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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跃龙騰》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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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的木板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清秀的字体,蓝跃拿着小刀,在每行大字的下面都刻上一行小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阿努缇斯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把白茕拉过一旁,说道:“我还是觉得你的计划太过冒险,不如要求楚冷穆带我同行,这样......”

白茕打断他道:“这样就太过着迹了。”白茕见阿努缇斯始终心有疑虑,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不擅长隐藏自己,我本不想告诉了你,坏了大事。”阿努缇斯甚感不悦,虽然白茕的确比他聪明,但这种自作主张的言行还是惹人讨厌。白茕似是并未察觉到阿努缇斯的神情,继续解释道:“你是不是察觉到,我们上岸之后,我变得跟从前不同了?”阿努缇斯愕然,原来白茕自己也有察觉到这件事,他作了一个肯定的回答,白茕又说:“我这是故意的,自从楚冷穆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竟然连你都没有察觉到,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逃得掉了,所以,我故意让他认为我是个自作聪明而且热血冲动的人。”

阿努缇斯回想了一下,才发觉白茕的确是从楚冷穆出现之后才性情大变,做事前后矛盾,思前想后,终于“啊”的一声,恍然大悟,说道:“你这小子,从楚冷穆刚出现的时候就想好了脱身之法了。”

白茕竖起手指放在嘴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说道:“小声点!我故意在楚冷穆面前表现出极其强烈的恨意,还故意露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让他以为我是个随时可以因为仇恨而跟敌人同归于尽的人,令他不敢带着我上聚龙湖去。”

阿努缇斯问道:“我明白,但这跟救蓝跃有什么关系?”

白茕说道:“楚冷穆不会留我性命,但又不能在蓝跃面前杀我,所以他一定会在到了聚龙湖后,带走蓝跃,把我留在船上,在蓝跃看不见我的时候杀掉我。”

阿努缇斯又问:“那我们怎么做?”

白茕答道:“聚龙湖上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到时候楚冷穆必定把军中精锐全都带走,等到离开足够的距离,等枪声传达不到的距离,留守的士兵们就会处决掉我们。”

阿努缇斯闻言一惊,说道:“你怎知道他们会用枪?”

白茕说道:“我想世界上没有一个海军会没听说过玻尔一族海盗的大名,船上精锐尽出,留下的士兵们肯定会选择最安全的方法处决我们。”

阿努缇斯恍然大悟,说:“他们就会隔着牢门开枪射杀我们了!”

白茕接道:“没错,而在楚冷穆远离我们,士兵们要处决我们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就是关键所在。”

阿努缇斯说:“我们就是要趁这段时间逃出去对吧,怎么做?”

白茕嘴角上扬,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怎么从你们船上的牢房中逃出去的吗。”

阿努缇斯支支吾吾着说:“但是,万一你猜错了,他们不是用枪......”

白茕笑说:“要是他们用刀,那岂不是更好。”阿努缇斯想了想,要是那两个左右门神似的家伙跟随楚冷穆一同离开,其余的人也都不足为患,也就不再言语了。白茕瞟了蓝跃一眼,蓝跃依然伏在地上,咬着指头,专心致志地刻着字,白茕说道:“我现在就把开锁的方法告诉你。”

蓝跃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把传说残章中关于聚龙湖的篇章翻译完成了,白茕和阿努缇斯也各自做好越狱准备。蓝跃翻译完成之后,白茕对蓝跃再三叮嘱道:“你要记住,到了那边船上,一定要把尽量多的白米带在身上。”

蓝跃说道:“知道啦。但我要怎么跟楚冷穆说呢?”

白茕看过蓝跃翻译的文字之后,想了一想,指着其中一段,说道:“这里写着‘每有龙腾于湖,即虎啸林中,互为呼应,龙呼啸既止,则虎跃于林,动辄投入湖中,与龙相争,经久方息,虎没于湖,而龙亦止,至于凡人妄入湖中,则再起干戈,龙腾虎跃,周而复始,千百年无一例外,自此无人再入湖中,而偶有泛舟渡人者,则携白米,撒于湖上,龙视之如附骨之蛆,可避一时之凶亡,然不可久恃’。”

蓝跃“嗯”了一声,说道:“不太明白啊,这一段好像没听图灵顿说过。”

白茕解释道:“就是说,每一次‘龙’出现的时候,环绕着聚龙湖的山林之中都会出现‘虎’,虽然不知道这里说的是不是我们一般所知的那种猫科动物,但是可以想见此时的情况必然十分混乱可怕,到时候,你自己带着白米,还要尽量阻止他们向湖中撒白米。”

