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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传奇》三十一 临湟府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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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晋复遣赵莹奉表来贺,以幽、蓟、瀛、莫、涿、檀、顺、妫、儒、新、武、云、应、朔、寰、蔚十六州并图籍来献。於是诏以皇都为上京,府曰临潢。——《辽史》

“二百三十一,二百三十二,……三百零五,夫君留心!”

钵盂村,郑毅与白连德的比武还在进行,老少英雄皆在一旁观看,邓芳在一旁,边数着招数边为郑毅担着心。她现在称呼郑毅为“夫君”,郑毅多次斥责无用,也就随着她了。

这是二人的第三次较量了,上两次二人打斗了五百合,未分胜负,这次约好了是早饭后开始,如今已打了足足一个时辰。

“三百七十五,三百七十六……”别人都在圈外驻足观瞧,最多偶尔耳语几句,唯有邓芳,随着二人的身形乱转,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着,如同两丸黑白水银,左右转动。她这一忙活儿,惹得赵龙、赵虎兄弟也兴奋起来。他俩瞅着弘殷不在的机会,也开始装模作样地品评起来。

“喂,老弟,看情形,我分析飞天龙这次一定能赢!”赵龙煞有介事一捅赵虎。

“那还用分析,我早看出来了。你看飞天龙这招,这叫‘飞龙乘雾’,那天他给我展示过。”赵虎摇头晃脑。

“你歇着吧,啥时候给你展示了?你怎么不说是向你请教呢?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谁不知道,给你展示有个屁用?”

“哎,你这么说话好吗?飞天龙说我有潜质,你知道吗?我那一招‘醉柳扶风’,不漂亮吗?上次你屁股被我打青了,你忘了吗?告诉你,我只用了三层功力。”

“恶心,还好意思说,我撒尿时候你偷袭,你是英雄吗?你说你是英雄还是狗熊?”

二人声音越来越大,眼睛瞪得溜圆,还带血丝。旁边的香孩儿也实在听不下去,他凑上前道:“二位叔叔,你俩上一边较量去算了,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谁赢谁输都不丢脸。”

“嗬!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二人还要争辩,看见众位英雄都在瞪着自己,忙闭上眼睛不吱声了。

场上,北海怪叟白连德,一双螳螂刀大开大合,金光四射。郑毅的七宝刀也不示弱,上下翻飞,银光闪闪。郑毅从心底佩服白连德,七旬开外的年龄,连续打了三天,竟然丝毫不见疲态,看来,除了自己,江湖上能和他匹敌的,只有南冥老人了。二人你来我往,不觉已到了五百回合,但双方都没有停歇之意,看来他们都有意在今天分个高下输赢。

场外,洞庭双侠不住点头,自愧不如。他们本应马希声之邀,来刺杀李嗣源。如今,明宗已死,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他们目睹了兴圣宫一幕,深为明宗的仁德所感动,又仰慕郑毅的忠义,且出于民族气节,所以决定留下来,一同抗击契丹。

白连德和双侠一样,与郑毅结成朋友,更根本的是,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多年来,吐谷浑一直受到契丹的欺凌,他们努力寻求解脱,而大唐,是他们最好的依靠。崔夺的死,固然可惜,可如今能同郑毅并肩作战,对付宿敌,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二人不知不觉已斗了七八百合,邓芳数得口干,端着一瓢山泉水大喝。那哥俩也停止了口舌,换作胳膊腿,模仿着场上比划。人群中最为关注的当属香孩儿,目不转睛,心潮澎湃。铜佛、石敢等钵盂村的好汉也在一旁观瞧,三妹搂着侄儿守忠,表情淡然。为什么一定要分个高低呢?他心里发问,难道安安稳稳过个太平日子不好吗?

场边的一株槐树上,鸟窝骑在树杈上,呆呆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心里却想着死去的兄弟。想当初,兄弟六人有缘聚在一起,喝酒、吹牛,赌博聊女人,当然更多时候是切磋一下技艺,却从来不在乎输赢,输赢都是一个乐。那时候的日子多逍遥,可自从结识了老贼荣成,一切都变了,到如今,只剩下了自己。他眼前经常浮现大哥无眉临死前的那一幕:兄弟,回去,回去吧,把我们一起葬在毛山……

三妹看在眼里,她轻拍一下小守忠的脑瓜儿,又指了指鸟窝。守忠会意,跑到树下,双手捧着木碗,碗中是半红的大枣。鸟窝笑了,接过木碗,又一用力,将守忠也扯上树杈,像兄弟俩。

三妹欣慰地笑了笑,可怜的孩子,她心中慨叹。

突然,场中传来邓芳的喊叫——我夫君赢啦!我夫君赢啦!

