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早上生火打鱼，晚上幕天而眠，虽然清苦，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这天，阿努缇斯正烤着海鱼，蓝跃忽然跳着叫着，指着远方叫道：“到了到了，见到港口了！”

白茕漫声道：“好了好了，总算不需要再听见乌鸦聒噪了。”

蓝跃鼓起腮帮子，叉着腰问道：“你说谁是乌鸦？”

白茕答非所问：“你要再这么活蹦乱跳，这船都要给你跳翻了。”

蓝跃走过来，看着白茕只是望着手中的书本，头也不抬，于是撇着嘴问道：“你倒是像尊石像一样雷打不动好几天了，看出什么门道来了没有？”

白茕皱了一下眉头，把书本收起，说道：“没有，这字太过艰深，让我的阅读速度大打折扣。”

阿努缇斯问道：“我虽然曾经看过这书，却不知道里面用的是什么文字？”

蓝跃说道：“你不是常说自己博学多才吗，竟然也看不懂这字？”

白茕纠正道：“不是博学，只是比较杂学而已。这书上用的，是东方古国很久远之前已经失传的古文字，我虽懂得一些，但要翻译却非常困难。”

阿努缇斯问道：“那现在看出些什么来了？”

白茕回道：“许多都是引人入胜的传说故事，要是有时间，无论要花多久，我都愿意多读几遍，但是现在时间有限，我只挑选了其中一篇来读。”

蓝跃问道：“为什么，这一篇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吗？”

白茕说道：“它描写的是聚龙湖的故事。”

说话之间，小船已经靠近了港口，当然，为了避免盘查，暴露阿努缇斯的身份，他们并未真正靠岸，而是在离岸稍远的地方就弃船，下水泅泳，偷偷地上了岸，迅速地找到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钻了进去。三人或坐或蹲，或靠墙站着，稍事喘息，整理思绪。

蓝跃一把抢过白茕怀中的传说残章，说道：“让我看看。”

白茕一贯骄傲自负，心想自己都读得这么艰难的书，你小子难道还能看懂不成？于是也没理会，转头跟阿努缇斯说道：“看来现在情势非常险峻，你得先留在这里，等我们出去找些衣物给你乔装一下，你再出去。”

阿努缇斯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此时，蓝跃“咦”了一声，像是对传说残章颇为好奇，白茕只道他是看不懂，也不理会，对阿努缇斯说道：“你刚才没看见港口的状况吗？要是我没算错，今天已经不是海上贸易的繁盛时期了，但港口依然驻扎着大队海军人马，守卫比平时还要森严，必然是在等着某人到来。”

阿努缇斯问道：“这个人就是我？”

白茕说道：“他们大概不会特定到某一个人身上，但是这里是离死穴最近的城镇，楚冷穆老谋深算，他肯定算定了死穴中若是有漏网之鱼，必然最先就会到来这个城镇，所以在这里布下重兵，决心赶尽杀绝。”

阿努缇斯重重地一拳打在墙壁上，狠狠地骂道：“楚冷穆，你这老奸狗！”

白茕说：“要是寻常海军，我还有办法应付，但最坏的情况，就是楚冷穆他......”

阿努缇斯咬牙切齿地截道：“他要在这里就最好！”

蓝跃把书本合上，也不递给白茕，而是直接就塞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对阿努缇斯说道：“你别这么冲动，就算‘贤相’真的在这城里，也肯定是坐镇海军营中，运筹帷幄，怎会亲身在这大街小巷里走动。”

白茕灵机一触，说道：“除非，我们可以引蛇出洞。”

蓝跃问道：“你有办法？”

白茕笑道：“只要诱饵足够肥美，任何大鱼都会上钩......”

