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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本书》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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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李一山而言,他马上就要掌管号称“刀中魁首”的藏刀门了,此时仇家找上门儿来,正是他在天下英雄面前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起身向父亲拱手道:“父亲,您先稍等片刻,待孩儿前去会会那三人。”

李文唐微微一笑,道:“嗯,好。”

孟氏因心存担忧,叮嘱道:“山儿,凡事小心!”

李一山微微低下头,道:“知道了,母亲!”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自负着呢!自己连“青天四杰”都打败过,又岂会怕他三人?

此次上门寻仇,萧见月也是有备而来。她用心吸取上次落败的教训,对三人提前做了周密安排。

其中小师弟花满山将注重一个“稳”字,力求攻守兼备稳扎稳打;而三师弟柳池风将重在一个“奇”字,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自己则重在一个“快”字,长驱直入速战速决。

待向堂上各位前辈行过拱手礼后,李一山接过小刀扔过来的配刀,走出内堂跃上擂台,起手便是“若绵刀法”中的一招“牛刀小试”。

“若绵刀法”由李文唐的曾祖父所创,“若绵”便是他曾祖父的名讳。

李若绵十三岁成名江湖,二十一岁创立藏刀门,在当时那可是江湖上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

李若绵去世后留下一本《若绵刀》,被后世作为镇派之宝,在掌舵之间代代相传。

藏刀门毕竟是名门正派,出手收招皆颇为讲究。

这“牛刀小试”原意就是表示有大本领的人,先在小事情上显示一下身手。

作为藏刀门的创派祖师,李若绵当年创出此招,并将之作为“若绵刀法”的发招,目的有二:一来是出于对对方的尊重,二来是试探对方功力深浅。

花满山出手可不讲究这些,一上来便使出洪荒之力,以一招“抽刀断水”猛攻而来。

“牛刀小试”虽然看似不起眼,却可以根据对方的攻势而随机应变。

眼瞅着花满山下盘露出破绽,李一山早已心生一计,趁着他再次斜劈而来之时,侧过身子顺势将单刀下拉,直接冲着他的双腿而去。

此时柳池风从右侧以一招“鞘里藏刀”飞速袭来。

李一山见状立即扬起单刀,震开花满山大刀同时,翻身排出一招“磨刀霍霍”。

“磨刀霍霍”的招式确实跟磨刀很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招大巧若拙甚是精妙。

只是李一山学艺不甚精湛,一举一动好似女子搓衣。好在他功底深厚,足以抵挡柳池风的攻势。

花满山因为求稳而不敢冒进,而柳池风又难以快速压制对方,三人一时斗得不可开交。

李一山的刀法虽算不上精妙,却也算得是高手中的凤毛麟角,而青天涧的刀法一直是江湖的一杆标尺。这等精彩对决,在江湖上实属罕见。加之“若绵刀法”虽成名江湖多年,一般人却很少有机会见到。今日能够亲眼目睹它的风采,周围群雄早就高兴坏了,时不时发出一阵叫好声,心下亦大为感慨:这藏刀门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渐渐地,花满山与柳池风开始处于劣势,而李一山这才渐入佳境,不紧不慢地展现着藏刀门作为刀法名门的大家风范。

萧见月静静地站在一旁,心里却早已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她的两位师弟已是黔驴技穷,最多撑不过十个回合了,这就是说留给她的时间只剩半盏茶的功夫,可她却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进攻机会,情急之下只得以一招“刀过竹解”杀将过去。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李一山的刀法越发流畅起来,各种拆招更是顺手拈来,不等萧见月手里长刀近身,刀锋回转便是一招“捉刀代笔”,随着“铛、铛、铛”三声刀刀相撞之响,瞬间便化去了三人刀上的力道,不觉嘴角微微上扬,心想:多个人也不过如此!

眼见他此时面带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群雄更是钦佩不已,纷纷振臂高呼道:“李大侠,好样的!”

然好景不长,仅仅过了三十几个回合后,李一山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迅速将周身情形打量一番后,这才发现此时已全无退路。

原来青天涧那三人同时动了起来。

具体来说,先是柳池风臂刀一线,刀尖向前直刺,截住了他右边的去路;紧接着花满山右臂伸直,刀刃朝右,向右横砍,直接堵住了他的左后方;而萧见月早已刀臂内旋,刀尖向下,向左贴身挂出,罩住了他的前方。

这……

这是刀阵!

