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地，长河军已到达东山，扎营进驻。

这是整条战线的最东边，即便是当年战时，这里也是往前推进最慢的一处，原因大致有二：

其一是主要原因，南海与南越因当年毁约之事交恶，边境常有小摩擦，不过双方都另有首要的麻烦，并没有直接开战；

如果洪德进攻，原本防守南越的兵力都会抽调应对，会陷入南海与南越的左右夹击，反之南海发起进攻的话，南越也可能乘人之危；

南越更是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待时机再出手，再享渔翁之利。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洪德还是南海都不愿看到，故而这边战场比较安静。

退一万步说，即便洪德顺利战胜对方、南越暂时也没有进犯，战线前推，军营往东便是边境，虽然有山能守，但自然是要分兵的；

启王自立时间不长，国库、人力底蕴不足，之所以南海后来得以喘息并与之对峙，和那时候洪德军队消耗过大也有关系，由此可得，洪德并没有兵力顾及太多面。

其二是当时东面战场面对的，是大名鼎鼎的功国将军鲁涧，南海一统时期就是朝中武将的中坚力量，令人敬重的老将军，不论是带兵经验还是名声威望，都让对面同样是南海军营出身的洪德将领、士兵有所顾忌、畏手畏脚。

启王力排众议，将新晋的武状元——邢鲤庭委以重任，允许他自行招募，这一是为了充盈兵力，边防军能吸收过来自然是最好，实在不行也有足够的能力抵御南越侵犯；

二则是寄望于长河军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要畏惧功国将军的威名，放开手脚冲击敌军的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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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营就在山上隐蔽之处选了个驻地，离正兵营不远。

初来东山，地形不熟、情况不明，还是要保持个能照应的距离。

接下来的几天，追风营分派各人前往不同地方摸清地势，比对、修正多年前流传下来的旧地图，顺便探探敌方的分布。

这日，邢鲤庭一早便来到了追风营，与雍峥在军帐中密斟。

“有些时日不见，手下个个都有模有样了，看来你操练得不错。”邢鲤庭泯一口茶，笑道。

雍峥虽是有些自傲，却不太能适应邢鲤庭的夸奖，瞄了他一眼，也低头喝了一口茶，并不接话。

“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谈谈以后的安排，”邢鲤庭摩挲着护腕，慢慢道来，“你部主要作为奇兵、伏兵，为了我们当初的考虑的‘万一’，自然不会留在大本营中。只要一打起来，你我的通讯恐怕是难以及时，甚至中断。战况变幻莫测，追风营就有赖你的全权决策了。”

雍峥抬眼，认真的看着邢鲤庭，点了点头，安静而坚定。

邢鲤庭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一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雍峥的后脑勺。

雍峥并无抵触，任由他一下一下地顺着。

一时间，竟仿佛回到儿时那无忧无虑的旧时光，每日除了上堂、练武，就是胡闹。

邢鲤庭心中无限感叹，他们终于走到这一步。

想起当初他并无功勋，一朝被提拔上位，其他在朝的武将并不服他。所以在长河军建立初期，他不想用这些人，也不敢用。

思来想去，邢鲤庭亲自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请求雍峥辅助左右。

雍峥仅考虑了片刻，便直接答应了。而后次日就收拾包袱离家，随他入营。

原本他是想把雍峥扶植为冲锋陷阵的大将，以信任之人任重要之位，是最放心的选择。

由于邢鲤庭确实没有征战的名声，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加入。雍峥突然提出以武定职，摆起了擂台，四处张榜求战，一时竟吸引了许多能人志士前来，还有不少还是武林世家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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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长河军擂台的名气，报名从军的人越来越多，兵营逐渐有了雏形。

按照邢鲤庭原本的规划，军官、将领的职位慢慢饱和之后，便撤了擂台，毕竟分拨的军饷有限，设立擂台意在根据需求找到有能力担当之人，却不能为了一个高手而增设兵营。

雍峥思虑良久，提出了新的想法。他是武林门派出身，虽然未涉江湖事，却是百战之身，对身手的比试更为自信，而出兵作战却只是纸上谈兵，甚至兵法都是小时候陪邢鲤庭上堂随便听听，并不是太认真。

他记得有兵书上说，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现在长河军的“正”是有了，“奇”在需要时分派出来也行，可万一全军被围困、无处突破，即便是有一百种从旁击破的办法，也根本无法出使；雍峥想成立一支奇兵，独立于正兵营，以备作后手；人数不需太多，如有需要，再临时从正兵中调拨。

邢鲤庭听着有理，反正离战线尚远，让雍峥作为另外一重保险，未尝不可。

雍峥提出要三百人，由自己亲自挑选。

他选的人似乎并不优先考虑健壮、力大一类，各个营部对这样的人员抽调也没什么异议。

邢鲤庭回忆，在选出来的一众人中，他唯一有印象的就只有高大靳珩，几乎比其他人高了一个头，有种鹤立鸡群的观感。

大概雍峥也是因为靳珩的“出众”，当时便点名起用他，作为自己的副将。

邢、雍二人相约，奇兵可随时尝试偷袭大本营，一来展示训练成果，同时也把一路上分散招募而来的“乌合之众”进行各方面的肃，奇正相生，互相提点，真是一举两得。

因为他们必须赶在真正上阵之前，打磨好这一大一小两把利刃。

一如既往，雍峥从来没让邢鲤庭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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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二人又长谈了许久，核对两方地图，商量一些约定的策略，末了，邢鲤庭压低声线说到：“你若是找到什么机会，尽管放手去做，不需要担心激化矛盾、引发战争——王上在我临行前嘱咐过，朝中、军中有人安于现状，与南海两边互相蹉跎，实际并无进击之心，一定要打破这种和谐的幻象，牵动全线，才能激起军心斗志，收复南海，一统西南。”

雍峥侧头，又是认真而坚定地点了点头。邢鲤庭又习惯性地揉捏着雍峥的后颈。

这次相聚，怕是战前最后一谈，邢鲤庭几乎事无巨细，只要想起来的都说两句，雍峥似乎也明白这点，并不如往日那般嫌弃，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开口补充一些，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点头，以示收到。

太阳西斜，邢鲤庭要启程返回大本营，二人话别，相约凯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