蓝跃歪着头,想:“他们既然要见龙,只怕也不会急着撒白米吧。”于是说道:“我会见机行事,你是想故意引发这里所说的‘龙腾虎跃’现象,让他们所有人都葬身湖中,对吧。”

白茕说道:“楚冷穆带去聚龙湖的,都是身边的精锐部队,没有一般人,这样就不算是滥杀无辜了。”

蓝跃故意嘟起嘴巴,说道:“那我呢。”

白茕斜瞥了阿努缇斯一眼,把蓝跃拉近身旁,蓝跃一下子几乎可以闻到白茕的呼息,不由得脸红耳赤起来,白茕却毫不顾忌,自顾自说道:“那天死穴发生海啸,是你救了我和那家伙的吧。”蓝跃听他这样说,不由得一阵心焦,生怕他会把自己当作怪物看待,想说些什么解释,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话来,白茕见她欲言又止,也不强迫,只是说道:“人总有些难言之隐,你不说也没关系,但我知道你在水中一定能逃得掉,对吧?”

白茕问她的时候,眼中充满盼望,蓝跃很是感动,说道:“我一定能逃掉的,等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对你说出真相。”

白茕不答,只点了点头,起身走开,走了没两步,又回头叮嘱道:“千万保重。”

蓝跃打趣他道:“你就是想知道我的秘密而已吧。”

白茕默然,走到阿努缇斯身旁。阿努缇斯拿起海军们送来的食物和餐具,问:“真没想到,原来这东西还能有这种用处,你怎么想出来的?”

白茕心不在焉地回道:“雷鸣港镇长的家里有一房间的藏书,我小时候想进去看,村长说我太小看不懂,又怕小孩子毛手毛脚弄坏他的宝贝珍藏,所以不准我进去,直到很后来我才名正言顺地进去了。”

阿努缇斯笑着接道:“但是其实你早就用不太‘名正言顺’的方式偷进去过了是吧。”

白茕也笑了笑,说道:“他那房间的门锁就跟这大铁笼的门锁一摸一样,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个方法。要不然,等到我十三岁之后才准我进去,我哪能像现在这样把他家的藏书全都读了个遍。”

阿努缇斯讶然道:“你把整个房间的书都读完了?”

白茕说道:“这是我最大的嗜好。”

航程一直风平浪静,蓝跃靠着传说残章上记载的蛛丝马迹,加上楚冷穆丰富的地理知识,准确地推断出去往聚龙湖的路线,过了一段时间,楚冷穆终于能够肯定方向正确,他们离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

楚冷穆这天站在船头,凝视着身周渐行渐深的浓雾,估摸着日程,悠闲地捋着白鬓,准将过来报告说一切顺利,楚冷穆随口问道:“那三只小老鼠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准将回答:“没有,只是顽皮一点,没有可疑的举动。”

楚冷穆“哦”了一声,满以为到了这个时候,那三个小鬼,尤其是姓白的那个应该会开始有所行动了,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挺安分,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鬼主意,又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个顽皮法?”

准将应道:“他们总是将我们送过去的银质餐具扔到海里。”

楚冷穆眉梢一抬,“嗯”了一声,说道:“你亲眼看见他们扔了?”

准将回答:“那倒没有,只是列兵们这样报告。”

楚冷穆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真顽皮得很啊。”准将一时没听清楚,楚冷穆说道:“告诉列兵们,别苛责他们,餐具扔了,就送新的过去,当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明白吗?”准将不明所以,应声而退。楚冷穆继续抚须而笑。

商船渐行渐远,终于到达一处幽暗阴森的港口,根据蓝跃的说法,传说残章中的记载到了这里应该就是当年玻尔将军带着副将发生意外的芦苇荡,但如今竟然变成了港口,看来聚龙湖旁的小村落很可能已经跟外界发生了接触也说不定。

楚冷穆见此情形,自然不肯再有拖延,到了铁牢,说道:“到达目的地了,跟我走吧。”白茕向蓝跃打了个眼色,蓝跃拍拍身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走向牢门,生怕踢散了地板上的茅草,露出刻在上面的字迹,谁知走到一半,楚冷穆却喝了一声:“慢着。”这一下当真把蓝跃吓得冷汗直冒。楚冷穆转向阿努缇斯,说道:“你也来。”此言一出,三人尽皆愕然。根据白茕的估计,楚冷穆会命令手下把他和阿努缇斯杀掉,他们就能够将计就计,逃出生天,但如今楚冷穆竟然要把阿努缇斯一并带走,那就算白茕有办法逃出牢笼,也只有死路一条。

阿努缇斯来回望着白茕和楚冷穆,楚冷穆眼带笑意,白茕苍白的脸色更见冰冷,阿努缇斯知道他一时之间想不出合理的理由让自己留下,要是强行提出要求,无疑于此地无银。他思前想后,终于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这里好吃好住,我可不躺这浑水。”

楚冷穆轻抚长须,得意地说道:“这聚龙湖是你祖先曾经拜访过的地方,要不是这里的传说,你们也无需世世代代沦为海盗,你难道不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吗?”