原来,二人斗过一千合时,白连德终于体力不支,动作迟缓下来,被郑毅一招——蛟龙探海划破了他的衣衫。白连德只得郑毅手下留情,就势跳出圈外,拱手认输。邓芳见他认输,欣喜至极,拍手叫好。

郑毅知道自己凭借年轻,侥幸小胜,听邓芳一喊,脸上一红一热,羞愧不已。他瞪了邓芳一眼,忙还礼,谦恭地连连摆手,称赞白连德武功盖世。

白连德笑道:“元帅年轻有为,智勇绝伦,老叟甘拜下风,心悦诚服。为表达敬慕,愿将胯下的青海玉龙骢赠予元帅。”

“不,不,不!”郑毅一听,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他知道玉龙骢乃是绝世良驹,不仅善驰骋,而且通人性,自己怎么能夺人之爱,所以百般拒绝。

白连德一本正经道:“元帅即将踏上征程,面对强敌,没有合适的坐骑又怎么能行呢?中原不比我们草原,良马众多,到时候你又上哪里寻得?况且那契丹名将如云,善于骑射,元帅一定小心才是。老夫即可回去,厉兵秣马,随时听从将军调遣,以助您一臂之力。”

话以至此,郑毅怎能再拒绝呢?那样必将伤了对方的心。郑毅千恩万谢。白连德从马房中解开玉龙骢,抚摸着他的头与长长脖颈,指了指郑毅。那玉龙骢明白主人的心意,泪水汪汪,白连德也是一阵泛酸。郑毅来到玉龙骢跟前,玉龙骢嘶溜溜长啸,伸出脖颈用头去蹭郑毅的头。白连德明白,玉龙骢认可了它的新主人。

郑毅满心欢喜,无比怜爱地抚摸着玉龙骢。这时弘殷过来,递给郑毅一封信。郑毅展信一看,是延徽所写。信中除了倾诉兄弟之情外,还简述了别后的经历,并婉转地劝告郑毅,放下干戈。郑毅看罢,冷冷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延徽兄的情谊领了,待我到黄龙府向你致谢吧!”

弘殷看着他,欲言又止。郑毅一瞪眼,弘殷不敢隐瞒,又递上一封信。郑毅不看则罢,一看脸色大变,又疑又喜。

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信上只写上这几句话,结尾是——你的静儿

拿着这封信,郑毅颤抖着双手,足足看了十几遍。他不敢相信这是静儿写的,他用目光询问弘殷。弘殷点头肯定。郑毅不敢相信,他坐在地上,泪水涌了出来,打湿了信。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是啊,不会是骗人的吧?是真的,毅哥,你不相信我吗,我在等着你呢!又一个声音响起。两个声音交错在他的脑海里,他不知所措了。他紧紧抓住弘殷的胳膊问:是真的吗?弘殷肯定的点点头。他抓住铜佛的手问:是真的吗?铜佛也点头。他又抓住了三妹的手,疼的三妹直皱眉问:是真的吗?三妹流着泪,拼命地点着头。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他神经质起来,起身就往外跑,跑着跑着又回来,去找他的马。弘殷一把拉住他,他猛地一耸,弘殷摔倒在地。铜佛上来,也被他踢到了。“我马上就去,我马上就去,你们谁也不要拦我!”他反复嘟囔着这句话。白连德和双侠同时上来,死死摁住了他,可他还是在挣扎,眼睛红红的,发疯一般。突如其来的这事情,给大家都弄得不知所措。鸟窝、守忠从树上跳下来,赵龙赵虎关键时刻不吱声了,张着大嘴傻傻的。香孩儿还是头一次见到此等情景,急得他哇地哭起来。

