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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来》第11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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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中午,忽然就下起了大雨,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七、八月份正是江南的汛期,沈言清早在三月份就已经上书请求户部拨银两修筑苏州河堤,却迟迟没有消息下来。河务向来是个无底洞,户部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将银子拨下来。

沈言清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在苏州城内筹资。好在苏州城内的老百姓都特别敬爱这个知府大人,绅富豪们纷纷慷慨解囊,就连生活拘谨的老百姓家里,也纷纷贡献了免费劳力。

可惜苏州需要修整的河堤实在太多,筹集到的银两远远不够,只能挑了五六处严重决堤的先休整休整。

沈言清自中午归家后就没有再去府衙,而是与一干幕僚关在书房里面商量对策。冯氏看着外面正下得欢的瓢泼大雨,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右眼皮从早上起床就一直跳个不停,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过了半晌后沈言清就匆匆回了扶桑苑,紧皱着眉头对冯氏说:“安南县的河堤崩塌了,我要去看一看,你帮我收拾两套衣服出来吧。”

“夫君...”冯氏很想开口劝他不要去,可是她也知道,不管怎么劝都是没有用的。沈言清向来爱民如子,就连农民粮食失收这种小事他都要亲自下乡走一趟,更何况是河提崩塌这种大事。

冯氏微红着眼眶进了内室亲自帮沈言清收拾包裹。

沈言清将脚上的官靴换成不容易进水的牛皮靴,抬头愧疚地看着正低声嘱咐他的长随平安的冯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当一个好官,却忽略了自己的妻儿,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夫君,更算不上是个好父亲。

等到冯氏帮着沈言清穿好蓑衣,冯氏才低声对沈言清说:“一定要小心,我、阿珩还有阿久,都还在家等你呢。”

沈言清拾起冯氏的手,捏紧又松开,才低低应了一声嗯,转身戴上斗笠,带着平安就走了。

冯氏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后,才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这场大雨不要下太大,下太久。

沈言清出门去了安南县视察灾情,惊蛰楼里的沈知杭在片刻后就得知。这两日被谢栩那一张纸笺扰乱了所有心绪,差点连这十年来最让他们一家忧心的汛期都给忘了,忙让鸦青将雨具拿了出来,去了扶桑苑陪伴冯氏。

天色越来越暗,雨也越来越大。到了掌灯的时候,沈言清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阿久今天提前下学,也去了扶桑苑。

用晚饭时冯氏本来一点胃口都没有,奈何沈知杭和阿久一直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说是她不吃饭的话他们也就跟着不吃了。到最后冯氏才艰难地用了半碗粳米粥。

用完晚饭,沈知杭见冯氏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坐在绣墩上念佛经给她听。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点点沙哑,念起佛经来平稳温和,让人全身心不自觉地就放松了。

冯氏听她念了半晌,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再看阿久,竟然打起瞌睡来了。

沈知杭停下诵读,无奈地看着阿久正一点一点的小脑袋。冯氏也被逗笑,轻声吩咐姚黄伺候阿久去东厢的客房歇息。

阿久被沈知杭唤醒,睡眼惺忪,还没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扶桑苑,就被姚黄带去客房了。

被阿久这么一搅和,沈知杭也就没再诵读佛经,让冯氏趴卧在贵妃榻上,自己坐在一旁帮冯氏敲背,然后回想了一些在书上看到的有趣小故事讲给冯氏听。冯氏一开始还被逗笑了几次,后来就没有声音了。

沈知杭低头,发现冯氏已经睡过去了。便招手让冯氏房里的丫鬟魏紫过来,两人合力将冯氏搀扶到了床上。又让魏紫点上安神香,才去了花厅坐下,喝下一盅浓茶提提神。

阿久年纪小,冯氏自生下阿久后身体又不是很好,偌大个沈府总要有一个能理事的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桌上明黄色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沈知杭右手支在桌上托着脸颊,半敛着眸半晌没说话,食指来回地摩挲着温热的青花瓷茶盏外壁。

