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阿尔斯楞抄起铁棍再度拍往河面，此番心中惧意大减，动用了五成真力，登时将一条鬼鱼拍得肚皮朝天翻起在河面上。

然而，冷不防斜地里伸出一条长长的触须，连带那只微微发亮的灯笼一起卷住了他的右手腕。

别看鬼鱼个头不是不大，可是在水里力气不小。它一边怪叫一边用力拉扯，差点将阿尔斯楞扯入河中。

柳拾遗长剑出鞘，“唰”的一记朝那触须劈落。

一股泛着腥臭味道的黑烟从断爪处弥漫升起，那条鬼鱼疼得“唧唧”乱叫，随后跃入河中。剩下半截触须仍紧缠在阿尔斯楞的手腕上，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其扯下。

阿尔斯楞惊骇道：“这东西力气怎么这么大？我的手腕都快断了。”

柳拾遗道：“鱼类在河里的力气本来就大得出奇，而且它可能常年以人血为食，筋骨气力远比寻常的水生物要大。你没有被它卷入河中，已算十分幸运了。”

阿尔斯楞傲然道：“我是草原上天生的勇士，怎可能毁在区区一条小杂鱼手里？”

柳拾遗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目光重新投往河面。

阿尔斯楞摸了摸脑袋，问：“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柳拾遗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东西只有在水中力气才大，上了岸便没有这么嚣张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掉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一股更大的力量从船底透来，撞得船身剧烈摇晃。

船夫正站在船的另一头，当下没能控制住身形跌入河中，柳拾遗和阿尔斯楞鞭长莫及，想要出手相救已然晚了一步。

只见他刚一落水，河面下立刻就有十多条黑影聚拢过来。

柳拾遗眼疾手快，抄起一根船桨掠至船尾，朝水中递了过去：“抓住，我拉你上来！”同时对阿尔斯楞喝道：“快用铁棍拍鱼！”

阿尔斯楞醒觉，双手抄起铁棍再度拍向鱼群聚拢的河面。

砰！

河面被传递至棍上的巨力轰起一蓬巨型水花，却没有一条鬼鱼肚皮翻身朝上。它们动作快极，船夫只来得及发出两声惨叫，便被十多张利嘴啃得血肉横飞，顷刻间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

两人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惨剧的发生，心中沉痛无比。

河面下传来一阵咀嚼声响。

柳拾遗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与阿尔斯楞一起用力划船。只可惜两人划船的水平太逊，手忙脚乱了半晌，船只前进了没多少。

眼看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阿尔斯楞忍不住绝望似的吼道：“堂堂阿尔斯楞，草原上的雄狮，竟然死在一群杂鱼口中，真是窝囊！我不甘心！”

柳拾遗没好气道：“你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么？既然如此，怎可能再死一次？”

阿尔斯楞白眼一翻：“谁说鬼就不会死了？这些鬼鱼可是专吃鬼魂的，到时候魂飞魄散，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柳拾遗闻言哑然，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愈发用力地划起船来。

眼看小船就快被掀翻，但觉船底蓦地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数不清的黑影朝四面八方散去，并发出似是惊恐的叫声。

阿尔斯楞喜出望外道：“逃了！鬼鱼们都逃了，咱们有救哩！”

柳拾遗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观察着河面。

半晌后，船底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其强度竟远远超过先前几次。

柳拾遗赶忙抓紧船舷，将内气输入双脚以稳固身体的平衡。河面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根本不曾有东西闯入过似的。

心中警兆陡起，一股寒意从脚心直蹿脑顶。

透过思感，他清晰察觉到河面下正潜藏着一个巨大的生物，其生命能量之大，绝非先前那些鬼鱼可比。

船身微倾，缓缓旋转起来。

半晌后，河面以船为中心，形成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巨大漩涡。来不及逃走的鬼鱼纷纷被吸入漩涡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肆虐着两人的耳膜。

柳拾遗知道，此刻在河面下正发生着不同寻常的怪事，当下将体内仅存的真气输入右掌，凝聚在脱鞘而出的三尺青锋上。

是生是死，就在此一搏了！

漩涡忽然放慢了速度，原本打转的小船也随之缓缓停住。

船舷一侧冒起一连串气泡，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物体破水而出，“砰”的一记砸落在河面上。

巨浪如倾盆大雨般落在两人身上，阿尔斯楞望着来物，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鱼，观其形貌有点像鲶鱼，可两人从未见过有哪条鲶鱼能长成十多丈长。它张开硕大的嘴，两排尖利的牙齿串起十多条鬼鱼就往喉咙里送。

原本在两人面前十分嚣张的鬼鱼此刻全都没了脾气，有的只是绝望的喊叫。

阿尔斯楞被眼前巨鱼的气势所震慑，竟连一句粗口都爆不出来。

柳拾遗本想趁它大快朵颐时划船开溜，岂料这家伙精明地狠，猛然间转身掀起一条足可遮天蔽日的尾巴朝船身拍落。

狂猛的气浪就几乎将小船掀翻，令人窒息。

两人纵然身怀绝技，却也不敢正面其锋芒，纷纷纵身跃入河中。

阿尔斯楞在蒙古草原和藏地长大，水性不佳，身躯又颇为沉重，眼下全凭一口真气浮游在河面上，渐渐的，已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一声巨响传来，回头望去，整艘船已被拍成粉末。

那巨型鲶鱼见没拍着两人，掉头恶狠狠地游了过来，两排尖利的牙齿不断上下开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巨大诡目，模样十分瘆人。

柳拾遗脚下一踩水，趁身形微微拔高的瞬间，锐目四下里环扫一周，对阿尔斯楞道：“你还有力气么？”

阿尔斯楞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没好气道：“当然有力气了，你想干吗？”

柳拾遗道：“前面河道窄，你赶紧游上岸去，我来引开它。”

阿尔斯楞一怔，随后明白过来，连忙摇头：“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柳拾遗见他游泳的姿态越来越别扭，忍不住沉声说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以你的水性能游得过这条巨鱼么？放心，我自幼在秦淮河畔长大，水性肯定比你强，那家伙未必奈何的了我。时间急迫，别再啰嗦了，否则会连累我。”不等阿尔斯楞拒绝，便往前方加速游出。

阿尔斯楞眼眶儿一红，猛的一咬钢牙，朝岸上蹑手蹑脚地游去。

那巨鱼见两人分道扬镳，怪眼一翻，没有去追柳拾遗，反倒朝阿尔斯楞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