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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本书》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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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藏刀门出迎的队伍中,站在最前面正中间的便是门主李文唐,右手边依次站着夫人孟氏,大儿媳风氏,以及长孙李兮泽,左手边则依次站着次子李一河,府上总管甄伯,左护卫长小刀。

李文唐专门挑了一身上好的衣服,昂首挺胸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孟氏平日里都是节衣缩食,今儿特意穿了一身大红色。风氏也捯饬了好一会儿,看上去比平时年轻很多。李一河则很随意,一身灰色粗衣,既单调又低调。

苏梦云也来了,正低着头躲在了李一河的身后,只露了小半个身子。她刚到此地不久,原本是不想过来的,毕竟目前还不属李家之人,却是老夫人执意让她出面,她实在拗不过就跟过来了。通过府上侍女连日来的精心服侍,看她这一身淡粉色华衣,外披白色纱衣,头上青丝乌黑亮丽,斜插一支红玉珊瑚簪,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双方大都是第一次见,除了苏梦云,包括甄伯、小刀在内,李一山都一一做了介绍。

风四桥与女儿十八年未见,那孟思齐与妹妹分离时间更长,竟达三十五年之久。

时间是治愈亲情创伤的绝佳良药,风氏起初对父亲是抱有极大怨念,可等到自己为人父母以后,很快便体会出父亲的一片苦心。孟氏则早已放下心结,就连做梦都在盼着能与亲人重逢。

时隔多年再次拥抱至亲,孟风二人皆是老泪纵横,偶尔瞥见一女子藏在李一河身后,虽不知她是谁,不过看这情形,大体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至亲之人久别重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即便从晌午聊到晚上,兴致却丝毫未减。李一河实在觉着无聊,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回到苏梦云的住处陪她去了。

苏梦云同李一河来到藏刀门后,这李一河也确实待她不薄,当即将二人的事情禀明了父母。李文唐虽心不情愿,却也怜惜儿子,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夫人孟氏更是大力支持,因为自若初姑娘去世后,虽曾经人多番介绍,李一河却旧情难忘,迟迟不肯续弦,即便时常流连忘返于烟花之地,却从未再对任何女子动过真情,眼见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身边却连个贴心之人儿都没有,她身为人母早已愁得两鬓霜白,如今李一河好不容易又愿意成亲,虽然对方身份卑微了一些,却也是正经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她当然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了。

苏梦云也是大为惊喜,李氏在江湖上可是名门正派,实力更是直逼无剑山庄,如今她能阴差阳错嫁入进来,此等福气也不知她是修了几辈子才得来的。

只是在何时成亲的问题上,双方之间出现了一些分歧。按照父亲李文唐的意思,这事等办完传位仪式之后再说。李一河却想着越快越好,最好是两者一起办,刚好就是“双喜临门”。在这个问题上孟氏就插不上嘴了,拉上苏梦云去了偏厅吃起了点心和水果。

孟氏时不时打量着苏梦云,这几日对她是越看越喜欢,感觉她整个排面都还过得去,唯一不满之处就是她皮肤粗糙了些,可能是这些年一直跟着父亲做生意的缘故,不过以后她就会经常待在屋子里,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变得白白嫩嫩的。

藏刀门的生活虽然无忧无虑,却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自由了。至于周围人的异样眼光,苏梦云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因为谁对她的态度重要,谁对她的态度不值一提,她在心里分得比谁都清楚。

每次看到下人手里端着的馒头,或者是餐桌上的熟牛肉,苏梦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的卫大哥。在山庄的那段日子里,二人虽然只见了三次面,却不知不觉互生了情愫。

她依旧记得二人在遇上李一河之前的那次见面,她拉着卫风的手怂恿他带她离开,她也不清楚当时哪儿来的勇气。卫风却一句话没说,趴在她的肩头哭得像个孩子。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因为就在那一刻她忽然长大了,明白了只要她人活着,所有的磨难都不再是磨难。她不再胆怯也不再畏惧,当然,也放下了与卫风的那段情。

当初与李一河一起离开山庄时,大公子突然临时决定将她父亲留在了山庄,其中是何用意她也看得明明白白。所以即便李家同意,大公子若不允许,她依旧成不了亲。说到父亲她又开始想他了,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父亲。离开山庄之时她没有哭,倒是父亲哭成了泪人儿。从今以后她要慢慢习惯一种情况,就是她的命运把控在了别人手中。至于习惯之后会怎样,她就懒得去想了,一切都逆来顺受吧!