阿努缇斯一时语塞,他是真的很想见识一下聚龙湖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传说究竟是真是假,这毕竟关乎到他们一族一直以来的信仰,他的渴望已形于色,但是现在又绝不可以随便离开白茕身边,不过如果强自嘴硬,那也是欲盖弥彰,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是好。

蓝跃见二人手足无措,忽然之间灵光一闪,硬着头皮说道:“我们三个人都去,不然就三个人一起留下。”

白茕当即说道:“不可!”蓝跃以眼神制止了他,不让他说下去。

楚冷穆沉吟了一下,他明知道蓝跃是仗着自己能够看懂传说残章而作威胁,但这威胁对他来说确实效果拔群,聚龙湖上吉凶难料,传说残章的内容对他们的生命安全起着很大的作用,他更不想再在这里跟小鬼们耗费时间。反正要杀他们的机会多的是,虽然生怕白茕会在聚龙湖上捣乱,但自己有蓝跃在手,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楚冷穆虽拂然不悦,也只能说道:“那就走吧。”自己拉着蓝跃的手,白茕和阿努缇斯由两个“左右门神”看管,带着船上所有精锐部队,浩浩荡荡向聚龙湖进发。

他们刚进港口,就感到非常不对劲,因为整个港口都是一片死寂,完全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连飞禽走兽的踪迹都没有。

蓝跃嘟囔了一句:“建这么个港口有什么意义?”

众人继续前进,虽然人地生疏,也没有向导,幸好港口有一条坑坑洼洼,难以称之为“路”的人行路,一直向前延伸,众人就沿着路一直走着,半途中开始听到空中传来阵阵枭鸣声,虽然毛骨悚然,总算是有了点生气。众人走着走着,来到一个不知是经历过风霜洗礼而已经腐朽,还是原本就是以朽木雕琢而成的烂牌坊,烂牌坊上有个烂匾额,匾额上几个几乎腐朽得难以辨认的字体,跟传说残章上用的是同样的字体,众人都看不懂。

白茕偷偷问蓝跃:“那里写着什么?”

蓝跃说道:“太烂了,我也看不清楚,好像是这条村落的名字。”

而楚冷穆显然对匾额这边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对众人叮嘱道:“这村子处处透着古怪,多加小心。”

楚冷穆走在最前,众人进了村子,一路上家家户户门庭冷落,一个活人都见不着,白茕说道:“有古怪。”

阿努缇斯说道:“是啊,诺大一个村子,一个人也看不见,像是完全荒废了一样。”

白茕回道:“这里没有荒废。”

蓝跃问:“没有吗,你怎么知道?”

楚冷穆插嘴道:“用用脑子,哪有全村人一起搬迁还家家户户关紧门窗的道理,这里一定还有人住。”

这时,其中一个“门神”附耳对楚冷穆说:“大人......”楚冷穆“嗯”了一声,表示已经知道。

白茕见楚冷穆神色有异,又发现阿努缇斯开始警戒四周,问道:“怎么回事?”

阿努缇斯对白茕和蓝跃说道:“小心,我们被包围了。”白茕愕然,他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人。

楚冷穆对身边一个有着圆滚滚的肚皮,穿着富商服装的中年男子故意大声说道:“哎呀,还想着终于幸运地找到了个村落,可以好好歇息歇息了,却没想到是个废弃的小村庄啊,你说我们携带着这么多的贵重行李,会不会被这些山林中的猛兽盯上啊。”

阿努缇斯不解地问白茕:“他这是在干什么?”

