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田野探灵笔记》第三章 黑手印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西康西河上街水坡里。午后,骄阳似火,一条短信铃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合上笔记。

我打开手机一看,是镇长杨德才发来的,我以为是谈我工作的事,结果是一句话:小陈,这边出怪事了,想和你聊一下。

我没回复短信,懒得再搭理了,现在,我一心只想把面馆经营好。

自从接管舅舅家的面馆以来,我才深深体会到经营面馆的无聊和不容易,有时闲得慌,挣钱也不多,但更多时候却忙得很,一般要晚上十一二点才得休息,第二天早上五六点就得起床,特别是早上和中午,根本顾不过来。

我起先叫本家两个姐姐来帮忙,都不愿意来,说起来似乎都比我还忙。二姐忙,是因为自家本身就在镇上有一个小卖部,还要照顾即将中考的侄儿,二姐夫是教师,但生活自理能力太差,居然连一碗方便面也泡不好。而大姐只是做农活而已,农闲的时间一大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也不来。但原来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听二姐跟我讲,是大姐夫说的,大家都是亲姊妹,为啥舅舅的面馆没有她们的一份。

大姐是老实本分的乡下女人,大我十多岁,是招赘在家的,十八岁就招了大姐夫,因为当初,我家实在缺劳动力。大姐夫是泥水匠,农闲时就在县城附近工地做点活儿。大姐生了一对双胞胎侄女,都在上卫校,经济压力挺大的。我想肯定是大姐夫不让大姐来的,大姐夫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他头上永远就顶个碗口大的天。

过了一会儿,杨德才直接打来了电话。

“你好,哪位?”我故意问道。

“哟喂,哪位!这么快就把兄弟伙忘了哈,我是杨德才。”一个嘶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哦,原来是杨镇长啊,对不起哟,手机掉水里了,原来的号码全遭洗白了。杨镇长,有什么快乐分享啊?”我回道。

“分享过铲铲,你当老板了也不吭一声,难怪当初辞职那么坚决。”杨德才带些责怪的语气说道。

“哪有哦,我舅舅驾鹤西去了,硬把面馆留给我,我总不能扔了吧,我也要喝稀饭啊。”

“这个我晓得,你搞开业庆典没有呢?”

“杨镇长,我就自己放了两串鞭炮,算不算呢?”我讥笑道。

“如果搞了不叫我一声,你小子就太不仗义了。暂不说这个了,我是给你说我们这里出怪事了。”

“什么怪事?”我问道。

“鸡窝村的那个田队长,你认识不?”杨德才问道。

“认识啊,就是你们经常喊人家田骚棒的那个队长嘛,你忘了,我们还一同在他家吃过两回饭呢。”

“对对对,就是他,他三天前死了,尸体是昨天上午从他家鱼塘里打捞起来的,家属说了,不弄个水落石出,绝不下葬,上头重视得很,我现在的压力很大,已经熬了两个穿夜了,这不,声音都吼哑了。”杨德才的声音像是从门缝里挤出来的,听起来很不舒服。

“哦,原来是这样,田队长倒是挺热情的一个人呢。”我说道。

“我去现场了,狗日的,他的死相太吓人了,大张着嘴,满口的稀泥,双眼鼓起,眼皮都合不拢。我跟你说,他的小腿上有四只手印,黢黑的那种,就跟用手摸了锅底灰后抹上去一样。”我明显感到电话那头的杨德才说话时似乎带着一丝恐惧。

我还未开腔接话,杨德才又说:“我听一个老者说,看那手印,不太像是活人留下的,你说会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呢?”

“呵呵,瞎胡说。好了,不和你闲摆了,有人来吃面了。”我见有人进店来,就想挂电话。

“你慌个球哦,老子话都没说完。”杨德才嘶哑的声音近乎怒吼。

“喂,杨大爷,真的来人了,我目前还没请人,空了吹要得不?”不等杨德才回话,我便直接挂断了,主要是确实来了三个吃面的人。

不到半分钟,杨德才又发来一条短信:改天来找你。

杨德才刚才讲的,我也着实吃了一惊,使我联想到当年三叔小腿上的黑手印。

三叔是陈家村未出五服的陈大爷的三儿子。三叔是越战后退伍回来的,县上安排他到公社当武装部长,三叔拒绝了。民政部门给了他五百元钱,三叔用这一大笔金钱承包了大队破落的酒厂。

大爷不明白三叔为什么不去当武装部长,就把他赶出了家门,一直到死都没和三叔说过话。大爷死后上山的那一天,三叔在一个山岗上朝着大爷坟头的方向一直跪着。送葬的人群散尽,风吹起坟前的纸火飞扬,飞向三叔的那个山岗,是不是大爷已经原谅了三叔?三叔依旧跪在风中,有些单薄和凄凉。

一次三叔到公社送酒,社长死活拉他一起喝酒,酿酒的人其实不滥酒,他们只是品酒的味道。三叔拗不过社长,只好上桌。酒至酣处,社长唤来一名漂亮的女子陪酒,开始还好好的,一会儿,公社武装部长一把把那女子搂到怀里,又亲又摸,女子反抗,武装部长给了她一巴掌,又一下子把她按在沙发上,就去撕扯女人的胸衣,使劲捏她的奶子。三叔霍地站起来,提起旁边的酒坛砸到武装部长的背上,武装部长扬言去拿枪崩了三叔,三叔拎起他,一拳把他打到了墙角里动弹不得。

那一夜,三叔喝了一生中最多的酒。

三叔醒来时,床边坐着一个女人,就是那个女青年,我未来的三婶。

三婶丰满漂亮,有知识,我总担心三叔驾驭不了她。果然,三叔对三婶唯命是从,被三婶驯服得服服帖帖,但三叔曾对我们讲,他人生最幸福的就是遇见三婶。

三叔酿酒,三婶卖酒,酒开始供不应求,不知那些酒客是因为酒香还是因为三婶人美。

下乡的男女青年陆续回城时,和我妈一样,三婶因为已经结婚,失去了机会。一次,一大家人吃饭,三叔问三婶后悔不,三婶说后悔,后悔嫁给了一个酿酒匠。三叔就憨憨地笑。

一年夏天,三叔送酒回来的路上,听见有人喊娃娃掉进河了,赶紧循声冲上去,原来是大雨后涨水漫上桥面,两个小学生过桥时不小心滑到河里,已经冲了几十米远,三叔来不及脱衣服就跳下去向两个娃娃游过去,奋力救起一个,当再游过去救第二个时,三叔和那个娃娃一起消失了。

几天后,人们才在下游的水库里发现了被河水泡胀的三叔。三婶哭得昏死过去。三叔和小孩的小腿上都有一双黑手印,黢黑的手印,令人恐惧。人群里有人说,小孩腿上的手印说不定就是三叔的,那三叔腿上的手印又是谁的呢?

三叔下葬的那天,三婶请人搬了几大坛酒到坟地,有人喊生看一眼死看一眼了,我就见三婶爬进坟坑,亲自把一坛一坛酒倒在了三叔的棺材里。就在这时,我看见人群里突然多了一大一小两个全身湿透的人,大的就是我三叔,他牵着小孩的手,三叔望着自己的墓坑,脸上挂着两条白色的泪痕。

我回去告诉我妈,我妈把我大骂了一顿,我爹说,他去找找韩大爷。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