阿努缇斯接道：“但是大鱼上钩之后，有没有本事把它拉上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是我的私怨，楚冷穆心狠手辣，残暴不仁，我不能再把你们扯进这趟浑水里面了。”

蓝跃说道：“他明知道我和白茕都在死穴之中，却还是毫不顾忌发动进攻，就只这一件事，我就与他势不两立。”

白茕说道：“那你就更应该回到帝国政府之中，想尽办法接近他，再伺机复仇。以你的聪明机智，要升官不是难事，但是你太直率，以后只要记着收敛锋芒，多做事少说话，要受重用不是难事，但是现在，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蓝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白茕，无法相信竟会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一番话，她说道：“你，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白茕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蓝跃一连说了几个“你”字，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阿努缇斯劝道：“白茕......”

白茕打断阿努缇斯，继续说道：“你太跳脱，我们现在是要暗中行事，有你在只会坏事，快走吧。”

蓝跃听得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就走了。阿努缇斯也觉得白茕这一次未免说得太过分，但他知道白茕绝不是那种出口伤人的下三滥人物，于是问道：“你是故意要气走他的吧？”

白茕说道：“这一次的行动极为凶险，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我们不能再连累他了。”

阿努缇斯心中一叹，说道：“那你也一样啊。快走吧，别再为了我的事犯险了。”

白茕说道：“蓝跃只是意外被牵连进来，但我们不同。雷鸣港一役，我所有亲朋戚友都被杀尽，他们虽与我无亲无故，也是自愿配合诱敌计划，这十六年来，他们心中如何对我，我不知道，但我对他们，自问确是一片真心，与亲人无异。楚冷穆处心积虑，勾结海盗，屠尽雷鸣港，诛我九族人，此仇不共戴天，非报不可！”

阿努缇斯从白茕的眼中，除了看见复仇的怒火，仿佛还看见他恢复了几分昔日不可一世的神采，他知道终究是劝他不住的了，于是问道：“那你打算用什么鱼饵去钓这条大鱼？”

白茕笑笑，尚未回答，身后忽然传来冷冷一声：“传说残章如何？”

白茕一惊不小，一个转身，鼻尖几乎碰到身后的人肚皮上，阿努缇斯手按刀柄，喝问：“什么人？”

白茕一把按住阿努缇斯作势把刀的手，示意他别轻举妄动，同时冷冷地说道：“楚冷穆。”

阿努缇斯也大吃一惊，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跟杀父仇人碰上面。楚冷穆身后还站着两个阴森森的中年人，像是黑白无常似的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眼色清冷，身型如竹蒿般细长笔直，比身型欣长的楚冷穆还要高着一头，长袍几乎把整个身子都遮住，除了头脸，只有一双皮下见骨的瘦长手掌露出在外。

阿努缇斯暗暗心惊，他自小触觉灵敏，任何细小的气息都不逃不过他双眼，没想到这三个人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而他还一无所觉。白茕仔仔细细打量着楚冷穆，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个儒雅风流的老人家，中等身材，挺得笔直的修长腰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抚着颔下一绺长须，一看之下绝不能跟“心狠手辣”四字扯上关系，反倒令人生起亲近之心。

白茕问道：“你怎么知道‘传说残章’在我们身上？”楚冷穆只是微笑，不发一语，白茕又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楚冷穆也不以为忤，开口回道：“我们船快，都到两天了。”随后抬起左手，抚着脸颊，闭目凝思，然后说道：“你是......雷鸣港的白茕吧。”

白茕冷笑一声，说道：“当然，你最清楚了。”说罢，斜眼一瞥，才见到他身后其中一人竟然挟持着蓝跃。

楚冷穆缓缓地道：“你不是想钓我吗？我可上钩了，你总得把鱼饵交出来吧。”

白茕回道：“愿者上钓，我要是不交，那便如何？”

楚冷穆打量了一下白茕身旁的阿努缇斯，说：“我身后的两位朋友，想必你也能看出来，自己很难全身而退。”他这话是对阿努缇斯说的，他看得出来，三人之中，只有阿努缇斯有可能逃得掉，但他只看一眼，就知道此人绝不会抛下同伴自己逃跑。

阿努缇斯骂道：“废话。”