这时,就听一个声音喊道:“都躲开!都躲开!”大家一看是邓芳。只见邓芳提着半桶山泉水,冲着郑毅的头上倒下去。大家也来不及闪开,也都溅了一身,而郑毅也被这凉凉的水浇醒了,他拂去面上的水,瞪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香孩儿挤进人群,哭着扑到他的怀里叫道:“郑伯伯,你怎么了,香孩儿吓坏了。”

郑毅长出一口气,抚摸着香孩儿圆圆的脑瓜笑着说:“男子汉,可不能随便哭啊,伯伯啥事情都没有,伯伯高兴,伯伯十分高兴。”“高兴?高兴就这样吗?您刚才那样子好像我那两个叔叔发疯。”说着,他用手指向赵龙与赵虎。大家哄地笑起来。赵龙赵虎一愣,也跟着笑起来。

“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昔者,朕之不明……当今务在禁苛暴,上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令武备而已。”

耶律德光读完了汉武帝的《罪己诏》,将其放到书案之上,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静儿。述律平道:“静姑娘,好修养,好记忆,怪不得突欲把你视为知己。说实话,先帝在时,曾在病榻上和我讨论过本文,他也深深自责,认为自己屠戮太多,也曾拟写一份《罪己诏》,可我阻止了。因为你知道吗?草原上的狼,如果不能及时捕获猎物,它就会饿死,成为别的动物的腹中餐。当你身强力壮的时候,不能为子孙后代积累一些家产,你的后代就将成为沿街乞讨的可怜虫。到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切所谓的道德礼仪都将成为笑谈。”

静儿冷笑道:“也许人类比动物最高明之处便是他懂得为自己找借口吧?二位执意侵犯唐国,那么就请我回去,和你们一分高下。”

“什么,一分高下?”哈哈哈,耶律德光狂笑起来,他瞪着眼睛道,“你们汉人有个俗语叫‘螳臂当车’,相信我们大契丹铁骑一到,如狼入羊群,你们就会土崩瓦解,夹尾而逃,到时候恐怕你连对决的机会也没有吧?”德光又是一阵大笑。他这一笑,手下的将领们也跟着笑起来。

静儿静静地看着德光,想到自己不能见到毅哥,想到德光如此对待难兄,想到中原即将遭受困难,不禁怒火中烧,心中充满了怒气,她真想用石块狠狠教训一下这个狂妄之徒,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观察到,这些将领中唯一不笑的那位正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谁呢?她仔细端详,正是耶律休哥。七年未见,休哥比以前更加魁伟,目光显得更加成熟。

静儿一下子想到了呼兰,她的眼睛湿润了,往昔的欢声笑语一时回荡在耳边。哦,七年了,呼兰,你还好吗?

“怎么,公主哭啦?公主你害怕了吗?”德光又是一阵放肆地笑,这一次,很多将领都没有赔笑,他们钦佩静儿的智勇。述律平瞪了德光一眼,她上前去拉静儿的手。静儿把手缩回去,顺势向述律平请求要去看望呼兰。述律平慨然应允,并派十名自己的亲兵帮助打点。静儿弯腰施礼称谢,抬头时瞥见了休哥脸色大变。

第二日,静儿便带着许多祭品来看呼兰。芳草萋萋,蔽日连天。静儿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片凸起的高的岗。待到近前,她发现坟边十分干净,周边十米外,都是石块铺地,没有一根杂草。她立刻明白了是谁所为,她将亲手采到的一束野花放到坟上,拜了几拜。

“好妹妹,姐姐来看你来啦!”她悲切地说道,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七年前,你我相伴;七年后,谁与相依?想到这,她哽咽了。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车马声。回头看时,但见述律平、耶律德光在一些大臣的陪同下来到这里,身后竟然还有一群僧侣。静儿定睛观瞧,带头的就是崇文大和尚。

静儿忙上前,一一施礼。

述律平道:“崇文大师听说公主来祭拜呼兰,不顾年高,特来祭奠。”

静儿忙向崇文致谢。崇文虽须发尽染,但面色红润,声音宏亮。他双手合十道:“老衲依然记得当初在余生寺与公主及呼兰姑娘一段缘分,太平听歌舞,乱世多离乱,但愿天下少却纷争,永远和睦。”静儿发现,崇文说这句话时,头稍稍向述律平转了转。

述律平微微一笑道:“大师悲天悯人,尽可为民祈福,吾辈自将努力而为。”

德光道:“大师言之有理,其实我大契丹一向有好生之德,崇尚和平,很多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崇文微微颔首,双手合十,口中念叨阿弥陀佛。

静儿也是一笑,心中几分慨叹。

德光看着静儿缓缓道:“休哥安在?”