白茕回答:“他这是要引蛇出洞。”

阿努缇斯努了努嘴,说道:“我看他不会成功。”白茕露出询问的眼神,阿努缇斯解释道:“我感到了跟自己类似的气息,这里的人要的不是钱,他们都是野兽。”

就在两人悄声说着话的时候,四周忽然传来悉悉蟀蟀的声音,道路两旁的破落房屋的木板墙上开始出现裂纹,地上的湿泥也鼓起气泡,一时之间,四周传来明显的煞气,跟原本静谧幽森的气氛形成强烈的对比,唯一相同的是依然透着诡异。

在斑驳的木墙上脱落的碎屑,是人身上的油漆,湿泥中透出的气泡,是鼻孔中的呼息,这条村子里的人一直都在,而且就在他们身边,只是他们都没看到。他们有的在身上漆上木头的颜色,隐身在墙壁前,伫立着一动不动,有的潜伏在沼泽地里,仿佛无需呼吸的石头一样,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

现在,他们都出动了,缓慢地带着木屑和泥水,慢慢地包围在这群不速之客的周围,封死了所有的退路,让猎物无处可逃。众人都战战兢兢,蓝跃不自禁地抓着白茕的袖子,白茕看向她,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气,在那种肮脏的牢狱中待了这么长时日,她身上竟然还带着大海的香气,让他不由自主心驰神醉,连身边的危险都忽略掉了。

楚冷穆像是在饰演一个自以为老于世面,满身铜臭的暴发户,向天打一个哈哈,说道:“怎么,这村子还是有人在住的嘛。”那些村民们不知是充耳不闻,还是真听不懂他的语言,继续无声无息地逼近,楚冷穆混若无事地继续侃侃而谈:“我们是路过的海上商人,因为遭遇暴风雨,又在迷雾中失去了方向,偶然到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说借宿一晚,待明儿弄清楚了方向再走。当然,我们带着这许多货物,总不会白占你们的地方,你们要有空的房子,租借给我们就行,要是没有,借片瓦遮遮头也行啊。自然,我们是商人,哪里有卖买我们就去哪,你们要是看上了我们的货物,看在你们肯接待我们的份上,也不会收你们十足的价钱,一定给你们个优惠,如何啊?”

楚冷穆实在是把一个唯利是图的贪婪商人模样刻画得入木三分,白茕也不禁暗自佩服,要不是先前见过他的真面目,搞不好自己也会相信了他就是个露出肚皮给人看的低能暴发户了。

村民们紧紧地围住众人,依旧一言不发,但不知是否楚冷穆的说话实在太过聒噪,其中一个像是领头人的人物终于忍不住排众而出,对他喝道:“别再说了,不管你是真商人还是假海盗,到了我们村,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楚冷穆一愣,他真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横蛮无理的人,仿佛还没开化的野蛮人一样,但他表面上依然阿谀着,说:“这位大爷,你们既然修建了港口,不就是想着跟外面的人经营贸易,好拓展村子吗,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那领头人说道:“外来人没有一个信得过,我们修建港口,就是为了可以随时监视心怀不轨的外来人员,你少废话,我们从来就没想对外开放。来啊,给我拿下了!”

领头人一声令下,村民们马上从麻衣中掏出长刀短剑,步步紧逼,随时就要发难。到此形势,就算楚冷穆当真能够舌绽莲花,也无补于事了,这里的人根本就不讲道理,只能使用武力解决,楚冷穆也懒得再装下去,他收敛起轻浮的脸容,说道:“好吧,既然你们不肯和平解决,那就按你们的方法来。”说罢高举左手,众人得令,纷纷从华美的绸缎衣裳中抽出长枪短炮,虽然村民们数量众多,但手上拿着的都只是用原始材料制作的冷兵器,一旦动起手来,恐怕一下子就被训练有素的海军部队歼灭了。

楚冷穆依然举着手,并不发令,只是冷冷地道:“我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乖乖放下武器......”还没等他说完,领头人就意义不明地大喝一声,村民们像是猛兽得到了首领的号令一般,张牙舞抓就往前冲,像是战场上毫不畏死的战士一般,不知是真的不怕死,还是根本没见过火枪火炮,不知道厉害。

饶是楚冷穆见惯大场面,一时之间也懵了。他通常都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就算身处战场,也是高高在上,发号司令,从没试过像如今这般自以为稳操胜券,敌人却不要命似的发动攻势。他见情势不对,马上大手一挥,下令开火,但众官兵哪能如他一般冷静,见到这些野人似的家伙没命价的冲将过来,早已吓得手震腿软,别说是没注意到号令,就算见到了,也没力气再开枪了。

敌人冲杀过来,一时之间喊声震天,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握着枪的手就已经被齐腕削断,血液喷涌,更令人惊慌,许多人竟怯于村民们的杀势,连枪都不要了,丢掉手中的武器撒腿就想逃走。楚冷穆骂了一声:“该死。”他老于行军作战,知道此时军心已散,便纵有千军万马,也是徒然。

