急于打断这位前朝皇后的话语,仿佛是专程来听故事一般,不远不近地盯着木莲心。

“我住在这里,因为……”木莲心放慢语速,语气阴骘,一字一顿道:“永炙,就死在这里。”

“什么!”开口的不是夙盼,而是萧栾,而夙盼此刻,只觉一股方才平复下去的恨意再次顶在胸口,震惊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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