“末将在此,听候陛下吩咐。”人群中一位将领倒头便拜。

静儿发现,休哥面上依稀留有泪痕。

“从今天开始,呼兰这一块儿,由你负责,一定好好照顾,之前你处理的就很好!”德光面无表情,态度温和。

休哥身子一颤,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己和呼兰的事情早被发现了,他心中暗想。这可是死罪,可是陛下却对自己网开一面,他感动万分。休哥连忙连磕了三个响头道:“谢陛下大恩大德,休哥誓将忠于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德光微微颔首,又道:“你还是感谢太后吧,是她念你忠义,为你说的情。”

休哥又赶忙给述律平连磕了三个响头,表示忠心。

述律平笑着将休哥扶起嘱咐道:“近来风大天凉,虎狼频繁出没,你一会负责公主的安全,将她平安送回营帐。”

休哥连连诺诺。

述律平和耶律德光起驾回营,接着,崇文等众僧念了几段大悲咒后,也告辞了。静儿在休哥的护送下,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看到帐中没有旁人,静儿便急不可耐地问耶律倍怎样了。

休哥一颤,吞吐说不知。静儿感到蹊跷,越发想知道究竟。可休哥坚决表示不清楚。静儿无奈,便求休哥教她武功。休哥表示疑问,眉毛一挑道:“姐姐为何要习武呢?”

静儿道:“不学怎么能行,豺狼已经到了你的眼前啦!”

“哦?不!”休哥尴尬道,“其实只要姐姐修书一封,让郑元帅与我契丹结盟,战争阴霾便会一扫而光,这样不仅两国百姓可以重新和好,而且你和郑元帅即可团聚。”

“是吗,没看出来,你和韩延徽一样,来当说客来啦!”静儿冷笑道。、

“不,不,不是的!”休哥连连否定,可是眼神儿已经清晰地暴露了他的心思。

“你喜欢呼兰吗?”静儿突然问。

休哥不妨遇到这个问题,他嗫嚅这说不出话来。怎么能不喜欢呢?这七年以来,每到夜静十分,便是相思时刻。他常常对着那银亮的月光轻声呼唤,呼唤一个美丽的期盼。他将头扭到一边。

静儿又道:“你难道不懂呼兰内心的苦痛?族灭家亡,与人为奴?唯一给她安慰,给她力量的便是你。可是种族的差异,让你们不能走到一起,不能享受上天给你们带来的最美礼物。休哥,如果没有这些,也就不会有战争,我们大家和睦相处,相亲相爱,也许,此时此刻,你们两个,正坐在毡房里,相依在一起,喝着喷香的奶茶,是吗?”

休哥掩面啜泣。

“人皇王在何处?”静儿上前,一把抓住了休哥的胳膊。

休哥缓缓放下胳膊,抚在静儿瘦削的肩上,泪眼婆娑道:“我的好姐姐,告诉你吧,人皇王,他已归天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静儿顿感头脑轰鸣,天旋地转,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休哥赶忙将她抱起,百般呼唤。

静儿慢慢睁开眼睛,没有泪水,没有疑惑,甚至没有一丝怨恨。她默然起来,摇晃着走出毡房之外,眼前是一片苍茫的草原,和一群安详吃草的羊儿。耳边隐约着阵阵的号角声,是契丹兵又开始训练了。她知道,整个契丹四大部四十九小部,都已经全部动员好了,战争是一触即发。

“姐姐,人皇王在升天之前,已经得到太后的保证,不伤你命。可是,陛下和很多将领因你知道的太多,不同意放你。实话说吧,这次名义上是让我护送你,实则命令我,倘若你不能就范,说服郑毅投降,也要送你上路呢!”休哥道。