楚冷穆再度以手抚脸，说道：“没见过，穿着像是个贵公子，但态度却像个流氓，是海盗吧。”

白茕说道：“何必惺惺作态，你守在这里，不就是想把漏网之鱼一网打尽吗？死穴之中，只有我、图灵顿和蓝跃三人不是海盗，这人既然在我身边，你又没见过，不是海盗还是什么。”

楚冷穆轻笑一声，说道：“年轻人，世事如棋，莫要恃着小聪明不可一世。须知祸福无门，唯人自招。”

白茕冷哼一声，说道：“废话少说，反正传说残章我不给，你也可以在我尸体上搜。”

楚冷穆说：“我不喜欢脏了自己的手。”随即对身后的人说道：“把她的耳朵割下来。”

白茕和阿努缇斯齐声大喝：“住手！”

白茕恨恨地道：“让人臣服于自己脚下，真就这么过瘾吗。”楚冷穆不答，只是伸出手，白茕从怀中掏出传说残章，不情不愿地把它交到了楚冷穆手上，楚冷穆满意地笑着接过书，单手一翻，开始读起来，但没读过几行，就开始皱起眉头，白茕一见，心中一喜，心道：“原来这老家伙也读不懂。”

楚冷穆皱着眉问道：“这书你看过了？”

白茕抬头挺胸，回道：“当然。”

楚冷穆继续问：“有关聚龙湖这一篇，你读通了？”

白茕答道：“没有。”

楚冷穆叹了一声，说道：“世事总是不尽人意。”说完转身就走，对身后的两个人说道：“杀了。”阿努缇斯早已做好战斗的准备，瞬间拔刀在手，两人似乎毫不在意，仿佛他手中的只是小孩儿的玩具。

楚冷穆走出没几步，蓝跃忽然开口：“要是我能读通呢。”

楚冷穆闻言停步，除了那两个一直面无表情的人之外，所有人都瞪大双眼，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楚冷穆打量着她，又再以手抚脸，说道：“葡萄酒港的蓝跃吧。你能读通这书？”

蓝跃手臂被那人反扣在背后，露出稍微痛苦的表情，说道：“把书翻开让我看看。”楚冷穆使了一下眼色，让那人放开了蓝跃，蓝跃抚摸着肩膀，揉着酸痛的肌肉，楚冷穆打开传说残章的某一页，递到蓝跃面前，蓝跃一看，便流利地读了起来，读了一段介绍东方古龙的传说之后，开始读到：“传说聚龙湖所处之地极为隐秘，有九座山头环绕在外，寻常人不得其门而入，绕道之法......”

读到这里，楚冷穆喝了一声：“够了。”随后拿起书本读了起来，白茕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并非读不懂，而是需要耗费极长时间来翻译，他也可以辨别，蓝跃说的是真是假。楚冷穆看了几行残章的内容，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蓝跃所言非虚，她真的能够读懂这些艰涩的文字。楚冷穆对那对“左右门神”说道：“带她回去。”

蓝跃、白茕和阿努缇斯同时叫道：“慢着。”

楚冷穆停下，看着三人，但蓝跃和阿努缇斯都不说话，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话说，但他们都知道白茕有话要说。三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白茕开口道：“把我们三人都带上，蓝跃会帮你指路，但不会替你翻译，等到了聚龙湖，他才会帮你翻译全文。”

楚冷穆轻蔑地笑，说：“你以为我自己就看不懂了吗。”

白茕并未被他的虚张声势糊弄，立刻回道：“你当然能看懂，但绝不会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你我都知道，世界正在以畸形的速度飞速发展，地图上的空白越来越少了，等到你弄清楚路径的时候，大概早都有人捷足先登了。”

楚冷穆收起笑容，阴森森地说道：“你以为到了聚龙湖，就可以带着他们两个全身而退了吗。”

白茕非但没有露出怯懦的表情，反而笑了起来，说道：“世事如棋。”

楚冷穆大袖一挥，仿佛来了兴致，昂扬地说：“好，便让你一试。”

