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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家的地方》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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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弄错了一件事:幸福和不幸从来不是对立的,而是相互依存的。如果你感觉到幸福,请联想一下不幸;如果你感觉到不幸,请注视一下更不幸。其实没有谁比谁更幸运,也没有谁比谁更不幸,我们承担的都是恰好是我们能承担的一切,不管在我们看来是幸福还是不幸。

我出生在一个五线城市,是家里的独生女,父亲是开修车行的,母亲一直跟父亲在车行里料理着,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我说的条件不好是虽然也能在市里买得起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但是我们还是没能达到菜场自由的地步,每次去买菜,妈妈总是习惯性的比价钱,选择一些普通当季的菜品,海鲜、牛羊很少买,一个月能下馆子吃一两次饭,其余的都在家做,衣服什么的一年换两三套,家里有辆七八年前的二手车,前些年父亲一直想换一辆好点的车,可是一直挪不出钱来,现在把厂子盘给别人了,自己赋闲回家就看淡了这事儿。许多人看来我是幸运的,可是这也就是跟家里那辆七八年的车一样,都是托了当初在装配时的认真,现在耗油低、维修少,政府在这内陆小城市没有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和发展,也亏是没有什么大的发展,所以家里也一直是风浪少、没惊喜。我小时候看父亲在车行里捣腾,也跟着喜欢捣腾那些铁家伙,父亲因为我是女孩儿,觉得修车这种事不是一个女孩儿该干的,没让学,只是送我去读了大学,期盼着将来我就找个普通人家嫁了,过好我平淡的一生,这是许多父母的愿望,是极好极普通的。

可是,哪个女孩儿没有公主的梦?

平静的现实会告诉你梦是梦,现实是现实。梦是水墨画里安逸潇洒的蝴蝶,现实是为了保证能吐出足够的丝来织网作茧而苦苦觅食的虫子,我分得清现实和梦的区别,安安分分的在现实里做一只努力的虫子,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看见鸟儿会低头,遇到困难会绕走,这些我都努力的在做,目前为止也做得还好。闲暇下来的片刻,心里还是会好奇别人有什么梦,别人的路是不是更好走。

账务案子东窗事发之后,公司执行了一些奇奇怪怪让人不舒服的政策,甚至在办公室里要安装摄像头,想到自己在办公桌上抠一下鼻子都被别人盯着的情景让我很不舒服,没多久就辞职了。易小芸为了庆祝我失业,特意和我去逛了一次街,用她的话说是“这世上什么事都难有顺心如意的,唯有逛街买东西才最接近顺心如意,所以逛街购物是最好的安慰方法”。这法子对她灵验得很,她见到我的时候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逛街买了一圈东西后,开始会跟我撒娇了。

“宝贝,我累了,我要吃冰淇淋。”

“也得到地方先。”

“那你背我去。”

“姑奶奶,我刚失业,心灵的创伤还没愈合呢,你要增加我的身体创伤吗?”

“你是说我肥了?”

“我没那个意思。”

“那也有那个想法。”她走过来挽起我的手,说:“怎么?真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

她对我眯眼一笑,我低头看看她买的东西,尽是一些孕妇类常用品。

“你……”

“走走走,吃冰淇淋。”

易小芸在大街上留下熟悉的笑声,拉着我走到蛋糕店里去买冰淇淋。

对于世界而言,一切平静如水。但对于平常人而言,时间里却是波涛汹涌。我重新在南山找到了个工作,在那里上班了三天之后,张齐就把新弘大解散了,同一天,易小芸夫妇把去年刚买的房子卖掉了,准备回老家。他们离开深圳前跟我和张齐一起吃了顿饭,那顿饭是我这辈子遇上的少有难吃的。吃完饭,易小芸和李世基匆匆驱车回家,我和张齐顶着五月的太阳饭后散步。在经过一家玉器店的时候,张齐走进去买了个玉吊坠,把上面挂着的饰环扯下来向我求婚。

我曾经幻想自己答应的求婚有许多种,最好的是那个要成为我丈夫的男人能开着我喜欢的车,捧一大束玫瑰笑着邀请我上车,在车上他忽然打不着火,电量耗尽之后,我们被反锁在故障车里,他抓紧这最后的时刻向我求婚,我们就在最后的几个小时做完了别人一生要做的事,过完了别人用几十年才过完的生活,我们笑着开始,笑着离开。其次的是那个要成为我丈夫的男人在终年积雪的山峰上单膝跪地,恳求我嫁给他,如果我不愿意,他就从山顶上跳下去,我答应他的时候,他激动的笑声引起了雪崩。最不济的是那个要成为我丈夫的男人为了向我保证自己对爱的执着,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我,让我挑让我选,不管是他的房子还是存折,不管是他的工作还是乐趣,只要我喜欢,他就可以为我改变,我不要他的房子,他偷偷的自己去把房产过户给了我,我不要他的存折,他偷偷把存折里的钱转到我不常用丢在柜子里的那张卡上,他为了我不怕被人嘲笑,扮成毛毛熊的模样在大庭广众面前向我求婚,拉我走近他的童话乐园。可我见到的却是张齐求婚的时候像是工作早会的例行宣导,用的是玉坠的饰环,我生气到了极点,恨恨的对他说“行”,其实我说的“行”是“你真行”的行,不是别的意思,张齐却急急忙忙的抓起我的手,喜笑颜开的给我套上了那个难看的银色饰圈,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紧紧的抱住了我。

我一定是太生气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人愤怒到极点了,智商就是零。我居然没有当场拽开他,一定是我们的体位不对,他抱着我,我没能动。女人一般挣脱不开男人的拥抱,尤其是男人真心的要抱着女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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