左右门神跟随他多年,熟知他脾性,于是涌上前来护着他左右,说道:“先避其锋吧。”

楚冷穆虽然不忿,但也知道如今别无他法,唯有跟着他们两个杀出重围,向山上逃去。村民们虽然杀气冲天,冲散了海军的大部队,但论战斗能力,始终不如训练有素的海军高手,三人抛下众人,轻身突围而出,身法快得村民们想拦都拦不住,虽然狼狈,却还是顺利逃走了。

那些丢盔弃甲的人冲到村口,也被早埋伏在那里的村民们乱枪刺死,剩下的人望着这些服装打扮诡异绝伦的村民,个个只懂跪地求饶,遑论反抗。领头人大模大样地走过来,满意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外来人,满意地点着头,忽然之间,看见前面还有三个年轻人,在这帮外来人之中应当是年纪最小的,却孤傲地抬着头,直挺挺地站着,神色冷然,似是一无所惧,他大感好奇,走过去,细细地打量着他们。

白茕等三人昂首挺胸,蓝跃抬起一边嘴角,以旁人无法听到的细微声线问道:“我们非得这样做吗?”

白茕回道:“相信我,这样做最好。”

领头人走过去,边打量着他们边问道:“你们大老远的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在带他们上岸之前,为了不会露出破绽,楚冷穆替他们三人都准备了华贵的服饰,把他们打扮得像是自己一伙的,所以领头人也误会了他们是什么贵族子弟。

白茕答非所问地说道:“港口这招挺高明啊。一个未开发的港口,外来者眼中的肥肉,开辟出一条预先设置好的道路,引诱上钓者走到埋伏点,一网成擒。港口就像是笼子之下的蚯蚓,我们则是馋嘴的大公鸡。”

领头人不耐烦地再度发问:“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白茕反问:“是传教士教你们的吗?”

此言一出,领头人勃然色变,连其余听到他这句话的村民们都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向他们靠拢过来,白茕心中暗叫一声:“押中了!”其实他当然知道,这种像是捕猎野兽般的陷阱不会是传教士这种长久居于西欧国家的白种人能够想出来的,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把传教士的名号说出来而已。

领头人抽出佩刀,抵在白茕白皙幼细的脖子上,喝问:“你怎么会知道传教士的事情?”

白茕毫不畏惧,冷冷地道:“我不习惯对着刀子说话。”

领头人怒道:“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些话就饶过你吗?”

阿努缇斯见情况危急,顾不得白茕有什么计划,反手一下擒拿,抓住了接近身来的一个村民的手臂,一个翻腕,村民持着大刀的手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皮肤顿时出现血痕。阿努缇斯喝道:“放开他。”

白茕本想阻止他,但是阿努缇斯出手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叹了一声,领头人盯着阿努缇斯,不怒反笑,问道:“你杀过人吗?”阿努缇斯一愕,领头人话音刚落,那被钳制的村民脖子向前一伸,自己割到了刀锋上,就那样一命呜呼了,阿努缇斯惊呼一声,放开那人,那人缓缓地躺下,倒在地上没了声息。领头人说中了,阿努缇斯虽然出身海盗,功夫了得,但他从来没杀过人。

领头人转回头来对着白茕,说道:“我们早已起誓,就算死,也不会再相信外来人,你不说,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白茕低下了头,说道:“抱歉,我以为你们只是野蛮人,先前的态度过于轻浮,我郑重向你们道歉。”然后,就把自己为什么会到了这里的缘由都说了一遍,当然是把阿努缇斯的出身隐去了。

领头人听过白茕的叙述后,收起了佩刀,挥一挥手,让村民们把蓝跃和阿努缇斯押了下去,然后对白茕说道:“我见过比你更加懂礼貌的人,但就是那个人欺骗了我们全村子的人,让我们铸成了大错,所以我不相信你的话,但是我们暂时不会杀你们,因为你们还有用处,至于你......”领头人顿了一顿,才又说道:“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某个人,或许,我应该带你去见一下让我们村子变成如今模样的罪魁祸首。”

白茕好奇地问:“谁?”

领头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粗鲁地喊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传教士。”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去,白茕不禁大吃一惊。

据白茕所知,那传教士的年纪比乌石还要大,怎么可能还活着?出于好奇,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白茕很少对自己做过的决定感到后悔,但之后许多年月过去,每次回想起这一次的迈步,还是禁不住细细思忖,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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