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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家的地方》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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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你要出航远方的码头,也是你游历世界归来的港口。可是别人的家是别人的港口,你的家才是你的港口。

小时候,我是留守在村里跟爷爷奶奶生活了整个童年的孩子,虽说不是那种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是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家父母在身边的孩子少了点什么,也许是在某个早已忘记了跟谁打架的时候没有父母撑腰而被别人揍了自己就一直害怕,也许是在某个不值一提的农事里没有父母帮忙自己做不好所以一直自责,也许是在某个深夜无法入眠却没有人能说心事而一直压抑,这些性格让我看清了许多隐藏在别人某些行为背后的真面目,其实村里所谓的熟人不过都是些认得脸的人而已,他们总是希望别人过得比自己差,这种希望不是寄望于自己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而是寄望于别人倒霉,过得不如自己,所以常见的村里人都是脸上带着三分冷漠三分嘲讽外加三分自得和一点自卑,在村里我总是自觉比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差那么一点,不够开朗,不够主动,不够大胆,直到我跟父母到城里生活,我还是觉得自己差一点,这种差一点跟以前的差一点是有区别的,以前我是跟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比,后来是跟周围的人比,周围的人比我优秀,有些具有我不具备的品格,这让我审视自己的时候不得不站到自己的立场之外看自己,并告诫自己:我现在不行,但我还有能行的时候。其实,人生许多时候就是熬着,熬过了某些时间了,会看到自己料想的不一样的结局。后来参加工作,离开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发现原来自己是不行,这不代表我没有价值,我的价值在于我决定自己是谁。人就像一棵竹子,随着时间的流逝总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一样,开始觉得周围的花草很漂亮,后来觉得树很高,再长高了之后觉得世界很大,接着发现鸟飞起来的样子很有趣。回过头去看,自己以前认定的某些东西就随着时间的推移像笋衣逐片逐片干枯剥落,当你总是向着天空长,你总会有新的觉悟和境界,看到不一样的世界。所以,当我看清我以前的生活面目时,我发现自己真的无法再回到村里生活,因为我不想自己再是那个要努力很久也做不成的自己,也不想再看那些麻木中带着讥讽的脸,更不想再处理什么“你要伤害自己才显得对我真诚”的那种关系。但是张齐却显得有点无所谓的样子。回到家之后,张齐天天好吃好喝,吃饱喝足就跟我在市区各个楼盘物色房子,我们的预算在这里算高的了,张齐想要个独立的户型,哪怕是没有花园的小别墅也行,我觉得单层复式楼很好,我们谁都没法说服谁,就凑合着一起看了一个又一个楼盘,希望能遇到个满意的,只要一方不摇头就可以,可是找来找去发现连自己满意的都没有,要不就是要价太高,要不就是地段偏僻。张齐的父母一直坚持不要再买房,跟他们住就行,张齐嘴上不同意,可是一直也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

“你一下去干什么?”张齐父亲吃饭的时候问张齐。

“去看房子。”

“你出去也可以顺便到鸡场买一笼鸡回来,家里鸡都杀了一轮了。”

“知道了。”

“房子可以慢慢找,现在也没人撵你们出去住,还是正经找个工作实在。”

“在找了。”

“在哪儿找?”

“网上。”

“整那些不靠谱的,去人才招聘会里看看。”

“那些才真不靠谱,骗子多。”

“你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分骗子?”

张齐愣了一下,盯着他父亲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继续扒饭。

下午出去的时候,张齐有点愤愤的样子,在迎宾大道边的一个楼盘买了个顶楼复式单元,签完合同付了订金之后,张齐把那本红色的本子丢到车座里径自回了家。如果不是他父亲这么说他,估计张齐还在为了自己的自建房努力奔波,男人对自己父亲总是有种谜一样的情感,在许多男人眼里父亲是少年时崇拜的偶像,长大了会反叛的权威,直到成熟了才会认可,张齐这么快买房,大部分是出于对父亲的反叛,想到与此,我不免窝火。我是他的妻子,是和他共度一生的人,结果他在选择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上却为了赌气而不是考量我们的生活是否变得更好。他张齐是出气了,我呢?我活该受气吗?

我要的不是什么真的很好的房子,我要的是我们共同营造的家,我的家是希望我爱的人都在,可是张齐呢?草草的签订了合同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父亲的看法和说法是不对的,如果仅仅为了父亲一些话语刺激就能决定自己家的命运,那以后如果还有别人说呢?我们的家还能继续下去吗?晚上我和张齐说了房子的事,张齐显得很激动,认为这是我自私的要为难他,因为他觉得他买这个房子就是为了我,这完全是狡辩,他是为了在自己父亲面前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这个做法的出发点就很幼稚,张齐被我说中痛点,变得有点怒不可遏,扯着脖子叫我滚。每个人都认识在内心最深处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我们许多人会想要骗过别人才假装自己是不一样的人。我当然知道张齐不是真心想叫我滚,可是愤怒会毁灭所有的理智,我冷冷的对张齐说:“你叫我滚?你就这点能耐吗?什么都没做就叫我滚?是不是该摔我一脸钞票或者把我打得遍体鳞伤先?”他看了看我,嘴里喘着粗气,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手不住的颤抖着,僵持了一会儿,他悻悻的松开抓住我衣领的手,摔门走了出去。

我们在卧室里吵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里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张齐摔门而出之后,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觉得这里其实就和家里我的位置一样,没有什么人关心,只有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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