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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变奏曲》第十二章 暗 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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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暗恋

陈彬的教学任务很重,也很充实。工作之余跳到大清河游游泳。周日早上,常去学校对面的山包上吹吹竹笛,放松放松。

一个周日,陈彬照样在山包上吹笛子,一些青年人拿着锄头上来了,有五男七女。他们自称是西安市来的知识青年,在北沟公社于家坪插队。由于都是年青人,他们之间说话也很投机。知青们说是通过本村的中学生知道陈老师的,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他们生产队的地就在半山腰,周日上工时,有时听到陈彬的笛声。说笛声常勾起他们思家的念头,曾几次想上来,怕队长说,一直不敢来。今天队长没来,他们便上山了。大家很高兴认识陈彬。

正因为那次的相识,这些知青成了陈彬的常客,一有空就来学校找陈彬。时间长了,他们也常向陈彬说些心里话,大家都很羡慕陈彬上了大学。但对陈彬来水岭这个穷山沟不理解,说他们上山下乡是心血来潮,以为农村真是广阔的天地,可以大有作为。现在看来不是,繁重的体力劳动,他们吃不消。农民很不欢迎他们,他们成了农民的负担。也不知道在这里要呆多长时间。如果这样下去,一生就完了。

陈彬劝他们在农村一边劳动,一边学习,说不上那一天能派上用场。有什么困难他可以帮助解决。

从此以后,大家常来向陈彬说心里话和请教,陈彬成了他们的主心骨。陈彬除了给综合学校的孩子上数学课,还要给乐队的成员教乐器,抽空给这些知青们补课。一天下来,陈彬累得筋疲力尽,有时甚止连饭都吃不下去。

乐队几年如一日,不间断地练习着,提高着。可学校和部队一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年都有走的,有来的。熟练的走了,生手加入了。为了提高学生的水平,又尽量不影响他们的学习,陈彬把假期利用起来。

每年的两个假,他都不回家,全心全意地教。寒假比较难过,因为是冬天,山区比平原格外冷。学校条件很差,没有取暖设施,孩子们的小脸冻得红红的,手指头冻得发僵。但孩子们的热情依旧很高,每天基本能够完成陈彬的计划。一直练到大年三十的上午才放了假。过了初三,再组织起来练。由于过年,正好当地人都休息,一听说学校排节目,来了不少人,很多学生的家长也来了。因为这里是全县唯一能听到乐器的地方,教室两边的窗户外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陈彬耐心地指导学生们调音。正式排练时,当指挥。有时停下来指出存在的问题。当孩子们演奏出一段完整的曲子时,外边便响起鼓励的掌声。就这样,天天如此,学校无疑成了全县最热闹的地方。

陈彬除了教学,还要用不少时间为小乐队操劳,除了训练,乐器坏了,还得修理。

一天,陈彬去西安买乐器配件,在大街上邂逅宋小莉和她的母亲。此时已是中午十一点半钟,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母女俩要求陈彬去她家里吃饭,陈彬以公事在身,婉言谢绝。但在二人盛情邀请下,陈彬只好去了宋家。

由于要办事,下午还得赶回水岭,所以陈彬在宋小莉家呆的时间不长,吃了饭,马上就去办事。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陈彬浑然不知其中的秘密,实际上这完全是宋小莉精心设计的。

宋小莉何许人也?她是水岭县北沟公社于家坪村的女知青。一九六八年下半年,全国的高初中在校学生,响应主席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教导,知青们高喊着“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口号下乡了。那时的她和所有知青一样满腔热血,打算用自己的青春和汗水书写辉煌壮丽的人生,她和学校的一批同学浩浩荡荡开进南山山区,下到水岭县北沟公社,她和其他11名同学分到了于家坪村。

当年她十八岁。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杠,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生活的城市姑娘,凭一时的热情,在一个山区生活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还将就,时间长了,怎么受得了。于家坪村在一个山坳里,山高谷深,开门就是山,干活就爬山。这里山地贫瘠,打不了多少粮食。去地里,光上山就出一身汗。一天下来,全身湿透了。回到住处,连个澡也不能洗,弄的全身都是虱子。

