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幸福终究会被打破。

在秦流默信心满满地打算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

秦金焱已经知道了竹石的身份。

一个混迹于人群之中的异族，这样特殊的身份，引来了暗地里的觊觎，就连秦流默都不知道，在这异族罕有的世道，竟还有人专门为异族研制了一种药。

只需一滴……

人族之多，不知有几万万之数，在这庞大的人数之中，总有那么一些人另辟蹊径，想走出一条与他人不同的路来。

异族的存在虽在千百年前就已经被历史所淡化模糊，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记载的，而一种名为屠异族的组织，就是专门为了克制天生便有神奇力量的异族而生。

谁也不知道秦金焱是怎么联系上这个组织的，更甚者，谁也不知道秦金焱是怎么知道竹石是一名异族的。

然而这一切，此时的秦流默和竹石并不知道。

方吟水听到秦流默突然问了竹石一句，“怕不怕？”

竹石噗嗤一声就笑了，“你问我怕不怕？”

俊秀的少年笑弯了眉眼，他轻轻拨弄了下垂在眼前的额发，神采飞扬地道，“放心，我不怕，你可是我的金大腿，跟着你我特别有安全感。”

男人微怔，随即笑了，他平时不笑时便已令人经验，这一笑竟仿佛让天地失了颜色，方吟水只觉得天地间最美的花王都比不得秦流默嘴角与眸光一动时焕发的光彩夺目。

他的声音动听得如天上仙乐，又带着撩拨人心的磁性，那一句誓言如同刻在人骨子里般，撩拨得人浑身从里到外都要酥软了，“嗯，我护你。”

这个人是秦流默，无论性格上是否有些微的差异，他的俊美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深入了人心，令那个早中了他的毒素的人光是看着他的笑容，心脏就已经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着。

一个男人能撩人到这个程度，让人怎么能够把控得住自己，沦陷，根本是不可抗力。

竹石和方吟水出奇地露出了一致的神情，面上不可抑止地露出了傻笑，心道，能被这样的人亲口宣誓保护，该是何等的殊荣。

要是以前，若有人对方吟水说，秦少主会这样温柔地对他笑，方吟水只会觉得那个人的臆想症比自己的还要大，可确切地发生了，他又没有了自己以往想象的那般患得患失。

方吟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释然了。

无论最后的结局是怎样的，都是必经的路途，就算他再如何紧张，也没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那些事。

是的，方吟水都想起来了，毫无征兆地把所有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每一个世界，每一个因果，从何处而生，他为何而来，一切都想起来了。

方吟水低声说，“封瑜母亲，不用再给我看一遍了，我已经想起来了。”

不止是单纯地想起，他把三世的记忆都揉在了一处，完完全全地融入在了一起，就像一个人漫长的一生中，那短短的半生，被切割为了三段，穿插入了三世的记忆。

画面一顿，而后发生了剧烈的震颤，方吟水再次被白光包裹，他闭上了双眼，细致地感受着这份温暖，微微弯了唇角。

“封瑜母亲，我是不是本来没有复生的可能性的，流墨牺牲了什么？”

方吟水，不，真正的他原名为竹石。

第一世的竹石本该随着第一世封瑜的灭亡而魂归海底，不得超生的。

可他得到了复生。

若说这其中没有秦流默和封瑜的付出，他是不会相信的。

封瑜有自主创造新生命的能力，可恢复了记忆的竹石也知道了一点，封瑜不可能把已逝去的生命再次复生的。

即使是转生。

封瑜之中有生死，却无轮回。

秦流默曾说过，他在第一世，随着竹石的死亡，他在时间干熬了七十余年，研究着许多人一生都无法触及的领域。

“阴阳九转再生阵法……”

“是这个吗？”

方吟水想到了什么，眼眶突地红了，他嘴唇轻颤，从来没有那么一刻感觉到如此不可思议，“九转。”

他以前从来没有往这个上面深想过，但三世已过，再如何单纯过，他也无法像最初那样做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小子。

多了一世的他，在现代中受到了思路的开阔和启发，他曾经无意间看过与此类阵法相似的名字，想象，有一部分本就是来源于真实的扩展。

“他是不是，一个人入了轮回九次？”

方吟水不敢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该吃了多少自己所不知道的苦？

代表封瑜意识的白光静静地悬在空中，陷入了难得的静默。

它默认了。

白光渗入了方吟水的大脑，一点点地传输着自己的意识，为他解开了剩下的疑惑。

方吟水通红着双眼，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地埋在了里面，苦笑着说，“他怎么这么傻。”

有谁会用自己九世的孤苦，换取爱人的轮回？

有谁会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感受，浑然不把自己当做一个人，处处周全地为着那个舍弃了自己的人默默付出？

有谁会像这个人一般，外表不显，内心却如暖炉，不管自己是如何的煎熬，也要温暖了放在心头的那个人。

上一世，秦流默在最后吻着他说，对不起，是我没护住你。

那时候，他是怀着怎样的绝望？

而这一切，竟都只是为了复活这一世的他，所经受的一个幻世劫？

就像竹石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己和封瑜的结局般，第二世，不管过程如何，结局和剧本却是有了固定的的。

方吟水不能接受。

为了自己，流墨连着第一世，承受了九世的孤苦，最后一世，亲眼看着他死去，伤心断肠、痛不欲生。

方吟水以前从来没想过命运弄人一词，这时候，他除了这四个字，就想不到别的词汇了。

他动了动唇，想咒骂老天是否开了眼，怎么舍得这样折磨那个人。

可他不敢。

他怕自己一个失言，两人又要承受别离。

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他都不想那个人再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