确认过她与李一河的关系后,夫人便赐了两个侍女给她,瘦的叫小香胖的叫小玉。有关她怀有身孕一事,两个侍女也很识趣,按照她的吩咐,二人一直守口如瓶,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

至于传位仪式什么的,那都是男人之间的事儿,苏梦云不感兴趣也不想受其扰,再加上此时李一河又不在身边,就躲在卧室里向侍女小香学起了绣花,以此来消磨时间。小玉却喜欢凑热闹,在得到主人允许后,偷偷混到人群当中。

传位仪式的时间定在了这天的午时一刻,卫风与秋叶一早便启程赶了过来,刚到地方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二人从旁打听过后这才知道,原来每个前来参加传位仪式的外人,都会提前收到藏刀门的门贴,仪式当天只有手持门贴的人方可进入,在这一点上藏刀门做得十分隐秘。

二人正愁间,卫风忽见月燕从院落经过,立即冲着里面大叫一声:“月燕姑娘!”

月燕正愁没有一个熟人,忽听见有人从背后叫她,心中窃喜转身便跑了过来,一见是他二人更是说不出的开心,指着卫风惊讶道:“原来是你……们!”

卫风瞅了瞅两边的侍卫,向她示意:“月燕姑娘,你看这……”

月燕瞬间便明白过来了,收了笑容挠了挠头,道:“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进来,”接着指着秋叶道,“但你的这位夫人,我可就没辙了。”

卫风心生一计,不卑不亢道:“我夫妻二人来此,原本就是想看看热闹。既然连月燕姑娘都没辙,那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罢便拉上秋叶离开了。

月燕果然中计,急忙追了上来张开双手拦住他,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就随口一说,你咋还当真了?”

卫风道:“我见姑娘为难的很,那就只好不劳烦了。”说完抬脚又要离开。

月燕却不肯收手放行,跺了跺脚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便是!本姑娘可是明月楼的护法,带两个人进入又有何难!”

卫风微微一笑,道:“如此一来,那就有劳姑娘啦!”

月燕却双手叉着腰,微微皱了皱眉,道:“现在又肯笑了,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会同意?”

卫风呵呵一笑,道:“都是姑娘热心肠,我若能提前猜到,岂不就未卜先知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月燕摆了摆手道,“我还是先带你们进去吧!”

跨过藏刀门的大门往里走,便是近百来方的前院。前落当中竖有一块巨石,巨石正中凿有一凹槽,形状是一柄竖着的单刀的模样,那“刀”看上去威风凛凛,十分有震慑力,凹槽右边则刻有“刀,兵也”的篆体字样。

再跨过一道门就来到后院,再往里走就是内堂,内堂再往里就是各处生活起居之地。

传位仪式就设在后院,当中摆有一个三阶式的方台,方台上放有一张方桌,方桌上摆有一香炉,还有一只雪青色的锦盒,方台和方桌上都铺着红布。

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整个院子里早已挤满了人,当中不仅仅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豪杰,就连白云城的三大家族的三位族长都亲自前来道贺。卫风与秋叶在人群中挤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抢到一处视野还算不错的位置。

内堂上的一干人等也都已落座,上首左边坐着李文唐,右边坐着夫人孟思宛。左下首从上至下依次坐着孟思齐、风四桥、李一山、李一河以及李兮泽、小刀等六人,右下首从上至下依次坐着不渡大师、木一道人、月燕、付登楼、罗姝钰、何若飞等六人。

李一河身后站着曹然和林川,木一道人身后站着徒弟浑心,付登楼身后站在长女付灵玉,罗姝钰身后站着义兄花渐白,何若飞身后站着师弟柳冰红。

这何若飞便是蚩焰堡堡主的长子。

江湖上除了像红叶寺和玄之观、之玄观这些隐居世外的门派,名气最大的就数“一庄一门,一楼一阁,一帮一堡”了。

这“一庄”就是无剑山庄,“一刀”就是藏刀门;“一楼”就是明月楼,“一阁”就是悬剑阁;“一帮”就是卓刀帮,“一堡”便是蚩焰堡。

付灵玉跟随着父亲早在六天前便抵达藏刀门,近日她一直在询问着无剑山庄的消息。可眼看传位仪式就要开始了,无剑山庄依旧没有一人前来,心里不觉失落起来。

周围很多人都是来凑热闹的,免不了会就眼前的场景碎叨几句,这不在院落的东南角,就有三三两两聚首闲聊着:

“这李兮泽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他凭什么有资格坐这那里?”