静儿轻蔑一笑,伸手掏出一块八棱石块,腕子猛地一抖,石块飞出十几米,将一头公羊的角生生打断。休哥目瞪口呆……

太后的营帐中,述律平正捧着耶律倍的画像喃喃自语,泪水不断涌出。

“突欲,母后对不起你!本来我是想让你给你父皇守墓的,可大臣们不同意,你二弟也没有办法。这次,你先去陪你父皇,他一定很孤单。不久以后,母后也会去的,我们就可以再次团聚了。突欲,你临行时跪下来求我,让我放了安心公主,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能在幽州城,不惜生命的危险陪你回来,又多次和我谈你的事情,可见,她是多么值得你照顾的女孩。可是,话说回来,你又能甘愿舍弃生命而救她,说明你们彼此一定是深深相爱的。既然如此,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走到一起呢?所以,为娘这个决定是为你考虑的,马上我就将送她给你。突欲,我知道,你为人仁厚慈善,光明磊落,不想破坏安心公主和郑毅的幸福,可是,为娘告诉你,这正是你最大的软肋。我们草原民族,不能像羊儿一样儿生存,我们是狼,我们为了自己的未来,要不顾一切,为娘要让你明白,幸福的生活要靠努力去争取,而不是等待施舍。突欲,也许你会埋怨母后不守信用,可是,我相信你会理解母后的初衷。千言万语,日后再说。到时候,我会在你父皇面前,向你解释清楚的。突欲,我忠厚仁孝的好儿子,愿神通广大的太阳神、月神、山神一同保佑你泉下平安!愿我们大契丹族永远昌盛,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

述律平流下了她最后的眼泪,然后抓起案上的酒,一饮而尽。

帐外,一个侍女进来道:“禀太后,依然没有消息。”

述律平眉头一皱,心说难道出什么问题了,休哥一向忠于皇帝的。“传萧林莽来见我!”她命令道。

侍女答应后退下。

一会儿,一位身材高大,留着长长胡须的将军来到帐外,他就是述律平手下最为得力的大将萧林莽。

述律平将其唤入,耳语一番,萧林莽得令而出。但见他提着一杆大刀,带领十几名手下,疾驰而去。很快到了,他们很快就到了静儿的居所,帐中空无一人。

“不好,”萧林莽心说,“不会是休哥那个小子带安心公主跑了吧?”契丹皇帝的金帐军和皇后的属栅军,历来貌合神离,再加上萧林莽一直嫉妒休哥受帝后两方的器重,所以他本能地作出这样的判断。

“耶律休哥,耶律休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跑不掉的,我将生擒你!”萧林莽破口大骂,同时命令手下四外搜寻,他自己倒是洋洋得意,心说这回轮到我得宠了。不料,不一会儿,就听手下喊道——将军,找到他们了!

萧林莽一愣,抬眼一看,但见距毡房五十米外的草丛中,抬出一个被绑的人来。不是别人,正是耶律休哥,但见他瞪大眼睛,口上被堵着。接着,又在附近找到了休哥的手下,他们都和休哥遭到同样的待遇。

林莽下马,围着休哥转了几圈,先是仰天大笑,接着瞪圆了眼睛,恶狠狠道:“你给老子玩这套,老子不是傻子!你说吧,安心公主到底叫你藏到哪里了?”他一把扯掉休哥口中的一块毡布。

耶律休哥大口喘气道:“你血口喷人,快把我放开,我要向陛下汇报。不知道是谁用迷药熏倒了我们,快把我放开!”

林莽冷笑道:“好,你告诉我谁偷袭了你?整个大草原都是我们的人,有谁能一下子弄倒你们这么多人?你是徇私情,将安心公主放了,然后来个苦肉计是吧?”

休哥道:“林莽,你先放了我再说,咱们到太后那里来分曲直!”

林莽笑道:“我偏不放你,待我抓到安心公主,咱们一起到陛下那里理论。”

休哥怒目圆睁,拼命挣扎,无奈绳索太紧,不能开脱。

林莽扯着长长胡须道:“休哥,好,我成全你,咱们现在就到陛下那里去理论!”

林莽的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一声道:“慢着,你有什么话,就跟我们二位说吧!”

林莽回头,发现两位银须老者,头戴斗笠,手持竹竿,腰挎竹篓,笑着站在他面前。

“你们是何人,胆敢来到我们这里?”林莽喝问,手下人也冲了上来。

其中一老笑回道:“我们乃是洞庭双侠,划水腻了,想到这里划草。”

林莽哪里知道洞庭双侠,闻听此言,不禁大怒,想对方如此不恭,不由分说,大刀一挥,便劈向浪里白。浪里白也不躲闪,竹竿一迎。他这一动作差点给林莽气乐了,他想这个老头是不是精神有问题。这刀下去一定如切瓜一般,一劈两半,鲜血四溅。他闭上眼睛,不忍看到这惨烈一幕。熟料大刀被被高高弹起,差点儿脱手。他闭着眼睛还想:难道是劈错地方了?