白茕倒也佩服他如此气度宽宏，楚冷穆转身就走，两个门神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强行押着三人走，蓝跃和阿努缇斯站在白茕身后，要是白茕想要发难，他们就会立刻做好准备，但白茕却跟着楚冷穆走了起来，二人也只好跟着。

阿努缇斯边走边问：“你真的有把握在聚龙湖能够逃得掉吗？”

白茕耸耸肩，说：“谁知道，试一下咯。”阿努缇斯和蓝跃不禁哑口无言。

六个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本城镇的海军分部，楚冷穆只将三人软禁在房间之中，并未严加看守。蓝跃在房中左踱右踱，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何不现在就逃？”

阿努缇斯说：“楚冷穆既然不派人看守，就已经是预料到我们会逃走，在这城中，到处都布有他的眼线，能逃到哪儿去。”

蓝跃一跺脚，气鼓鼓地坐下不言语，白茕向她问道：“你真能读懂传说残章吗？”

蓝跃嘟着嘴说道：“我才想问你呢，那么简单的字，为什么你们就看不懂？”

白茕一怔，传说残章是以东方古国早已失传的古文字写就，这世上能看懂的人都已经不多，竟然还有人觉得很容易，当真是天荒夜谈。白茕越来越觉得，这个矫揉做作的男孩身上，隐藏着太多谜团，至今为止和他的接触都处处透着古怪，许多似是而非又难以解释的事都被他蒙混过去，从今往后可得好好提防着些。

楚冷穆吩咐部属全都换上了富贾商旅的服装，在如今这个世道，这一身的行头总是能够比较轻易达到目的，他也曾经研究过当年的聚龙湖事件，他知道当地人们曾经想过与外界搭建沟通来往的桥梁，只是却被时代所束缚而没有成功，这一次再去，如果能够主动示好，并且给村民们带来整体的利益的话，事情就能顺利得多，即使万一失败，也能够从内部分化他们。

他坚信，这世上无论什么地方什么种族的人群，其中都必然会存在一些视财如命的家伙，而利用这种人的心理正是他的拿手好戏。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进入这个充满未知神秘的小村落，根据图灵顿的报告，即使只是进入村庄，也很不容易，甚至慑服水中的“怪物”的方法，也尚未有确切的定论，所以他必须要得到那本书，和那个少年的帮助。

他们换好衣服之后，列兵们就带着白茕等三人上了一艘伪装成商船的军舰，把他们关进了牢房里。

楚冷穆来到牢房门前，对蓝跃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航线了吧。”

蓝跃望向白茕，白茕点了点头，蓝跃说出了航向和航程，然后说道：“等到了之后再来见我，我再告诉你下一个目标。”

楚冷穆深感不悦，却又不便发作，他知道年轻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轻佻毛躁，一旦不小心惹恼了他们，他们肯定宁死不从，于是表面上依旧和颜悦色，说道：“好，但是如果你想自由地在船上走动，得到些好一点的待遇，最好还是乖乖合作。”

蓝跃一脸不屑地回道：“不必了，这里就挺好。”

楚冷穆看向白茕，问道：“你说呢？”

白茕也是满脸的不在乎，说：“我待过比这更糟糕的地方，这里就挺好。”

楚冷穆一怔，他以为白茕肯定会借此机会让蓝跃走出牢房，搜集船上的一切情报，以为日后逃走铺路，却不曾想他竟然满不在乎。他一拂衣袖，转身就走，刚上到甲板，那名曾经跟他一起征战死穴的准将就过来说道：“已经做好出航准备，请大人指示航向。”

楚冷穆把目的地告诉了他，然后说道：“无需看守牢房了，先把人手集中在航行上，尽快到达目的地。”准将答应一声，转身准备启航，楚冷穆又叫住了他，补充了一句：“那个姓白的小子不能留，一旦到了目的地，立刻杀了。”准将领命而去。

