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怀念

刘红的病本来有点好转，可是自从文倩走后，病情有所反复。陈彬一直呆在家里，照顾着她，隔一段时间就在医院复查一下。陈彬做她爱吃的，给她按摩、取药。有空陪她聊天，可刘红总觉得让丈夫在家里围着自己转不太好，常催陈彬上班。

为了刘红早日恢复健康，陈彬为她办了退休手续。在西安另租了一处大房子，全家搬到西安去了。

陈彬原来打算处理完文倩的事，一心一意参与腾飞公司的基建了。可是谁知祸不单行，刘红又出了问题，他只能专门来照顾刘红。陈彬把有才调到西安管理腾飞公司，杨副校长负责技术工作，其余都由王有才负责。包括厂房的建设，设备和材料的订货，人员的招聘、资格审查、考核和培训等等。腾飞的一切工作有序的进行着。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间刘红已经来西安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她过的并不轻松。她是一个工作型人，不是一个打发时间的人。一旦闲下来，既觉得无聊，全身不舒服。她想起文倩，特别怀念和文倩在一起的那几个日日夜夜，那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一段时间。除了俩人的性格脾气相投外，刘红爱听文倩唱歌，也爱吃文倩做的饭。虽然陈彬会按摩，但他的手很重，没有文倩按的舒服。刘红想让文倩来，几次都未能说出口。

文倩随同兄嫂去了太原，为父母扫墓时哭得死去活来，从此一蹶不振。回到武汉，哥哥在自己的住处附近给她租了一处居室，她单独居住。

文仲安排好文倩后就去外地出差了，临走时他托付爱人谢芳常去看看妹妹。可是姑嫂之间以前矛盾较深，这次相见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俩人的关系还未磨合融洽。谢芳怕妹妹仍不能原谅她，也就一直没敢去文倩那里。

回忆和思念一直缠绕着文倩，她常常回忆大学时代和陈彬在一起那一段浪漫时光，思念在西安那一段治病历程，特别是在水岭那一段和谐气氛，刘红如此大度，她很敬佩。现在刘红的病让她牵肠挂肚，她到底怎么样了？莹莹的学习怎么样？为此她常常晚上睡不着觉，可白天往往蒙头大睡。弄得阴阳颠倒，昼夜不分，常常忘了吃饭。

一个月以后，文仲回到武汉，便和谢芳去看文倩。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俩人有些不知所措。再敲，才听到里面有了动静。当门打开时，出来一个蓬头散发，眼神呆痴的人，把俩人吓了一跳。文仲仔细打量着文倩，心想，这那里是自己的妹妹，这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谢芳赶快去给文倩梳头。

文仲说：“妹妹，我是你哥，你到底怎么了？”接着他又训斥自己的老婆谢芳：“你怎么搞的，妹妹成了这个样？”谢芳不敢吱声，梳完头又去给她洗脸。俩人把文倩收拾利索，又把家里整理了一下，便把文倩带回自己家里去了。

谢芳去做饭，文仲坐在妹妹身边，不停问这问那，可文倩只是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不一会儿，饭好了，文倩狼吞虎咽，很快就吃了一大碗饭。文仲急了，说：“妹妹，你几天没吃饭了？你得悠着点，别撑坏了肚子。”

文倩还是不说话，又要第二碗，嫂子只给她半碗饭，很快吃了，她离开饭桌坐在沙发上。此时她的精神好多了。

文仲怕文倩独居再出问题，从此之后，就把妹妹留在自己家了。文倩整天闷闷不乐，也不多说话。文仲怕妹妹旧病复发，一有时间便开导她安慰她。谢芳的任务除了给她做好吃的，抽空陪着她散步。每到周日，文仲就陪着她。

一天，兄妹二人走到长江大桥旁的一处公园，俩人坐在石凳上。文倩一直闷闷不乐。文仲问：“妹妹，你在想什么？”文倩没有回答，只是目视江心。”文仲再问，她开口了，说：“哥，我想跳江。”

此言一出，吓坏了文仲。“别，别，别这样，哎呀！妹妹，你千万别这样。你看，你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了，全家人为你高兴，如果你再胡思乱想，病情再一次复发，让哥怎么给陈彬交待。咱怎么对得起人家。”文倩说：“我恨他，我恨他救了我，要不，我早就死了。死了多好，我什么都不想了。”

文仲说：“妹，你这话不符合逻辑，人家救了你，你怎么还恨人家。”

文倩说：“哥，我很苦恼，我觉得太对不起他了，他救了我，我没法回报他。”

文仲说：“不能那么想，你现在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对得起人家。”

文倩说：“好好活下去？怎么个活法？”

文仲说：“哥认为你再组织个家庭，好好过好下半生。陈彬知道你生活正常了，也就放心了。只有这样，也就对得起人家陈彬了。昨天我院的刘主任说他有一个远房哥哥，是个处级干部，离异。年龄比你大十岁，家里条件也好，有两个孩子，不过孩子都工作了。你要是认为可以的话，约个时间先见个面。”

文倩沉闷了一会儿说：“别说处级干部，就是局级、省级我也不考虑。”

文仲当然知道妹妹的心思，“好妹妹，听哥说，陈彬是个有妇之夫呀！你不能再迷恋人家，否则咱对不起人家。”

文倩哭着说：“哥呀！我欠他的太多了……”

文仲当然明白，一个人最宝贵的是生命，救命恩人的恩惠一辈子也还不完。“妹妹，你们俩人以前是好朋友，他救你，是心甘情愿的，也是应该的，人家也没有让你报恩呀！”文倩不说话，仍是抽泣着。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国庆节快到了。有才带着全家来看干爸干妈。看完干爸和干妈后，把儿子就放在二老处，跑到刘红的房间去了。正好陈彬陪刘红从医学院附属医院复查回来。刘红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萎靡不振。