这样的日子她实在受够了,不知这种蹉跎岁月何时是个尽头。每当回到父母身边,常常哭着诉苦。可是知青上山下乡那是大势所趋,父母有什么办法。转眼间六年过去了,在这六年里,她老在琢磨早点离开农村。按常规,这个年龄早就该谈婚论嫁了,宋小莉整天发愁。她想在城里找个对象,找个机会调回去,可这时的同龄人大都下乡了,找个知青自己又不甘心。当她结识陈彬后,常去那里补课。陈彬敏捷的思维,严密的逻辑推理让她折服。一道很难的数学题,经他一指点,便茅塞顿开。

从此,她不知不觉迷恋上了陈彬。她喜欢陈彬那温文尔雅的性格,慈眉善目的形象,幽默大方的谈吐,朴素无华的品质,虔诚助人的精神。渐渐的陈彬在她心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也常让她魂牵梦萦,成了她的依靠和知音。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父母根本不同意。原因是:陈彬是一个山东人,又在那个穷乡僻壤的水岭山沟里教书,没什么出息。他们认为女儿迟早会返城,就是找个工人也比山沟里的教书匠要强。可小莉就是认准了陈彬。父母没有办法,唯一的千金,掌上明珠。俩人便答应找个机会见见陈彬后再说。前天,小莉得知陈彬要去西安,便提前请假回到西安,在汽车站等着。便出现了前边提到的小莉和母亲在大街上“邂逅”陈彬的一幕。

送走了陈彬后,全家开始讨论起来。小莉忙问:“爸,妈,你们瞧陈老师咋样?”母亲刘彩英开口说:“总的来说,人家毕竟是大学生,说话、待人接物都很有水平,人长的也帅,工作也不错,在学校里人缘也好,老师同学都评价很高,咱们没啥可挑的。至于山东人吗,我看咱西安市外省人也不少,这也没啥。现在关键是个教书匠,我就不喜欢教书的,有啥出息。”

小莉忙插话说:“妈,在山沟工作是暂时的,以后有机会往外调吗。至于教书匠吗,这有什么,只要书教的好,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大学教授呢。”

小莉的父亲宋仁凯听了女儿这番话冷笑了两声,说道:“调,那么容易,你以为你爸是省长还是部长,你爸才是个科级干部。”说完,半天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宋仁凯问:“小莉,这件事人家陈老师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小莉说:“他肯定同意。”宋仁凯问:“他肯定同意?你怎么知道的?是人家向你表了态,还是托别人传了话?”“都没有。我发现他对我有好感,一见我就笑。”“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小莉呀!你也太天真了,人家对你笑,你就认为人家是那个意思,他见了我也笑呢。”宋仁凯给女儿拨了盆凉水。

“爸,你理解错了,不光是笑,还有另一种眼神。就是那种……反正我也说不上来的那一种眼神。”

宋仁凯是个眼里有数的人,虽然陈彬在他家呆的时间那么短,也没有说多少话,但他看出这个人不一般,和自己的女儿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他怕女儿看走了眼,造成误会。

“你们俩单独在一起谈过吗?”宋仁凯问。“没有,每次都是我们几个知青一起去他那里,我没机会向他表白。”

宋仁凯听了更怀疑了,那么多人一起去,怎么能看出人家给了女儿特殊的眼神,他觉得女儿在单相思。

“爸,你和妈要是没有什么意见,我就要向他表白了。”宋仁凯一听忙说:“别,别,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觉得你们俩人落差挺大的,不一定合适,将来生活在一起,能有共同语言吗?你要和人家谈对象,你不怕人家给你闭门羹?”

刘彩英不满丈夫对女儿的态度,忙说道:“共同语言?文化程度不同,就不能在一起生活?我们厂的老厂长,老婆是农村家里给包办的,不但是个文盲,脚还是个三寸金莲。别人都说是个糟糠之妻。可老厂长把他老婆当宝贝,不但下得了厨房,还上得了厅堂。我们的技术科长大学毕业,老婆小学才上了几天,斗大的字识不了几箩筐,人家俩人相敬如宾,过的也挺好。就拿咱家来说,我小学文化,你是中专,我们一样不比别人过的差。大学生有啥了不起,我们莉莉长的也不赖。再说,我们家是西安大城市的,家庭条件也过得去。陈老师不就是个大学生吗,现在知识分子都成了臭老九,接受改造。我们厂的大学生找工人的多的是。什么共同语言不共同语言的。”

