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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胜》第十一章 奈何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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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罗继中喘着粗气,说道:“嫂子,嫂子……”项义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问道:“你嫂子咋啦?”罗继中喉咙吞咽一下,道:“嫂子昏过去了。”

罗继中说完,安生见项义脚步轻浮,上前一把扶住手臂,问罗继中:“什么时候昏的?”罗继中剧烈跑动后,一颗心跳得厉害,双手拄着膝盖,弯腰说道:“义哥,我路过你家,听到云儿在屋里哭,一直哭。我见门是从外面锁上的,猜想嫂子肯定在家,就喊了几声,结果没人开门。后来……后来我怕嫂子出事,直接跳进你家院子,就……就看到嫂子趴在屋里地上。”说到这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项义听罗继中叙述时,不断进行自我暗示:“事情已经发生,心急也是无用。”待罗继中说完,他定一定神,拔足向家狂奔。安生有股不详的预感,喊来几名壮汉,让罗继中留下歇口气,自己带着壮汉们追赶项义。

二姐妹离家后,张俪阑回到屋内,揭开饭锅,舀了一碗米汤,站在锅边喝下。肚中有食,更增倦怠。她感觉站立不稳,急忙拉来凳子,倚着墙壁软软坐下。

邻居们都去听审了,四下寂然无声。她倚着墙壁,心想:“听说近来大家都在想法子挣工分,就连虹儿雪儿也去参加劳动了,只有我每天呆在家里,真是累赘透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忽听墙壁发出一声叹息,不由得吃了一惊,赶忙站起。回头看向墙壁,仍是原来的样子,并无异状。

她走到项云床边,见女儿仍在熟睡,打量她俊俏的小脸,心想:“虹儿机灵,雪儿沉稳,不知云儿将来是什么性格,但愿不要像我一样才好。”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阑儿,到妈妈身边来。”这不疾不徐的腔调,简直与她母亲当年的口吻一模一样。她四下张望,不见有人,试探性地向窗外问道:“妈?是你吗?”下意识快速转过身,身后除了墙壁,哪里有人。

她怔怔地出神,本以为母亲还会开口,然而周围只静悄悄一片,再也没有人声传来。她久病多思,近来时常幻听,听到母亲说话却是头一次。她被母亲的话音勾起相思,却见不到母亲,当下颓然坐在炕上,手背抚摸项云脸蛋,心想:“云儿,难得你生得这样好看,只可惜在这穷乡僻壤,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倘若是在城里,一定能被有钱人家的公子看中,这辈子也就不愁吃喝了。”转念一想:“生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好的,如果云儿将来的丈夫像义哥一样,不是比嫁到城里好上百倍、千倍?”

一想到项义的好,自责感涌上心头,寻思:“隔壁家那个媳妇,已经生过一个儿子,还动不动要挨丈夫的揍。我这么没本事的女人,义哥却从来不对我发火,什么事都以我为重,天天哄我,逗我开心。”忽觉想法可笑,心想:“那样的人怎配和义哥相提并论?”

伸手为项云掖好被子,又想:“义哥也真是的,外面都传开了,我又不聋,岂会不知大家在背后议论我?他这般尽力瞒我,也真够多余的。其实全是我自己不好,总往坏处想,这才一直养不好身子,连累他干了一天的活,回家还要顾及我的感受。”她数落丈夫的同时,心中满是柔情蜜意,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还有来生,我还做你媳妇,到了那时,我给你生一堆男孩,把今生欠的全都补回来。”

忽然想到丈夫这时还空着肚子,当即起身,去为丈夫做饭。她一边切菜,一边回味丈夫无微不至的关怀,不知为何,脑中竟不晕了,全身也充满力气。青菜下锅之前,她才反应过来:“吃热乎的多好啊。”向院子里望了一眼,心想等丈夫回来再把菜下锅,又坐回炕上。

不知何时,项云小脸蛋上洋溢起笑容,似乎做了美梦。张俪阑见女儿笑了,也不禁莞尔,低声问道:“小家伙,你梦见什么好事了?”问话之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孩子的性格多半不会像我。虹儿小的时候多动症,雪儿很少哭,她俩长大后的性格全和小时候一致。云儿最爱笑,个性一定天真开朗,绝对不会像我一样,每天就知道胡思乱想,什么都放不下。”忽然心口一紧,莫名紧张起来,思忖:“假如云儿性格太好,万一将来被人骗了,该怎么办?”

一想到全村只有一个项义,概率如此之低,紧张感瞬间增加数倍,随之想到小白:“连城里的知青都对义哥青眼有加,可见不止全村只有一个义哥,很可能全营城也只他这么一个。”她正为女儿的终生幸福担忧,忽然面前现出两个人影,随着影子逐渐清晰,二人容貌正是她印象中父母当年的模样。她蓦地一惊,站起问道:“你们……真是你们?”

男子微笑不答。女子笑吟吟向她伸出手,道:“阑儿,是时候了,咱们走吧。”张俪阑眼中充斥泪水,喊道:“爸!妈!真是你们,女儿好想你们。”呜呜哭了起来,道:“我以为你们死了,我一直以为你们死了。”女子安慰道:“不要哭啦,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多愁善感。阑儿,咱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张俪阑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动,问道:“妈,你们这些年去哪儿了?”女子恍若不闻,伸出手来,道:“阑儿,把手给我。”张俪阑下意识伸出手,忽然听到项云哭了,急忙将手缩回,转过身子。方才张俪阑情绪激动,没有控制音量,将项云从睡梦中吵醒。只见项云闭着双眼,两只小手不断在空气中乱抓,似乎在找妈妈。

张俪阑正要去握女儿的手,忽听父亲声音从后说道:“她已经不属于你了,来吧,我们该走了。”张俪阑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这样说,继续去握女儿的手,岂知竟摸了个空。她吓了一跳,又再去摸,不等摸到,脑中已是天旋地转。转动中眼前景象变成白茫茫的一片,项云的脸也开始扭曲,先由白转黑,又由黑转花,跟着视线里一闪一闪的,再也无法定格。

最后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回荡:“他们不是我父母,他们是黑白无常。”想罢,意识全然模糊,从此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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