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接过存折，手在微微抖动，拇指和食指紧紧的捏着红色的折子，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
“我——”婆婆额前几根银色的头发倔强的竖立，多肉的脸上难掩住岁月的痕迹。秦青懂得婆婆之前的着急和此刻的激动，这笔钱是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七十多岁的人啦，目不识丁，有点钱放在哪里都不安心。斟酌之后她选择放在小儿子这里，现在儿子没了，她心疼儿子，也心疼自己的钱。
娘俩不在讲话，呆呆的坐着，舔着各自的伤痛，如同两尊雕像。包间里传出哥嫂们打麻将的欢呼声……秦青很熟悉这种欢呼声，此刻再听起来，很讽刺。
夕阳落山了，农庄里的母鸡咕咕的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墙根下，鸟雀也回来了，静谧的树枝变得热闹。秦青的心开始慌乱，这种慌乱随着经络导入浑身。
“妈，我先走了。”秦青站起身，“你自己多保重。”
“不吃饭吗？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吃了。”秦青说着，好像中邪一般慌乱的离开，把椅子都带倒在地上。她自己说不清这种变化，就是心慌，必须马上回家，一秒钟都不想停留。几天来整个人不知道饿，肌体处于半罢工状态。
“她幺娘咋个变成这样，说走就走。”秦青的身后传来大嫂的声音。
“不管她。”有人回应。
回家的路变得异常的冷，寒风一股一股的吹进衣服，又一次次的冲击着她的肌肤，内外交战中，内心变得坚硬……
成慧身着一袭月白色的晚礼服缓缓步入大厅，白色的高跟鞋有节奏的不急不缓的敲击着地板，恍若仙子，所到之处，撩动人群，吸引着众多目光。今夜的大厅在灯光的作用下显得更加金碧辉煌，众多俊男靓女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优雅的握着高脚杯，觥筹交错，窃窃私语，巧笑嫣然，潇洒自如。
外面倒春寒，厅里春光融融。
“咔嚓——”一道炫光闪过，成慧本能的闭了眼睛。眼睛尚未完全睁开，说话声已在耳边响起，“你还是那么漂亮。”摄像师小胡（俗称小胡子，三十五六的样子，下颌蓄着半寸长的小胡子，后脑勺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儒雅有气质）迎面走上来。儒雅帅气的脸上绽放出迷死人的微笑，相距半步的位置，夸张的弯腰，后脑勺的马尾辫一摇一晃的。轻放下手里拿着的长枪短炮，腾出右手递向成慧。说实话，成慧很不喜欢他这种娘的做派，但还是礼貌的伸过右手，浅浅的握一下。谁知他一反被动为主动，手掌往前，拉住成慧纤细白皙的手，还特意用力捏一下，大拇指在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成慧这些年见惯这种小动作，理解其中蕴含的信息，正计划着如何抽身。
“小胡老师，快过来给我们拍个照。”旁边的几个美女笑颜如花，把小胡子簇拥过去。成慧看着倒在花丛中的小胡子，心里轻松些，屏蔽了小胡子眼睛里放射出的火辣辣的光芒，微笑着，继续往前走。
“恭喜恭喜，成总。”带着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位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健壮，英气逼人，身着米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朝成慧走来，“今年业绩那么好。”成慧转过身，心里仿佛开了一朵花，面若桃花，眉眼灿如星辰，热情的招呼，“同喜同喜，贺总！”
“来，干一杯！”贺总英气的转身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两杯红酒，递一杯给成慧。
“来，干——”成慧爽快的接过来，这是另一个区的项目负责人，这些年一直成绩骄人。成慧对他的才干和处事一直欣赏，往年想往前靠近些都没有机会，今天人家主动上来打招呼。
“你们那边做出这样的业绩不容易呀。”贺总赞赏的目光不容怀疑。
“那里呀，我们也就侥幸。”在高手面前，成慧不敢大意。
“呵呵”贺总轻笑两声，摇摇头，“来——再喝一个！”
“请让一下，让一下！”这声音充斥着霸道。成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后面猛烈向前一推，上身前倾，端杯子的右手朝外翻腕儿，放到嘴边的红酒倾倒出来，半杯红酒顺着嘴唇下巴如数倾洒在月白色的晚礼服上——紫红色的液体非常霸道，不规则的洒落在月白色的背景上，不偏不倚的把高高挺起的胸部染得不伦不类。成慧心里一惊转身看，事故的制造者是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此刻正不满的看着她，“请往后让一下。”不仅没有歉意还要进一步要求，这思路也够奇葩。怎么看，这男人也不像主角，是什么力量支撑他那么做？众人顺着男子关注的目光瞧去，他身后两三步的距离跟着一个穿着考究的黑色西服的男人。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着装很考究——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一张与年龄不相符的俊脸好像被冷冻过的一样，苍白而俊朗。不仅脸上带着冰冷，浑身上下似乎都透着冷艳气息。冰冷随着他一道由远而近……
“哎——”成慧见他们若无其事的样子，忍不住喊道。
“咋啦？”前面开道的眼镜男看了一眼成慧。
成慧气愤的指着自己的胸前的衣服。
“啊——对不起！”那声音里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有戏弄。
没等成慧再次说话，周围的人围拢来，议论开：
“看看人家的衣服。”
“这下热闹了。”
冷艳的男人侧身看了一眼成慧，朝前面的眼镜男使了个眼色，开道的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叠百元票子，“自己去处理，这些应该够了。”
“你——”成慧还真是生气了。
“你应该向她道歉。”贺总看不下去了。
冷艳的男人没有开口，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大的贺总，傲慢并未减掉，脸上的寒光更加一层不耐烦。
推成慧的眼镜男赶紧把钱塞到成慧手里，“对不起！”语气还是不容质疑。
成慧不想闹，这种场合，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可这突然吃下的苍蝇，着实令她不舒服，一会儿还要上台发言呢，这可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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