老婆这么一说,宋仁凯也没了主意,只是摇了摇头。

小莉说:“爸、妈,我们知青七个姐妹都对陈老师有好感,我怕她们也插手,如果不趁早下手,恐怕就来不及了。”刘彩英对宋仁凯说:“孩子也不小了,要是不下乡,这事早解决了,现在小莉就是看上这个陈老师,咱们从中阻拦,要是耽误了,我们负不起这个责任。我的意思让她们去处吧,至于成不成,那是她的事,也怨不得咱,你看呢?”

宋仁凯觉得老婆的话有道理,于是便说:“莉莉呀,你想和陈老师谈恋爱,爸妈没意见。不过吗,婚姻这事不好说,可能成,也可能不成。成了更好,你得做好在水岭生活一辈子的准备。成不了,你也别当回事,思想上也不要有什么负担。”

小莉的父母在没有见到陈彬前是一种态度,见了陈彬后又是另一种态度。小莉得到父母的许可,当然高兴。回到水岭,她兴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甚至做梦都在和陈彬在一起。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整天思考以什么形式向陈彬畅开自己的心屝。

在生产队,地里的活不管多少,人们都得天天去上工。那怕没活干,也得在地里呆着,或者找个阴凉处歇着。这就叫出工不出力,吃大锅饭。宋小莉想亲自去找陈彬,可平时要上工,没有时间。再过几天,北沟镇的大集到了,这对小莉来说是个好机会,因为这天生产队要放假一天。

大集这天,知青们各自办自己的私事。一般三三两两的出去了。宋小莉看别人都走了,自己便动身去了县城。于家坪到县城要走一个小时。到了综合学校,就进了陈彬的宿舍。刚一进门,她就发现里面坐着两个人,都是自己的知青姐妹,一个是徐敏艳,一个是马召弟。这让小莉吃惊不小。小莉下意识地问:“你们不是赶集去了吗,怎么来这里了?”徐敏艳反问道:“你不是说要去冯家湾看同学吗,你怎么也来这儿了?”说完,大家只有用哈哈一笑来掩饰彼此的尴尬。没过多久,李小凤和郭秋红也来了。五个人,五双眼睛彼此互看着,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彼此一笑,也就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陈彬匆匆回到宿舍,看到眼前五个女知青,不仅有些吃惊,说道:“哎呀!小胡和小毛要是也来了,你们七个仙女也就到齐了。说曹操,曹操到。陈彬的话刚落,胡桑和毛秀芝便到了,大家都笑得不亦乐乎。陈彬说:“好,到齐了。正好,你们不是喜欢吃红薯吗,前两天一个学生从家里带了些,我给你们蒸,人人有份,省得有人说我偏向那一个。”说完,便从床底下拿了红薯到河边洗去了。洗完,便放在锅里去蒸。接着,陈彬马上给她们辅导数学。

辅导完功课,红薯熟了,大家便吃了起来。陈彬对大家说:“下个周日,我给你们半天时间,你们顺便给那几个男同学说一下,有什么问题,集中解决。之后,七个女知青便回于家坪了。

宋小莉怀着美好的愿望来了,失望地走了。

今天的事引起了宋小莉的警觉,知觉告诉她,七个人分四伙去陈老师那里,说明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三个人在追陈老师。根据自己的推测,徐敏艳、李小凤、胡桑可能就是自己的情敌。她经过仔细观察和打探,不出所料,的确如此。

子凭父贵,李小凤爸爸是西北机器制造总厂的厂长,局级干部,母亲也是个中层干部。李小风是知青中背景条件最好的一个,所以村干部和村民都高看她一眼。她在知青中也显得特别清高,巴结她的大有人在。

李小凤家庭条件优越,在情场肯定也占上风,加之她天生丽质,是这几个女知青中最漂亮的一个。徐敏艳和胡桑怕被李小凤孤立,都败下阵来。可宋小莉就是不买帐,她知难而进,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几次想当面向陈老师表白,都因条件所限没能得逞。她心急如焚,夜不能寐。于是她便写了一封信,悄悄的寄了出去。