林莽一睁眼,见浪里白正笑呵呵地对着自己,那根竹竿就依旧扛在肩膀上。“难道刚才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我根本没有砍?”他眨眨眼,上前一步,用力砍去。这次,他睁大眼睛,眼见着刀劈向浪里白的脖颈,可是浪里白却依旧不躲不避,瞬间里,他有点儿蒙了,心说怎么个意思,白来送死?好吧,那就成全你吧!眼见着刀锋扑向对方的脖颈,林莽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他赶忙一扭头,不忍直视。岂料,大刀突然抖了一下,停在了半空中。

哎呀,怪了!林莽抽回大刀,仔细查看,并无异样。怎么回事?他瞅瞅周围士兵,士兵也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只有休哥在冷笑。他哪里知道,就在大刀指向浪里白的时候,浪里青的鱼线已经甩过来,一下缠住了大刀。因为这鱼线乃蛛丝、蚕丝与白金丝编织而成,所以在极短时间里,众人竟然不知。休哥也是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碰到了高人。

萧林莽两次受挫,心中茫然。莫不是对方有神人相助?抑或他本是就是神?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双侠。

浪里白心中好笑,他猜出了林莽的心思,于是就势喝道:“无知小儿,见到日月双仙,还不下跪?”

他这一说,林莽就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他脑袋顿时发麻,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身后的士兵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休哥心中暗骂,心想这群废物,真给契丹人丢脸。可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呢?

浪里青也跟着演,他见休哥不跪,从荣地喝口酒,然后鱼竿一指休哥道:“小子,你为何不跪?”

休哥凛然道:“我堂堂契丹大将,为何要给你这两个山野村夫下跪?”他现在已经判定,自己刚才受到的就是这两个人的偷袭。

浪里青见他如此作答,心中倒生出一股敬佩之情。浪里白知道,倘若不能制服这人,其他人是不能乖乖听从。于是,鱼竿一挑,冲上前去。休哥虽然双手被绑,可腿却是依然灵活。他飞身跃起,冲着浪里白便是一个旋风腿。

浪里白口中叫“好”,闪身躲过,鱼竿横扫休哥的腰。休哥明白,别看这鱼竿纤细,可力可达千钧。他赶忙一个滚地,同时出招,双腿如剪,去夹浪里白的腿。浪里白鱼竿撑地,弹出数尺高。就这样,二人斗了三十几合。论功夫,休哥与双侠中任何一人都不分伯仲,可他如今双手被绑,又是赤手空拳,所以渐渐不支,一个没留神,被浪里白一脚踢倒在地。休哥不服,还要起来,却被浪里青鱼竿逼住了喉咙。

浪里白喝问:“快告诉我们,安心公主在哪里?”

休哥闻听此言,顿时一愣。谁救走了静儿姐姐呢?他心里暗喜,祈祷静儿能够平安无事。

一直跪在地上的萧林莽,此时回过味来,这哪里是什么神仙,分明是唐国人,是来搭救安心公主的。他抓起地上的大刀,再次向双侠冲了过来。身后的士兵,也拿着兵器扑上去。再看双侠,挥动鱼竿,钻石钩嗖嗖作响,契丹兵被打得哭爹喊娘。林莽自知不敌,想逃跑,却被浪里青的钓丝缠住了一条腿,他扑通摔倒在地,来了个狗啃屎。

“再问你一遍,安心公主在哪里?”浪里青厉声问道。

林莽吐着血沫儿,倔强回道:“我为何要告诉你,哼!”

浪里青大怒,挺竿要刺他的咽喉。

休哥道:“英雄住手!我们的确不知道公主在何处,希望二位老人家速到附近寻找,千万莫耽搁时机,情况复杂,变幻莫测啊!”休哥话中有话,言语诚挚。

浪里白判定休哥所言不虚,遂止住浪里青,二人飘然而去。休哥望着二人的背影,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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