“这算什么,你再看看门主夫人!”

“这门主夫人又不是江湖中人,她怎么出现在这里,还坐到了上首的位置?”

“今天能坐在那里的,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至于李家人如何安排,那也是他自家里的事,外人就算说得着却也管不着。”

“我倒是觉着那姑娘,长得蛮不错的。”

“亭亭玉立,面若桃花,肤如凝脂,目若清泓,唇红齿白,外加一袭白衣,这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

“曹兄,还是你懂我。”

“仙女,谁不喜欢?苏兄,大家都懂你!”

“苏兄,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你直接说仙女下凡不就得了,干嘛要弄那些个酸词俗句?真是肤浅!肤浅!”

“那个红色衣服的也不错,就是感觉太高冷了些。”

“张兄,你说的是卓刀帮的大小姐吧?”

“那,那个身穿青衣的呢?听说她“刀法”不错,一般人可拿不下她。”

“一群好色之徒!”

“雁七娘,你就别说我们啦!你刚看那李一河,不也两眼放光吗?”

“那李一河儒雅专情,老娘就喜欢他了,怎么啦?不像你们,人丑还花心,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而在人群中的另一处,有两个镖师打扮的也在闲聊:

“这明月楼的架子可真够大的,像今天这般重要的仪式,就只是派了个护法前来。”

“这算什么,你看那无剑山庄,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侍女被玷污一事,对无剑山庄而言那可是奇耻大辱。人家恨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凑这个热闹?”

“一个时辰前你看见没?”

“你是说李家迎接两个老人那事?”

“对,对,我瞅那侍女也在迎接的队伍里,看这情形李家应该接受了她这个儿媳妇。”

“李一河可是个多情的种儿,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孩都入不了他的眼,那侍女样貌一般出身又低贱,这李一河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不会是为了攀上李家这个高枝儿,牺牲了自己的肉体了吧?”

这两个家伙就站在卫秋二人前面,卫风实在听不下去,举起拳头就要往那二人头上抡去。秋叶赶紧踮起脚尖一把拉住了他,小声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卫风怒目道:“他们算个屁?我干嘛要忍他们!”说着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秋叶赶紧用双手去拉,这才将他拳头压了下来。

前方那二人闻声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瞅了瞅他们,卫风这才默默地松开拳头。

待那二人转过头去,秋叶担心卫风依旧气不过,又小声劝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你别害我!你也别害苏姐姐!你说你要一时气不过就这么一闹,你觉着苏姐姐会有安生日子吗?”

卫风听着确实在理,心里也为刚才的自私而自责,道:“那……我不害你,这总行了吧?”

秋叶狠狠地踩了他一脚,随后便不再理他。

……

待门外侍卫宣布时辰已到后,李文唐双手撑着座椅把手,这屁股刚离开椅子准备起身发言,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李一山,拿命来!”

紧接着便见有三个体形各异之人落到了方台上。

卫风认得他们,是来自白鹭峰青天涧的三人,心想:就今天这阵仗,任谁都看得出来藏刀门会有大事发生,想寻仇也不急于一时啊!转而一想:他们却也等不得,一旦李一山做了门主,再想找他寻仇就困难了。总之,这是有好戏要上演了!

李文唐一听有人寻仇,就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十分不解地看了一眼木一道人。

木一道人也眉头微蹙,心想:就凭这三个小毛贼,怎么可能破我“无极阵”,莫非……他正纳闷,着忽然屋顶传来一声:“师兄,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当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师兄弟见面一场硬战在所难免,不过听声音他这位师弟的内家功法好像又增进了不少,也不敢太掉以轻心,向李文唐使个眼色,起身接过浑心手中的太极拂尘,转眼间便已走出内堂,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飘然跃至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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