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街而望的东北方，同样是一座二十层大楼，和东南角一样，电子屏幕上广播电器的优惠信息。

“西面一眼能看到的高楼，都是写字楼。一些小型私人公司，比如保险公司、教育培训机构之类的就在里面。还有个人开设的餐吧影院也在里面。”

“没想到李警官听懂玩乐的。”韩止适时恭维。

李斌神情有些感慨，“这些都是我老婆告诉我的。”

韩止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斌这么一个性格耿直木讷、靠死工资吃饭的传统男人，娶了爱好吃喝玩乐的老婆，婚姻早晚会出问题。不仅是缺乏共同话题，经济上也很紧张。

一根烟抽完，李斌突然问，“白法医怎么没跟来？”

韩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应该来吗？”

李斌心虚地咳嗽一声，“也是。”

韩止忽的笑出声，“白法医张嘴就说清闲一条街，说出行乐酒吧，她对这里也很熟悉吧？”

李斌推开车门，支吾了一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韩止在手刹上方安置的烟灰缸里掐灭烟头，跟着下车。

两人从小巷子走向主街道的行人道，行人道旁边的非机动车道上停着私家车。

李斌说：“现在很多人买车，但城市停车位不够，只能停在这里。交警每天都会巡视一遍，贴罚单。这几乎要成为地方收入的主要来源了。”

“我应该在附近找停车场的。”

李斌摇头，“停车场最多的就是车，进去需要一个小时，出来需要一个小时。还是停在外面方便。放心，真的被贴了罚单，我顶着，我在队里有人。”

两人说着，走到一处商场外。在二三层楼高的位置处挂着商场的名字：卧龙。

正面是旋转的玻璃门，玻璃门两侧各开一扇大的推门，靠东的角落是玻璃面的直升电梯。

李斌领着韩止从东边侧门进入，走到电梯处。电梯外贴着各楼层的主要经营项目。

“2f:金银首饰。”

“17f：行乐酒吧。”

韩止明了李斌的用意，从裤兜掏出盒烟给李斌。

李斌眼神微动。

通身褐黄色的烟盒扁平修长，上面是他看不懂的花体字，字体下面是焦黑的骷髅头，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烟。

李斌不自觉捏了捏口袋里的芙蓉王，脸有些红，“商场不允许吸烟。”

“叮！”

电梯门开，韩止把烟塞进李斌口袋里，走进电梯里，按下“17”的按钮。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李斌咳嗽一声，试探道：“韩教授，咋们两个大男人去酒吧，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韩止“嗯”了一声。

李斌脸烧红，手伸进口袋中，摸着韩止刚塞给他的烟，手指捏紧，摸到手心一层湿滑，最后，咬咬牙，“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烟。不过我想得开，不是我这种人享受的东西，即便到我手里，也不是我的东西。”

李斌掏出烟，“韩教授，追女人要靠真心实意，我不会帮你的。”

电梯停下，电梯门开，正对着电梯的墙壁上用彩灯贴出“行乐”二字。

韩止怔愣地盯着闪烁的灯，又转头看看李斌，噗嗤笑了。

电梯门自动缓缓关上，韩止赶紧按住开门的按钮，笑道：“李警官可能误解了。我很佩服白法医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才请求让白法医参加侦查，没别的意思。至于这烟……”

韩止抬头，认真说道：“国情不是讲礼尚往来？你给我点烟，我还你烟，只是我不知道你平常的习惯，是不是让你觉得唐突了？”

韩止绝对不会说，他给烟的目的，是为了转移李斌重游妻子工作之地的尴尬情绪。

李斌大为羞愧。

他以为韩止是为了把妹，要用好烟收买他。没想到人家心思这么纯粹。

“是我想差了，韩教授别见外。”

接着又说：“像韩教授这么纯良的男人，真是少见。”

两人走到酒吧前台，才发现酒吧还未开始营业。

李斌想了想，“不如叫白薇一起来吧。好歹有过共患难的经历。”

韩止发现，李斌这次在他面前提到和白薇有关的事，真诚了很多。

白薇拿着报告回到检验室，苏杨告诉她，因为手机手表上没检查出有效证据，这些东西不能作为证物扣留在物证处，律师保释出陈赫时，陈赫把这些东西都带走了。

白薇点点头，把报告放进档案袋里，回到办公室，开电脑整理以前的工作资料。

苏杨跟在白薇身后等吩咐，见白薇不说话，就自说自话，“在会议室听韩教授分析案情，我还热血沸腾地以为陈赫能就此落网，没想到白忙乎一场。距离上面规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六天，重案组的人压力都挺大。虽然在韩教授的分析下，三件案子合并成一件……”

