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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有芷·第一卷》第12章 十七、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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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沅和赵惟宪言语交锋几番,都觉得索然无味,便相互高挂起免战牌。

宋沅琢磨着三衙内还没有走远,于是决定暂且留在撷英楼,等确定安全后再行离去。

赵惟宪走到窗外看了看,撷英楼下围观的人群仍然熙熙攘攘,也寻思着等人群散去了再悄悄离开。留了个神又看看街角,已经没有从芷的身影。心中稍稍宽慰,以为这丫头已经自行回府去了。

于是放宽了心,干脆坐下来,望着那把漆黑寂寞的古琴,望了望窗外的月亮,不由得又想起了赵楚楚。

一瞬间,便觉得无限凄凉。却强忍住悲伤,回忆起从前和楚楚的种种甜蜜往事,手指一挥,便弹起了一首曲子。

宋沅一听,便知道是一首《凤求凰》。《凤求凰》乃汉朝才子司马相如所做的琴曲,讲的是男女热烈相爱的故事。相传司马相如当众演奏此曲,打动了卓文君,两人相约私奔。是以此曲一向热烈奔放、深情缠绵。只是此刻由赵惟宪弹来,却总是氤氲着一股言说不尽的忧伤。

宋沅悄悄回头忘了赵惟宪一眼,只见他默然端坐,脸上并无一丝一毫的表情。心想:他一定有什么伤心的往事吧。内心苦楚,却故作欢乐。这一曲《凤求凰》大概是弹不完的。

果然,弹到最深清处,琴声似喜似悲,难以调和,终于呜咽一声,戛然停住了。宋沅偷偷看赵惟宪。只见他呆呆地望着琴弦,久久沉思不语。

俄而摇了摇头,重新奏上一曲。宋沅细听,原来是一曲《苍梧引》。她识得此曲,相传是帝舜去世后,妃子娥皇女英思念他所作的曲子。此刻由赵惟宪弹奏起来,愈发地悲伤凄厉、如泣如诉,闻之使人断肠。

宋沅想起爹爹,想起卢雍,再想起自己如今孤零零地一人,受人追赶,藏匿在这妓馆之中,不由得也泛起一阵悲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琴声才慢慢地止住了。赵惟宪慢慢站起身,月光隔着窗纱斜照进来,他俊朗的脸庞一半被打亮,一半却隐匿在黑暗之中。

宋沅心中一颤,想起永庆布庄里,赵惟宪看到新娘赵楚楚时的眼神,突然明白了。原来他并不是故意欺负自己,一定是自己骂赵楚楚的话被他听了去,这才故意寻自己晦气。再想到自己又咬了他肩膀,不禁一阵愧疚。

于是,宋沅缓缓说道:“公子的琴弹奏得极妙。可是公子弹《苍梧引》是《苍梧引》,弹《凤求凰》仍是《苍梧引》。《苍梧引》也罢,《凤求凰》也罢,不如都放在一边去,且弹一曲《酒狂》。”

赵惟宪一惊,见这女子不仅能听出自己弹的曲子,又猜透自己心事。于是慢慢抬起头,这才第一次细致地打量宋沅。见她面目温婉、眉清目秀,便生出几分亲近,料到她必定出身名门闺秀,决不是寻常的道姑、钦犯或者窑姐。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冷冷地说道:“姑娘的仇人想必已经走远了。姑娘可以走了。”

宋沅一怔,点了点头,便默默地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想了想,回头拱手向赵惟宪说道:“在下宋沅,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赵惟宪却如同没有听见,端坐着一动不动。宋沅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宋沅?赵惟宪心里想了想,并没有听说过这名字。这才缓缓抬起头,往门外望了一眼,已经不见宋沅的身影,却听到一阵浑厚、暴躁的声音。

“兀那婆子,你可看见一个女娃娃,穿了一件石榴红色裙子。”

“绣花的上衣。”

“两位可是,可是阎王爷手下的黑,黑白无常。冤有头,债有主。两人要是索命,就找正主去。老婆子我,我,对女儿们是苛刻了一些,可也没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听声音是老鸨,好似看到了极其恐怖的场面,话都说不利索了。

“哈哈哈哈,我们确实是黑白无常!”

“也不是黑白无常!”

“到底在哪里?见过我说的人吗?”

“就在,这,这,楼,楼上。里面……”

“妈的,竟然晕过去了!”

接着只听见一阵脚步声音,越来越粗重,楼板嘎吱嘎吱地响。

石榴红色裙子?绣花上衣?又是找她?年龄不大,仇家却结了不少!赵惟宪冷笑了两声,料到宋沅会马上回来避难。等了一会,却并不见动静,外面的脚步声反倒愈来愈响了。

赵惟宪这才站起身来,踱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往外瞥了一眼,却并不见宋沅身影。相反,两个形状奇特的怪物却越来越近了。只见那两人,一人瘦长如竹竿,脸色煞白;一人矮胖如冬瓜,脸色漆黑。一瞬间,竟然恍如阎王爷手下索命的黑白无常,极为恐怖。赵惟宪定了定神,这才看到,那分明是两个活人。这才想起,陈王府新近请了两个武林高人,外号便叫做“黑白无常”。无疑便是这两人了。

他想:两个怪物武功非比寻常,虽然只有两人,却远不是三衙内那帮草包可以比拟的。那位叫宋沅的姑娘可万万不是敌手。她一定还没走远,可是为什么不回房间里躲避一下呢?对了,这人一定是性子倔犟,见我刚才没理会她,宁死也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赵惟宪轻轻掩上门,暗暗倾听外面的动静。

两个怪物越来越近了。

赵惟宪心中默念:再给你点逃命时间吧。能不能逃掉却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于是,推开门,向黑白无常打了一个手势,让两人过来。

黑白无常一怔,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随赵惟宪进了房间。却见赵惟宪悠悠地坐了下来,并不说话。

白无常焦躁,问道:“喂!你叫我们过来作甚?”