看见有才和莲香进来，刘红强打精神起来。有才忧心忡忡。他把陈彬拉到外面寻问刘红的病情。陈彬说：“目前还未确诊。可能是个慢性病，医生让她注意休息。”

陈彬心情有些沉重，看到刘红的病情如此之重，他有了新的想法，于是他对有才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刘红的病，得进行持久战，一心无二用，公司的事你要作好长期管理下去的准备。我看飞龙公司的事就由李东升管，你就管腾飞好了，干脆把家接到西安来，让莲香退职得了，全心照顾好家里。孩子也转到西安上学，你看如何？”

有才对陈彬这样的安排倒没有意见，就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些怀疑，他说：“这个，可以考虑。工作上的事，筹备期间我管一下还可以，正式生产我力不从心，因为我是外行。”

陈彬说：“你是学地质的，不懂家具，可你一样能搞好。搞发动机也一样，只要肯学，同样能抓好管理，技术和生产有别的领导管。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的担子很重，你要多担待些，我相信你，一定能搞好。还有，从济南发动机厂调来的人员生活安置情况，包括小孩的入托、上学等等都要全面考虑。要让人家安心工作，就得让人家无后顾之忧。”

有才感谢陈彬对自己的信任。看到刘红的病情，如果陈彬长期照顾下去，又怕累坏了陈彬。有才认为把文倩叫来，女人心细，让她管理刘红的起居，这样减轻陈彬的负担。当有才把这个想法给陈彬说了，陈彬坚决不同意。

有才劝说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怕刘红有什么想法。实际上，文倩在水岭那段时间，她俩相处的像亲姐妹一样。文倩离开水岭时，俩人哭得难分难舍。”

陈彬说：“那只是一种礼貌罢了，她心里怎么想，不好说。”陈彬这么一说，有才不好再说了。

屋里，莲香坐在刘红的身边，问长问短。她安慰着：“大姐，你这病是小毛病，除了抓紧治疗，还要注意休息和饮食，很快就会好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来照顾你。”刘红说：“莲香，你的心我领了，你也有父母和孩子，要把他们照顾好。陈彬也能照顾好我，这里离医院不远，看病挺方便。”

刘红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病就起不来了。从起初的发热，后来发展到有些贫血，现在她感觉有出血的地方，作为医生，她知道这就是白血病的前兆。一般这个年龄段患白血病的机率是很小的，可偏偏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白血病是个什么后果，刘红一清二楚。她不敢想下去。

刘红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病前她的手术已排了半个月，许多患者还等着她，只因自己病了，没法再为他们动手术。她还在想着那些患者，他们的病情怎么样了？恢复健康没有？

刘红来到西安，经过医院检查，病情已有恶化的趋势，便住了院，她明显的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丈夫已全身心的为自己看病，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知道丈夫是爱自己的，也怕失去自己。可自己得了这种病，如果撒手人寰，她觉得对不起丈夫，对不起孩子。作为女人，她很爱自己的家，爱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她常常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陈彬的情景，一个潇洒英俊的小伙子，站在专区俱乐部的舞台上，神态自若地拉着《梁祝》曲子，让自己倾心。她费了多大的耐心才把他追到手的呀！自己喜爱音乐，也喜爱小提琴曲，她认为丈夫是上帝赐给自己的最好礼物。她敬佩丈夫的才华和魄力，他孤身一人来到水岭，把一个死气沉沉的水岭搞得朝气蓬勃。她最佩服丈夫的胆量和勇气，他冒着极大的风险辞职经商，兀兀穷年，苦心孤诣，创造了这么大的家业，使自己后半生衣食无忧。她现在唯一后悔的是，俩人结婚后，由于工作原因，没有很好的侍候好丈夫，没有很好的欣赏丈夫的小提琴。作为女人，她又怕第三者染指自己的家，也怕丈夫移情别恋，抛弃自己。当她得知丈夫和别的女人跳交际舞获得第一名时，便醋意大发。所以那一阵子她的心情就像打破了五味瓶，说不上什么滋味。当文倩来到水岭，陈彬给她讲述了文倩的不幸遭遇之后，女人善良的本能反倒驱散了对她的恶感。文倩那出色的表演反而让自己喜欢上了她。文倩有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那些天的接触，刘红觉得文倩和自己兴趣相同，性格相近，情同亲姐妹。文倩的笑脸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前天的化验单一直没有到刘红的手里，大家都在保密。作为医生，她知道病情已不容乐观，临床表现已是白血病了。

为了抢救刘红，陈彬和北京的王博士取得了联系，王博士已为刘红来北京治病创造了条件。

但当陈彬征求刘红的意见时，刘红不同意去。作为医生，她知道目前国际上最有效的治疗办法就是骨髓移植，在西安治疗和北京一样。去北京长途跋涉对身体在百害而无一利。

要进行骨髓移植，目前国内还只是在尝试阶段。没有骨髓库，只能由患者的直系和旁系亲属之间配型。子女与父母间的hla有一半相同，兄弟姐妹间只有1/4的机会。刘红的直系父母年事太高，女儿又太小。旁系两个哥哥都已一把年纪，所以最后的结果她是知道的。谈到死，她并不可怕，作为医生，常和死人打交道。但是她不想死，因为她丢不下这个家。自己死了，丈夫怎么办？女儿怎么办？她又一次想到了文倩，文倩也爱莹莹，莹莹也喜欢文倩，丈夫又和文倩有那么一段恋情经历。她想，假如自己死了，让丈夫和文倩再组织一个家庭，那将是最好的选择，自己也就放心了。她打算在适当的时候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陈彬，她想陈彬应该能接受文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