白薇从电脑前抬头看他。

苏杨瞪着眼睛，眼神无辜。

“你不需要工作？”

“哦哦。”苏杨转头出去，片刻又转回来，“我做什么？”

“坐下，闭嘴。”

苏杨照做。

苏放坐在沙发上，后背挺直，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他记忆中上一次摆出端正坐姿是在刚入职时参加局里举办的颁奖典礼，周围都是老前辈，他不敢懈怠……

余光瞄向电脑后的白薇，苏杨心中泪流成河。

“我是白薇。”白薇接起手机，“嗯，我下班过去就行？”

白薇挂断电话，收拾东西，出门时看了眼苏杨，“最近需要检验的东西少，不代表你无事可做。把以前的案例找出来做分析，也能增加你的工作经验。”

白薇出去后，苏杨喘了口气。

有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上司，他压力还是蛮大的。

白薇到张宗办公室。

“张队，李哥给我打电话，要我下班后到卧龙商场。”

张宗沉思，“只有李斌一人？”

“还有韩止。”

张宗说：“发生在小树林的三起案件都进展不下去，按照韩教授的推断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但偏偏没有证据。他们应该是找支持结论的物证。”

警员的行动本不需要向她解释用意，但白薇还是安静听着。

张宗说：“韩教授是局里请来做讲座的，可以发表对案件的看法，却没有决定案件走向的资格。当然，我没有否认你们之前努力的结果。只是我有预感，案件背后的人物不简单。你们一定要小心。”

白薇微微皱眉。

张宗说：“给你额外增加任务，我很过意不去。不过队里女警员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白薇点头，“我明白了。鉴定那边有苏杨，那孩子能力不错。对于队里的任何安排，我全都无条件服从。”

从办公室出来，白薇直接去卧龙商场。

八层，小吃区。

“白薇，这里！”白薇刚从电梯里出来，就听到李斌在自助火锅门口挥手叫她。

自助火锅店前台排满点餐的人，李斌带着白薇做到休息椅上，“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白薇看了看门口摆着“微信支付每人仅需49元的广告牌”，慢慢说道：“自助呀……”

李斌呵呵大笑，“大哥经济实力只能负担起这个，别笑话哈。吃完饭后让韩教授给你买衣服，别给他省钱。”

白薇问：“请我吃饭，还给我买衣服?”很像把猪养肥了再宰的感觉。

李斌理所当然地说：“你一个女同志，总不能让你掏钱吧。”

“可以呀，我有钱。”说着，向四周看了看，“韩教授人呢？”

“嗯，上厕所去了。对了，教我怎么弄这个微信支付。”

白薇推开他手机，拿出自己的手机，见无人排队赶紧买票。

李斌拦住她，“别介呀。”

白薇挡住他伸向前台的手，“下次吧，别让韩教授看笑话。”

前台剪出三张小票，白薇拿过，李斌趁她不注意往她口袋里塞了两张毛爷爷，白薇无可奈何地瞅着他，李斌移开目光。

韩止回来，感觉休息椅上的两人过于沉默，“不喜欢自助，可以换别的。那边的水煮鱼不错。”

“进去吧。”面对韩止，白薇不假辞色。把三张票一起交到服务员手中，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入餐区。

服务员端上锅底，三人依次取食物。

电磁炉上的小锅完全沸腾，三人都没有下料。

李斌寻找话题，“韩教授常年在国外，吃火锅的经历很少吧。在国内，火锅可是最受欢迎最平民化的吃法，没有之一。”

韩止说：“在唐人街和朋友聚餐，见过火锅，当时还是一个混合的大锅。回国后参加学生们举办的聚会，就成了这种小锅，当时大家吃的不多，一直在喝酒，浪费了不少食物。”

李斌想起韩止在审讯陈赫时一下子说出酒的度数，和韩止说起当地有名的酒水。说着，随手把羊肉卷下到小锅里，“破冰”成功。

韩止主要和李斌聊天，抽空和白薇说两句话，“白法医口味很清淡嘛，点的是清汤，取的都是蔬菜，和我们这种肉食动物一点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