黑无常也叫道:“你知道那女娃娃在哪里?”

赵惟宪摇了摇头:“我刚才知道。现在却不知道了。”

白无常一愣,说道:“这么快就忘记了。记性还不如我。”

黑无常一敲白无常脑袋,骂道:“笨蛋。他在耍你呢!”然后提起一把紫檀木椅子,双手一拧,那紫檀木便碎成屑,萧萧地落下来。然后冲着赵惟宪嚷道:“需要给你提个醒吗?”

赵惟宪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还是先给两位提个醒吧。想寻我赵某人贴身丫鬟的晦气,门都没有!”

两人又是一愣,黑无常弯下腰,白无常掂起脚,两颗脑袋凑到一块合计。

黑无常道:“那女娃娃是这人的贴身丫鬟?”

白无常点点头:“看样子是!”

黑无常道:“这个人又是谁?

白无常摇摇头:“不知道。”

黑无常道:“不知道怎么办?”

白无常道:“打。”

两个怪物突然脑袋同时一转,面目狰狞,纵身一跃,同时向赵惟宪扑过来。

赵惟宪一惊,没想到两个怪物下手这么凶狠,就像两头没有被驯服的野兽。瞧这架势,他尚可拿英国公的名头轻易地震慑住三衙内;但是对于这两头六亲不认的怪物,恐怕连皇上来了,这哥俩也愣头愣脑地不害怕吧。

于是向旁边一跃,躲过两个怪物的攻击。两怪物一击不中,第二招已经攻了上来。饶是赵惟宪自小跟随武师练过一些简单的功夫,对付三衙内的一众家丁自然是绰绰有余,想要对付这两个怪物,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十几招下来,赵惟宪渐渐不支。勉强躲过两招,却见黑无常一张腿收不住,要向案上的古琴扫去。赵惟宪来不及想,飞身扑上去,抢下了古琴,自己的后背却受了重重的一脚,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在床脚下面。

黑白无常跃过去,提起拳头。眼见赵惟宪危在旦夕。只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黑先生,白先生。别来无恙!”

黑白两怪物回头一看,果然是宋沅。

原来宋沅一出赵惟宪房间,便听到两个怪物火急火燎地寻找自己,隐隐觉得不妙,又不愿折返回去,于是藏在拐角一面墙壁后面。眼见要被黑白无常撞到,却发现两人被赵惟宪哄骗了过去。宋沅大喜,赶紧溜之大吉。刚下了楼,又想到两怪物残暴,隐隐担心赵惟宪安危,便悄悄折返回来。果然见赵惟宪在黑白无常这里吃了大亏。

“女娃娃!”

黑白无常惊喜地叫了一声。话音刚落,却已经跃到宋沅面前,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分别扣住了宋沅的手腕。

宋沅深知在这两人面前反抗也是无效,便干脆放弃反抗,只笑吟吟地问道:“两位先生果然厉害,如何寻到这里来了?莫非是喝花酒来了?”

白无常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哥俩一向不喝酒。”

赵惟宪浅浅一笑。

黑无常却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猜怎么着?我哥俩到处找你找不到,却在这楼下遇到那几个狗屁衙内了。看他们鼻青脸肿的,好像刚刚挨过打。我哥俩心想,这帮人可能知道你在哪。于是跳过去就是一顿打,打完一问,果然就在这楼上。我哥俩就来了。”

“两位先生果然厉害。”宋沅笑道,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神秘地说道,“你们猜我今天来这撷英楼做什么的?”

黑白无常摇摇头。

宋沅说道:“来见一个人。人称香香小姐,听说只有十六七岁,却号称是这撷英楼的国棋手,大宋朝第一名,下起棋来千变万劫,从无对手。我一想,不对啊。国棋手不是号称黑白无常的两位先生吗?于是便过来会一会这个人。你道她怎么说?”

黑白无常齐齐凑近宋沅,问道:“怎么说?”

宋沅说道:“香香小姐说道,什么黑无常、白无常,黑白无常?没听说过!且让他俩放马过来,看我不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黑白无常跳起来,各自抓耳挠腮,大声骂道:“恼死我也,恼死我也!”

白无常叫道:“香香小姐在哪里,我哥俩这便去找她!”

黑无常也嚷道:“对!哪门子香香小姐!杀她个三百回合!”

宋沅指了指门外,说道:“出门右拐,沿走廊走到尽头,右首的房间便是。”

“好,这便去会会她去!”白无常吼道。两人放开宋沅手腕,跨着步走出房间。

宋沅笑了笑,走到赵惟宪身边。赵惟宪幽幽站起来,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

宋沅砸了赵惟宪肩膀一下,嚷道:“谁是你的贴身丫鬟了?”

赵惟宪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宋沅翻了个白眼,嗔道:“笑什么笑!还不快走?”

话音刚落,突然看到黑白无常踢开门,折了回来。冲着两人大声喊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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