待李一山反应过来,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其实,他很清楚,为了这次复仇,萧见月三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他毕竟还是轻敌了。

而他更加清楚的是,此时眼见胜利在望,他们断不会手下留情饶他性命。

危急关头他只得铤而走险,可这刚把手里的单刀反撩出去,立马连人带刀被震退三尺远,整个手臂开始痛如刀割,不禁“啊”地发出一声大叫。

台上形势骤变,群雄大惊失色:这就败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这个刀阵是萧见月三人为了这场战斗,特地花了一个月时间设计出来的,这是他们用做压轴且必须一击必中的最后法宝。

对于他们的这个法宝,李一山显然应对得太过狼狈。若是换做别人,要么重振旗鼓再来打过,要么直接扔刀投降。可对他而言,真正最为致命的来自内心。

此时藏刀门准门主的自豪感已荡然无存,这已经狠狠地刺激了他那脆弱到一击便碎的自尊,再看看周围群雄纷纷投来的异样眼光,他只觉着浑身烫似火燎,心头一恍这便要晕倒在地了,一不留神儿这场战斗已被对手全面压制,接着人随刀走兵败如山倒,一招一式空有架子却没了灵魂。

在台上的四人当中,李一山仿佛一个跳梁小丑,胸口被人一点一点撕开,直到露出一颗千仓百孔的心。

因担心儿子安危,孟氏本就坐立不安,忽听得儿子一声惨叫,一颗心不禁咯噔一跳,赶紧起身拉着丈夫的手,泪眼汪汪道:“当家的,一山素来心高气傲,你赶紧出手救救他!”

李文唐却不理睬,缓缓闭上眼,心想着:该来的总会来了。

平日里见他这幅爱答不理的模样,孟氏总想着以和为贵忍忍也就过了,可如今儿子正在外面被人围攻,他身为人父却依旧坐在这里无动于衷,孟氏实在忍无可忍,收了眼泪指着他,狠狠地骂道:“该狠心的时候不狠心,不该狠心的时候比谁都狠心!李文唐,活该你窝囊一辈子!”

这是她嫁入李家以来,第一次冲着丈夫大吼大叫,而且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而且是如此得不留情面。

李文唐依旧闭着眼,不为所动。

耳听得台上越发惨烈的打斗声,孟氏立即放下手,儿子此时命悬一线,她可没功夫跟任何人置气,冷静下来快速一想,直接跪到了风四桥面前。

对于女婿今天的表现,风四桥一开始还满心欢喜,可这越往后看越觉糟心,未等孟氏开口便用力拍了一下椅子把手,长叹一声“唉”,接着站起身破口骂道:“如此绵柔柔的刀法,耍得跟个女人似的,老子看着就来气!”骂完后架起双掌飞身而去。

风四桥公然贬低自己的女婿,这不就等于是在打李文唐的脸吗?

堂上除了孟氏和李兮泽,其他人皆悄悄将目光瞥向李文唐。

李文唐却依旧不动声色,稳稳地坐在那里,只在心中替自己争了一句:我藏刀门的“若绵刀法”奇妙无比,岂是你这等粗人能看明白的!

风四桥的加入很快便稳住了李一山,二人并肩作战了三个回合后,李一山就找个机会溜出阵来。

孟思齐一见到他,顿时大吃一惊,心想:这孩子溜得倒是挺快!当即飞奔出内堂,与风四桥合为一处。

眼见大公子跌跌撞撞地退到了内堂,小刀心下担忧,赶紧起身上前去扶,却被他甩手拒绝了。

目送大公子落座后,小刀这才坐了下来,忽然瞥见李兮泽双手紧握神情恍惚,汗水顺着他稚嫩的脸庞往下流,想必是头一回遇到今天这种场面,心里过度紧张。

为了鼓励他,小刀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令小刀没有想到的是,他这刚拍了一下,竟吓得李兮泽浑身颤栗,猝然抬起头看着自己,嘴里还莫名其妙地嘀咕着什么。

李兮泽这诡异的状态,把小刀也吓了一跳。

小刀一时弄不清状况,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回到座位上不再去理会。

李文唐一生收徒两名,小刀便是其中之一,作为藏刀门看家护院的左护卫长,他一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一身武艺全由师父李文唐所授。