在之后的几天里,她在黙黙的等待着陈老师的回信。第四天,她终于收到了陈老师的信。此时,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晚饭后,她单独去了山后的竹林处,打开了信:

小莉:

你好。

来信收到。你太客气了,信中说了那么多感谢我的话,其实我只是作了些力所能及的事。自从认识你们以后,我都把你们当作我的弟弟和妹妹看待。因为我们是同时代的人,有着相同的命运和经历。咱们都能聊得来,给你们辅导学习、讲课是我应尽的义务。你的学习精神可佳,希望你再接再厉。记住:只要坚持下去,就有机会。因为机会往往是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那次去你家吃饭,给你父母添麻烦了。你们的盛情款待,我很过意不去,请你转告我对你父母的感谢。

关于你提到要发展我们之间关系一事,谢谢了。我已立志在水岭这个山沟里呆一辈子,可能这一生都不会考虑个人情感问题。我奉劝你:请珍惜那份感情,另择佳偶吧!

……

读到这里,如晴天霹雳,宋小莉顿时失去了知觉。她蹲在地上,双眼朦胧,好一阵才缓过来。她慢慢的收起了信,擦着眼泪,不知如何是好。

宋小莉回到住处,郭秋红看见她双眼发红,忙问:“小莉,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宋小莉没有说话。郭秋红进一步问道:“是不是村东的那个瞎(ha)狗惹你了?走,咱把吴志明和黄炳辉叫上收拾他去。”

郭秋红说的瞎狗,是于家坪村村东的一个农民,大名叫于大狗。因为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属二流子。三十多岁了,一直讨不到老婆,常爬看人家的茅房,村里人给他起了外号叫瞎狗。自从知青来村后,瞎狗看这些年青漂亮的女青年们很是眼馋,有时进行性骚扰,所以这些女知青一见到他就发怵。

吴志明和黄炳辉是男知青,一次瞎狗尾随李小凤,被他俩一顿痛打,从此瞎狗每见到他俩,就躲的远远的。

“不是,不是。”宋小莉忙解释着。“那你咋不高兴?”郭秋红再问。宋小莉不说话了。郭秋红是个聪明人,她什么都知道了。因为李小凤已吃了陈老师的闭门羹,更何况你宋小莉呢。

从此以后,宋小莉情绪低落,心事重重,无所事事。晚上,有时哭醒。她第一次尝到了失恋的痛苦。她开始厌食,渐渐地消瘦了,好似病了。一个月后,父母把她接回了西安。开始,还以为女儿得了什么大病。可是到医院一检查,没查出什么病来。经再三盘问,才知道是陈老师拒绝了她的求爱所致。母亲刘彩英看到女儿成了这般光景,心疼地哭了,她说:“莉莉呀!你可别这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可怎么活呀。”

爸爸宋仁凯劝着说:“我早就告诉你,要你作两种思想准备,你就是不听。找对像那有一找一个准的。有的人谈了几年散伙了,有的人结婚了,最后过不到一起,又离了,人家还不活了。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一个教书匠把你迷成那样个了,没出息。”

宋仁凯这么一说,女儿哭的更厉害了。刘彩英着急了,她瞪了丈夫一眼说道:“去你的,那有这么说孩子的。”接着忙劝女儿:“妈的乖乖女呀!听妈的,陈老师不同意,咱们找比他还好的。妈在工厂里给你找,我们厂大学生多的是,那一个都比陈老师好,将来还可以调回来。”“妈呀!我再也不去水岭了。”小莉仍在哭闹着。宋仁凯劝着说:“莉莉,不去怎么行,将来城里万一招工,由农村推荐。到时候人家说你表现不好,临阵脱逃,给你档案写上一笔,你的户口就永远落在农村了,再想返城就难了,你得好好斟酌斟酌,千万别因小失大。”宋仁凯这么一说,小莉哭的更厉害了。

“去,去,去,没有那么厉害,看你把孩子吓的。”刘彩英数说着丈夫。“莉莉,咱不去了,暂时就住在家里,好好养养身体。妈看能否办提前退休,让你来顶替。”刘彩英这么一说,小莉才停止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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