牢房里，阿努缇斯拍打着铁制的牢门，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逃出去？”这句话显然是问白茕的。

白茕答道：“暂时没打算。”

蓝跃说道：“那你有什么计划？”

白茕说道：“大概在到达聚龙湖之前，楚冷穆就会杀了我吧。”阿努缇斯和蓝跃都大感愕然，白茕继续说道：“我对他，如鲠在喉，如芒刺背，不可久留，但如果早早杀了我，你们肯定不会罢休，所以他一定会在知道目的地位置之后马上把我杀掉。”

蓝跃焦急地问：“那怎么办？我们可不能让他杀了你啊！”

阿努缇斯说道：“你别急，这小子肯定有办法。”

白茕说道：“我的方法很危险，所以......”

两人异口同声打断他道：“少废话，说计划。”

白茕怔了一怔，苦笑一下，对蓝跃说道：“在商量计划之前，我得先问你一件事。”

蓝跃问道：“什么事？”

白茕问：“传说残章的内容，你记得多少？”

蓝跃老实地回答：“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记性，楚冷穆给我看了多少，我就只记得多少。”

白茕又问：“那就是说，要知道航向，就要等到下一次那家伙来找你翻译航线文字的时候了？”蓝跃点点头，表示肯定，白茕沉吟了一下，再问：“那要是我能够把传说残章默写出来，你也能够照样翻译了？”

两人大吃一惊，阿努缇斯叫道：“天，你不是说看不懂吗，你该不会把那些看过但读不懂的内容全都记下来了吧？”

白茕不答，直视着蓝跃，等待她的回答，蓝跃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也知道，传说残章当年引起了多大的杀戮，这书中记载着的都是禁忌的知识，它之所以会失传，其中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被诸如教会之流的势力组织刻意封杀，要是在这种地方留下痕迹，万一传了出去，可不知道会引发多大的纷争。”

白茕顿了一顿，冷冷地说：“这艘船不会被留下的。”

两人皆倒抽一口凉气，阿努缇斯更加感到，眼前的白茕已经不是当日在雷鸣港初相识时神采飞扬的少年了，他眼中那种自信的神采如今已然蒙上了一重杀伐之气。阿努缇斯心中也有仇恨，但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但他却感到白茕的仇恨完全变成了他的动力，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基于复仇，这让阿努缇斯非常担心。白茕曾经说过，他已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什么活下去，现在倒是不常听他提起了，但是如果他是钻了牛角尖，认为仇恨就是活下去的目的，那他的人生可就太悲哀了。

蓝跃也能够明显感到白茕的不对劲，她越来越感到跟白茕相处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在他身边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高墙，在围墙里面的世界，全都由白茕说了算，在从死穴逃出来之前，这种感觉从未有过。白茕是个很聪明，很有领袖魅力的人，她早就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的他却令她感到害怕。她试探着问：“这艘船上也有翻译员和真正的商人等等无辜的人……”

白茕呆了一呆，才会意过来，说道：“你们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要滥杀无辜。”他看见两人望向他的眼神还是将信将疑，于是苦笑一下，把整个计划都说了出来，两人听了之后都舒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担心起来。

阿努缇斯说道：“你这计划太冒险了点吧。”

白茕回道：“面对楚冷穆，想不冒点险就全身而退，那就太天真了。”

蓝跃也心怀惴惴，说道：“会那么顺利吗？”

白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道：“只能赌一把了。”

阿努缇斯还是觉得不妥，白茕之前跟他说蓝跃是被无辜牵连的，但是现在又让蓝跃去负担如此重任，实在是前后矛盾，他不知道，其实白茕是言不由衷。白茕知道这个计划前半段一旦成功，后半段就根本无需担心，他是故意要借这次计划试探蓝跃，这次的计划非常倚重蓝跃的能力，一旦成功，不只能够安然逃脱，还能清清楚楚地摸清蓝跃的底细。他开始模模糊糊地记起那一天在海上漂流，被海水抛上半空，好像是有人从海中飞了起来，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