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虽至，厄勒河谷的积雪仍未消融。河水刚刚化开，大块流冰随处可见。河岸边是银装素裹的森林，通往希克乔夫的要道就坐落在林边。

一支部队自远方走来，士兵们面色憔悴，领头将军尖嘴猴腮，活脱脱一只猩猩。事实上，长毛猩猩确实是他，克烈男爵封地的子民为自己领主取的绰号。

他是帝国少有的有着兽人血统的贵族。当三地兽人不堪压迫纷纷起义时，克烈的先祖—独腿兽人马克西姆斯一世选择继续效忠他的人类奴隶主，协助帝国镇压自己的族人。兽人逃离他们的诞生地萨哈沙漠后，双手沾满同胞鲜血的马克西姆斯被时任帝国皇帝的康纳·法尔肯册封为男爵。封地虽然不太好，在遥远的南方，与赫莱士接壤，但好歹可以世袭。

中线与东线捷报频频，看得他好生眼馋。我们的男爵大人借着女王的募兵令不远千里赶赴北方，本以为能赶上夺取战功与财宝的末班车，好加官进爵。命运却开了个玩笑，将他分配在局势最为焦灼的西线。阿斯布兰德久攻不下，甚至惊动了埃拉里克主教，跟着这群软脚虾，怕不是没什么油水可捞。

鉴于马克西姆斯家族在人类与兽人中共享的糟糕名声。克烈男爵知道，仅凭个人魅力断不会让他的手下听话。虽然他公正、温和又不乏幽默，是集七美德于一身的完美骑士，但适当的惩罚也是必须的。通常情况下，这是让手下对他保持敬畏的最好办法。

他当然不介意小施惩戒，让敢于质疑自己命令的人闭嘴。一支部队只有一个脑子就成了，他是这么想的。

但时间紧急，上头要求他们日夜兼程，赶往希克乔夫。

因此，克烈只是暂时让喋喋不休的副官哪凉快哪待着去。鞭刑自然免不了，但不是现在。他已下定决心，一到目的地就让他知道这支部队到底谁才是老大。届时管他有几个身居高位的亲戚，都不好使。

真正的危险永远不会浮于表面，而是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下。正当克烈想入非非，后方突喧嚣起来。

“有埋伏！“他的副官大声呼喊，也将克烈拉回现实。

眨眼之间，伏兵从松林中尽数冲出。

…

…

无名面对的是个人类骑士，他衣甲光鲜，虽被伏击却丝毫不见慌乱，反倒驱使胯下战马向无名冲来。

无名快速逼近，不给骑士足够长的冲锋距离，以及施展他装饰精美的骑枪的空间。骑士高抬长枪，直指无名前胸。无名侧身一滑，锋芒一闪而过。他借机斜斩，但似乎离得太近了些。马蹄落下，险些踏碎他的头骨。

骑士猛扯缰绳，马儿前足凌空，一跃而起，堪堪避开无名扫向马腿的剑刃。一人一骑，动作如行云流水。往前小跑一段后，骑士很快调转身形，再次向无名发起突击。

是个老手，无名心想。他决定换个策略。

无名将大剑弃掷于地，双拳紧握，冷冷注视飞奔而来的马匹。惊疑不定的骑手不由得放慢速度，正中无名下怀。两人即将接触的瞬间，无名打开掌心，藏匿其中的雪球一上一下，直指骑手与战马的眼睛。

暂时性失名让战马偏离了方位，骑士手上动作不减，骑枪凭感觉稍微修正了一些，但依旧差那么一点。他再没之前的从容，面甲之下的脸庞写满了忧虑。

这次无名没再躲避，反倒欺身进前，扼住骑士持枪的手臂。骑枪重量本就不低，在无名的拖拽下，骑士很快失去重心，两人脱离马匹，双双栽进雪地里。

两人几乎同时爬起，骑士拔出佩剑，与无名战作一团。

炫光闪过，海德维格送出助攻。此时骑士已将剑举过头顶，正欲作势下劈。无名抓住空挡，绕到骑士身后，一把抓住敌人面甲，猛地一扯，将它连带头盔扒掉。

无名踩住骑士腘窝，让他跪在地上，同时手擒住骑士的脖子，使劲往上提。骑士脸涨成猪肝色，舌头伸得老长，双手疯狂地扒拉无名手指，但未能凑效。最终，他的脖子被彻底翻转过来，骨头无法支撑这样的弧度，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无名松开手，骑士倒向一边，再没动静。

“太慢了，老大。“图拉什递来长剑。“我搞定了三个。“

“这可是个骑士。“无名提醒。““

“那就算两个好了。“

“吉雅呢？“

“诺！在那！“

无名朝着图拉什的方向看去。她与阿尔弗雷德在一起，数十名矮人将两人围在中间，死死护着军旗，短时间内，应该问题不大。

反倒是达拉韦那边出了点小状况。不知为何，他与海德维格正直面敌方主将，一只身着铠甲的……猩猩？

柿子肯定先挑软的捏。猩猩手持两柄短剑，一面防范海德维格，一面向达拉韦发起强攻。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达拉韦进退维谷。为保护达拉韦，海德维格一时也施展不开，好几次反攻机会，都浪费在为达拉韦抵挡攻击上。

“他一定是疯了。“图拉什说。

“爱情使人盲目。“无名摇摇头。“我们去搭把手。“

他俩背靠着背，互相掩护着向苦战中的两人挪去。

“我想我知道这人是谁了。“快靠近时，图拉什突然说。“看他脖子上的项链，老大。“

“我也发现了。“无名说。“像是某种动物的牙齿。“

“那是成年兽人的后槽牙！“图拉什恨恨说道。“还有那幅熊样，跟叙事诗里的描述一模一样。“

“你是说那个瘸子，马克西姆斯？“

“错不了。“

“我来解决他。“末了，图拉什加上一句。

两人凑到近前，那只猩猩也发现了图拉什。四目相对，两人脸上同时露出鄙夷的神色。

海德维格作势欲上，被无名拦下来。

“别。“他说。“个人恩怨。“

虽然满脸疑惑，但她还是拖着达拉韦往远处挪，给两人腾地。

“图拉什。“他自报姓名。

“克烈·马克西姆斯。“

“叛徒！“图拉什从牙缝中憋出来两个字。

“这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猩猩说。“虽然我诚实、慷慨而又谦逊，是集七美德于一身的完美骑士。但在这种场合，还是不得不口吐粗鄙之语。“

他们死死盯着对方，开始转圈。圈子越来越小，直到两人武器刚好能够到对方。

毫无征兆地，两人同时发起进攻。兵刃交接的蜂鸣声此起彼伏。双方都一心致对方于死地，全往要害上招呼。

寒芒闪过，直指颈部。图拉什躲闪不及，下巴被割开个口子，顿时血流如注。他后跳几步拉开距离，踢出一团积雪。随即再度冲向敌人。

雪花四溅，克烈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图拉什高举的利斧。他双手将剑横在身前，作出抵挡架势。

孰料图拉什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的进攻方向来自下盘。他提膝一蹬，正中其小腹。克烈向后飞出，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才勉强停下。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被追击上来的的图拉什一斧削掉头颅。

首领一死，士气低落的民兵与扈从顿时作鸟兽散。仍在负隅顽抗的多是些贵族私兵，但终究掀不起太大风浪，被众人一一剿灭。

战斗结束，海德维格将战场交由黑精灵打扫，快马加鞭赶回预先约定好的传送点。

乌尔夫斯坦的猫头鹰传来消息，雄鹿大公拉兹罗前晚突然放弃进攻克努德，将中路军指挥权移交给伯阐德后，消失在夜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