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救护车把所有人送进医院时，已经较深的午夜。

江小草出去旧楼，四面诡异依然，坐上救护车，还是鬼声桀桀，直到医院——一切突然恢复如常，他测了测体温，果然，36.5℃。

他隐约明白了这是个啥子超能力，也隐约明白持续时间是一小时，不过他嘴抽搐想，这能力到底有什么卵用呢？

去鬼片片场跑龙套？

好像也不行，华夏鬼片，剧情根本就不需要妖魔鬼怪。

众人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木马等人，都是吸入挥发乙醚进入半麻醉状态，而徐婉林在此之上还伴随着高烧、冻伤，情况可以说非常危险。

入住手续、挂号、急救，足足花了半个晚上。一切弄完，江小草疲惫坐在病房里，那个神经兮兮的丫头还在钻他衣服——鬼知道为啥这个罪魁祸首对自己好感度那么高。

他内心也无奈：难不成，神tm鬼屋还是个试炼？通过试炼送召唤兽？

不过再一想，太扯了，又不是一刀999，偶系渣渣辉，不可能的。

考虑到这个丫头还会拿医用乙醚做陷阱、会装鬼吓唬人，着实是个危险角色，怎么处理她，就变得有点难办。江小草苦思良久，最终只好打了个报警电话，把整个事情描述清楚，警察好说歹说才出警。

被架上警车时，疯丫头楚楚可怜地望着某江，盈盈的眸子脉脉婆娑，那婉约，那风情，活脱脱一个被始乱终弃的恋爱少女。

警察跟江小草确认了三次“兄弟ay这不会是你女朋友吧”，语气越变越怀疑，江小草最后气急败坏，怒了句“你看我像是能有女朋友的人么？”警察老哥才悻悻闭上。

绕是如此，江小草依然不得不留了个自己住址和电话，分外无奈。

凌晨5点32分，仲锋年等人依次醒来，江小草讲述了大家昏迷后发生的事，并强调自己变成了“鬼”，无痛觉也不实际呼吸，才逃过一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正想进一步提出小队的改良方案时，众人完全不信的质疑令他生生噎住。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了。

众人的眼神，表情，言语，皆是不信。尤其木马，嚷嚷什么“像这样中二才是优秀超能力爱好者的必备要素”。

这算什么话？木马不也是超能力者么？为什么也把他的话当做“中二”？这样的话，岂不是，只有徐婉林一个人……相信他是超能力者么？

难道，整个社团，只有徐婉林一个真正的“非正常”族群？

不，这太奇怪了。

或许……

一道灵光闪过，他脑袋一个激灵，他突然想……好像从头至尾，只有徐婉林一个人，表达过自己回超能力，也只有她一个，同自己进行过深入讨论……

就好像一场完美的对手戏，戏里人忘我表演，戏外人静静观赏，看似有一个广阔精彩的世界，其实有的，仅仅是一个简陋的戏台子，和精致的台词而已。他不是戏子，他不知道这个戏台，可徐婉林……又是否知道呢？

答案，多半是，是的。

他期待了这么多天的解脱、未来、以梦为马，多半其实也只是一个戏台上，唯一一个入戏者的梦幻泡影。

“你们，就先回去吧，或者再休息一会儿，徐老师，由我来照顾。”

内心糟透了。

“好~辛苦你了哦，草哥，好好表现~嘻嘻。徐老师可是很不错的姑娘，能把回家的话绝对不错！（小声）”

该死……你以为我面对的是什么严肃的东西？？？

“死大高个，这次竟然被你救了，不过本大人，绝对不会报答你。”

快走吧……

零落的人终于散去，护士给徐婉林换了新的吊瓶，江小草始终坐在床角，复杂盯着，静静盯着，那张突然陌生起来的娃娃脸。

午11点42分，徐婉林高烧褪去，幽幽醒来。

她虚弱抬起头，寻求依赖的目光在半空中和江小草阴沉的目光猛然碰撞，两个人都愣了愣，然后，“嗒嗒嗒”，江小草叹着气走来，给徐婉林掖了掖被子。徐婉林突然明白了什么。

“对、对不起啊。”她低下头。

“没什么对不起的，人有好奇心嘛，更别说一开始也是我误解了，并不怪你。只不过，我好失落啊，本以为，你能让我不再悲伤呢……”

“对不起，我该，我该早点告诉你……”

“你知道嘛？希望就像神经，一条一条，遍布全身上下，没有的时候行将就木，但拥有了，就会开始疼。”

“对不起，江，我坦白，我骗了你，没有超能力者，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超能力者，最初是误会，后来发现是真的，很兴奋，但也很害怕，所以，才继续给你希望，欺骗你，装作你误会的那样子……”

“唔，痛啊……坏老师，死刑也宣判太早了吧？”江小草苦涩笑了笑，“真是的，本来我还以为，仍有那么一点点抢救希望……”

“但那是毒药。”

“毒药又怎样？我宁愿慢性中毒死去，至少能拥抱着希望和你欢笑。”

“谢谢你，能尊敬我，喜欢我这样的家伙。其实，我也喜欢你。gants，你是个好人，有趣的人，也是，第一个真的把我当老师尊敬的人……”

“这算告白吗？”

“或许？”

“那，我也坦白一件事吧，其实我不是超能力者，我也骗你的，我没有超能力，那些都是魔术，我是来撩木马的，老师，你愿意相信我么？”江小草突然认真。

徐婉林猛地震了震，一瞬间，露出惊喜，但转瞬间，又黯淡下去。她傻傻地笑了声，却又带着哭腔，慢慢地，慢慢地，

“可是，小草，我坦白，我不信呢……”

这句话终于吐出来，徐婉林深深叹口气，然后，一下释然了。

“老师，你是傻子……”

“你也是啊，笨蛋学生……”

他们一同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徐婉林莞尔一笑，刹那的风情犹如四月明媚的光，与海鸥缠绵的海岸，白帆沉没在大西洲的地平线。

徐婉林突然嘟起嘴，像个小孩子、可爱又任性的模样，没多久，忽又想起什么，柳眉微颦，怯缩缩问了句：

“话说，失忆会不会很痛诶……”

“不会吧，听说，感觉像是什么东西渐渐流失掉，流失完了，就记不得自己曾承载过。”

“听起来像失恋一样。”

“比失恋轻松的，大概是后果不重？只是失去几天的记忆，失去我。”

“那我宁愿失忆，”徐婉林嘟囔句，然后朝桌上的画册努努嘴，“傻狍子，给我讲个童话，海的女儿，灰姑娘，都可以，我突然想听了。”

“多大了还听故事……”

“我不管！反正一会儿就忘了！老娘、老娘还要什么脸皮子！老娘、老娘永远十八岁青葱豆蔻！”

“青葱豆蔻，你炒菜呢？嘶，惹不起惹不起，算了，那我就给你讲一个，《白雪女巫与七个电锯杀人魔》的故事吧。故事说啊，在很久很久以前，浣熊市郊区的寂静岭住着一位擅长六费魔法暴风雪的老女人，她姓徐……”

“你死开！”

……

初升的黎明下，病房窗户的剪影，一个男人，默默像病床上的“幼女”走去，宛如将末的送葬，与新生的祷告。

秋水，白霜，草露。

预告……新生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