“姑娘,你这几晚都没睡好,要不要先去客房休息一下?”鸦青又抬头看了看沈知杭眼底下的黑眼圈,忍不住开口。

刚从东厢房回来的姚黄也忍不住劝道:“是啊二姑娘,我们就在这边守着,有什么消息就马上去东厢房找你。”

沈知杭坐直身子,展眸,眼底并没有一丝睡意,“没事儿,我也睡不着,就在这等着吧。”刚才她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爹每年这个时候总要下乡视察水情,今年的雨确实下得很大,但也不见得就会下很久,应该不会有事的。

姚黄与鸦青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来报说老爷身边的长安回来了。沈知杭怕吵到刚睡下不久的冯氏,便让人领着长安到西厢房回话,随后便带着鸦青与姚黄也去了西厢。

长安在门外解了蓑衣,才跨门进屋。他的鞋袜早就湿透,衣领跟衣袖也都是水渍,可见外面雨势之大。

沈知杭见他一身狼狈却面色从容,便知沈言清并没有出什么事,转头示意鸦青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鞋袜后,才开口问他:“老爷现在如何了?”

“回二姑娘,安南县河提旁几个村落的人都已经迁移到安全的地方,目前并没有伤亡,老爷已经启程去了隔壁县视察水情,让我回来报个平安,免得夫人、二姑娘和少爷担心。”长安跟了沈言清很多年,一番话下来,条理非常清晰。

沈知杭这才彻底放心,点点头,“下去换身衣裳再回去吧,让我爹别担心家里,家里一切都好。”

长安行礼告退。

沈知杭知道沈言清很安全,也觉得有点困了,便让鸦青伺候着她洗漱,去了东厢的另一间客房歇息。

到了下半夜,沈府大门突然被人拍得“啪啪”直响。

鸦青刚推门而入,沈知杭就醒了,迅速坐了起来,转头问她:“怎么了?”

“姑娘,老爷他...出事了。”鸦青涩声说道。

沈知杭怔愣了片刻,马上翻身下床穿衣,一边故作镇定地问:“现在我爹是什么情况?”

“老爷身边的长安又回来了,说老爷在堤边视察水情的时候河堤突然松动,老爷和跟在身边的平安一个没注意,先后掉进了河里。长安是先回来报信的,老爷的马车现在还在路上。”鸦青快速回道,帮着沈知杭穿好衣裳,又迅速绾了一个发髻,插上一支玉簪。

沈知杭深吸了一口气,闹钟快速想着接下来该做什么。一出门就看见沈府的大管家叶绍正在门前焦急地来回踱步,知道他是在门外等着自己的吩咐,忙开口:“还请叶管家亲自去一趟百草堂,将孙大夫请过来。”

叶管家应下,转身冒着雨出了府。

隔壁阿久似乎听见了外面的声响,也跟着醒了。但是现在沈知杭还顾不上他,只交代鸦青去服侍阿久穿衣,然后带着他过来正房,便快步向正房走去。

冯氏的房里焚了安神香,所以她现在还没有被吵醒,沈知杭让魏紫将香灭掉,才走到床前去唤醒冯氏。

冯氏一睁开眼就看见沈知杭微红的眼眶,便猜到了一点,微微抖着手问:“你爹他出事了?”

沈知杭握紧她的手,点了点头没说话。

冯氏心一紧,喃喃道:“我应该拦着他的...我为什么没有拦住他...”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沈知杭眼圈也跟着又红了几分,却忍住了眼泪,紧紧搂住冯氏,用手轻拍她的背,温声道:“没事的娘,爹他是一个好人,不会出事的。”

过了一会儿,护送沈言清的马车终于到了,冯氏带着沈知杭和阿久焦急地在花厅等着。

沈言清是被人抬进来的,浑身湿透,面色跟唇色都苍白得厉害。冯氏刚看见沈言清就捂住嘴巴闷声哭泣,沈知杭忙让阿久扶住她,转身有条不紊地吩咐仆人烧上暖炉,将热水抬进来,先将沈言清身上那一套湿掉的衣裳换下来,又让人去大门看看孙大夫来了没有。

沈府一众仆人见二姑娘这么镇定,瞬间有了主心骨,手下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片刻后就已经帮沈言清换上了干净的中衣,恰好孙大夫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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