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一股凉风吹进来。

门口一双阴暗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余光里那个人影渐渐靠近，她强压着心中恐慌，轻声问他。

他已到了她的身旁，看着地上的《天机密宗》，语气沉重：

“你已经有定论了不是么？”

“你也要青冥灯？”

“嗯。”

嗯！？

她没想到他这么干脆，还以为……

“收拾一下，出来吃些东西。”他目光流转，落在南面空落落的木框上。

“窗、窗子……”

……

他二人坐在樱树下的亭子里。那人低头擦拭自己的琴，一言不发。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碧落对着灯看她选的桃子，不敢抬头看他。

“江蓠。”

“江？蓠？为什么叫江蓠？”

“因为简单，平凡。”

“哦，那这里是何处？”

“潇湘谷。”

他跟她说话，总是很有耐心，声音也让她听得很舒服很心安。

“江、江蓠……”

“怎么了？”他抬头，即使戴着面具，也仿佛是明朗地微笑。

她放下小心翼翼的戒备，像是在同一个朋友说话：“我可以借阅那本《天机密宗》么？”

“哦？你想知道什么？”他似乎完全没有生她的气。

“你知道，写春神句芒的那一页为什么被撕掉了吗？”

他放下手里的白布，打趣道：“这本书记录了太多私密之事，也不问被载入之人是否情愿，说不定便是那春神看不下去，自己撕了！”

碧落一听，呵呵笑起来：“胡说，昔日的辅神们，早早便长辞了，连后世神族都未见过，哪里有机会读这本密宗！”

“那……后面写的可是苍术大人？”

江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又轻松地“嗯”了一声。

碧落紧紧追问：“写了他什么？”

“美貌。”

他又擦起了那把琴。

“就只是美貌么？没有其他的？那么多的字，应该会写他的生平、战绩之类，或者什么逸事奇闻，再或者……有关风弋什么的……”

“什么？”

不是江蓠挑事，实在是那最后一句声音小得跟苍蝇似的。

碧落惊慌地摆手：“没、没！”

“那本书，你想看也无妨，只是对外人，就不要透露什么了，毕竟是本密宗，大小密事不少，免得招来什么事端。吃了东西再去取吧！”

片刻时间，她已塞了几个桃子进嘴里，又饮了些露水，便急匆匆去了。回来时，江蓠正在调弦，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竟比女人还要姣美。

她连忙坐在对面，翻弄着书页，趁着琴声，辛苦地看了一会。突然白了一眼江蓠，道：“你骗人，这上面明明不止是写了苍术大人的美貌，分明还有‘洛河’的字样，前面春神句芒的那一篇也提到洛河，难道……”

轻缓的琴音忽然急促起来。

“难道苍术大人与四大辅神曾是同袍？那他一定见过他们了，听说四大辅神的实力仅次于他们的主神四方天帝，不知又是怎样的风采？”

见江蓠自顾自操琴，也不接话，那一双清凉的眸子毫不遮掩地幽怨了一下，继续看着她的书。

后几篇，分别写到夏神祝融、秋神蓐收和冬神玄冥，除了冬神玄冥在洛河一战殒命，其他人都没有详细记载。

“这本书册的编撰好古怪，将苍术大人与四大辅神列在一起，又正好在春神与夏神之间。是否说，苍术大人与他们曾有什么不为人知之事？”

江蓠轻轻说着：“沧海桑田，谁又知道呢？”

又见《青帝》中说到：

“磐石浩力无穷，聚天地之灵，夺日月之辉，出时，天地混沌，万象冥蒙，帝乃作神盏，谓之青冥，通体莹翠，明亮四方。限至，四方之力分化九神，帝游于瀚海，遂灭。”

瀚海……

大限将至，去瀚海做什么？

归尘于天地？

抑或——

降于大任于斯！

她深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幽幽道：

“瀚海是个什么地方？”

“西南，”他已渐渐放慢了节奏，神情淡然，语气里也没有丝毫情绪，“沧桑巨变，已成了如今的苍梧山。”

“这书……”

“就是天机！”

她愕然抬头，对上那早已凝望她已久的一双坚毅的深眸。这惊天之事，被他看得如此从容，她眼下便只有一种假设：

“你是苍梧山的人？”

他漠然，没有答复，在碧落看来他是认了。或者说，是他故意漠然，才使她更加坚信他的身份。

“那剩下的，我自己猜。”温暖的烛光映在碧落的眸子里，泛起莹莹金黄，她俨然已是与方才小儿女情态不一样的神韵，像是忽然换了一张精明的面孔，“苍梧山之所以不与一众仙家往来，应该是历代掌尊的意思。不过一门之中弟子历经百代，数不胜数，想必只有掌尊之类的极少数才知道这个使命。我记得那位苍梧仙山上尊苍梧道人，也许是他派你来的。”

他没有回答是与不是，附在脸上的面具像一张木然的面容。

“所以你不单知道如何让青冥灯现世，如何催动青冥灯，还已经掌握了青冥灯的下落和时机，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如此从容不迫的陪我在这里耗着。”

“往更深处想，我猜测，这次的青冥灯现世，不过是当初父亲拿来震慑魔族余孽的幌子，让他们不要一根筋地阻碍我虞渊宫九神归位，兴许到了最后时刻，它也不一定能再发挥出当年那般惊世的威力。”

江蓠沉静的眼眸隐隐露出一丝肃然，片刻，银白的面具里传出一声浅笑:“何出此言？”

碧落放慢了语速，低沉下来，诉出心中藏了已久的困惑：“我不知道，我就是觉着，青冥灯若是什么善器，又怎么会在洛河大战前夕丢失？而我神族还要提心吊胆，恐那魔族解开盘古灵石的封印再卷土重来。”

“你怎么知道……”他只是轻微地惊讶，但半个身子都竖了起来。

这小小的反应换做别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在这个仿佛什么都云淡风轻的男人身上，却是很难见到的。

“瑶池宴的时候，从两个武神口中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