作为李文唐的另外一个徒弟,“冷血鬼刀”小拓一直身在暗处,就连李一山都未曾见过他的身影。

风细细在后面听说丈夫跟人比武受了伤,惊慌之余也顾不上女子之德,早已赶了过来,此时正眼含泪水想用手帕替丈夫擦血。

李一山却不领情,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孟氏早已站在一旁,待命人将风氏扶下去后,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儿子,见他除了肩头有几处伤口,身体并无大碍,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直接用手轻轻替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皱着眉头道:“一山,你……”她原本想抱怨两句,可这话都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盯着手上的血迹,默默地转身坐了回去。自己的孩子自己心里清楚,就凭他的本事,若不是太过自负轻敌,又岂会败得如此惨烈。她还清楚,他是个极其好面之人,如今马上就要掌管藏刀门了,却在这个档口摔了这么大一跟头,还是当着诸多天下英雄的面儿,此刻他的心恐怕比死还难受吧!

就在卫风和秋叶埋怨李一山如何过分,同时担心风前辈独木难支时,眼见孟前辈站了出来,二人这才放心下来。

这是“螳螂拳”和“风雷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合作,孟、风二人齐心同力越战越勇,虽然在体力上吃亏,却在实力和经验上都占有不少优势。

萧见月见这阵仗,今天是很难杀死李一山了,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撒手,向两位师弟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收刀跃到了院墙外。

随后,孟思齐扶着风四桥,感慨道:“风老弟,后生可畏,你我都不中用喽!”

风四桥想了想,微笑道:“孟老兄,中不中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咱俩这次联手,很值得喝上一杯啊!”

孟思齐大笑道:“喝一杯,是得喝一杯!”

说罢二人便又走进内堂坐了回去。

李一山低着头走过来,对着他二人拱手道:“舅父,岳父,多谢出手想救!”

孟风二人相视一笑,纷纷拱手道:“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应该的!”

李一山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既没看见他二人拱手,也没留意他二人说的话,答谢过后就继续低着头坐了回去。

……

再说回到木一道人这边。

道家仙山遍布天下数不胜数,尤以道可山和可道山最为有名,两山比肩而立只有一水之隔。

道可山上有观名玄之,观主木一道人有徒浑心;可道山上有观名之玄,观主一木道人有徒于朴。这就是所谓的,“道有二山,山有二观,观有二道,道有二徒”。

玄之观的祖师爷道号王玄之,之玄观的祖师爷道号之玄子,两观渊自同宗,即常道山的常道观。

常道观的鼻祖乃是常道真人,王玄之和之玄子则是真人座下两大高徒。常道真人仙逝后,师兄弟二人互为不服,便纷纷下山各自为派,从此常道一门分做玄之、之玄两派。

两派之间的对立始终难解难分,从祖师辈开始至今已有近三百年了。

虽说近些年一木道人不仅纵容观中弟子为非作歹,自己也是人面兽心无恶不作,之玄观在江湖上的名声是臭了些,可论地位还是于玄之观平起平坐的。

此次藏刀门却只邀请了木一道人,这摆明着就是要挑起二人之间的矛盾。

师兄弟二人面对面站立,木一道人拱手道:“师弟,别来无恙?”

一木道人妩媚一笑,翘起兰花指,阴阳怪气道:“师兄如此关心师弟倒还是头一回,莫非是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与木一道人仙风道骨一身逍遥脱尘之气相比,这一木道人身着血红色道袍,脸上画着淡淡的红妆,左手轻捻一柄长剑,举手投足之间,比女子还妖娆三分,难怪江湖人称“妖道”。

木一道人微微一笑,道:“贫道做事向来问心无愧,此番下山不过是受人所托,于这凡尘之事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一木道人十分轻蔑地发出“哼”一声,冲他翻了个白眼,冷冷道:“虚伪!”

木一道人摇了摇头,抬手劝道:“作为师兄,我还是想奉劝师弟一句,凡尘诸多诱惑迷人心,师弟还是早些回山好!”

一木道人仰起头,朗朗而道:“静坐冥想庄周梦蝶是修行,拥抱自然赏风赏景是修行,阴阳吐纳云雨交合也是修行,享人世之欢,感万物之妙,处处皆修行!”

木一道人长叹口气,道:“师兄话已至此,若师弟执意这般冥顽不化,恕不奉陪!”说罢便飞跃回去。

一木道人气得扭了扭腰,骄里娇气道:“刚说两句就要走,师兄也太过绝情啦!”说完快速拔出长剑,冲着他背心直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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