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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寮》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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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鬼。

红叶心中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她开设红叶寮至今,也接过几宗驱鬼的活计,但追查到最后发现,这些闹鬼的事件,要么是客人自己吓自己,要么就是人为制造出的假象,真切的鬼或怪,几乎不曾遇到过。

文学意义上的妖精鬼怪各具神通,但如红叶这样的千年大妖,也受规则掣肘,轻易不能在人前显化手段。而比之虚弱匮乏无数倍的鬼魂,除了不怕死的,几乎没有敢打搅人世安宁的。没错,鬼魂也是可以死的,有个专门的名词说的就是它们——聻:人死做鬼,人见惧之;鬼死做聻,鬼见怕之。说的就是这一类“东西”。

红叶想着唐信所说的家宅闹鬼,八成又是一场乌龙。但她不会直接给出评断,凡事总要实际求证过才好下结论。

红叶:“唐先生可能细说一二?”

唐信蹙着眉沉思了片刻,他把自己这两天的见闻归理了一通,发现这些不科学的事情,虽然从他的角度出发十分的匪夷所思,但让他通过语言表达出来,似乎就又平平无奇了。这大概也是“得益于”志怪玄幻电视剧的流行,使得人们对鬼怪妖精的认知度提高到了一个本不该那么高的位置。俗话说“少见多怪”,那“多见”之下,自然就“少怪”了,这般一思忖,唐信就把时间往前推了推,拣了件稍微还算有些新奇的事情作为开头,开始了自己的叙述。

“家中闹鬼之前,有一件怪事让我挺在意的。

3月22号,也就是七天前,我在世茂旁边的一家酒店跟客户谈生意,喝的比较多就没回常住的那个家,就近在崇远公馆的一处房子住下了。

崇远公馆这处房子,是我给我大女儿买的,不过我大女儿在国外留学,跟我关系也不大好,所以一年里也住不上几回。但那天她正好在。这要是换做平时,我一身酒气不打招呼的上了门,要么就是我被轰出去,要么就是我大女儿直接走掉,但那天她反倒很贴心地给我泡了杯蜂蜜水解酒。

这个蜂蜜水很重要,我重点说下。

我是个不喜欢吃甜的人,崇远公馆那处房子也不常住,连抽油烟机都是全新的,吃的东西根本没有。但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女儿给我泡了杯蜂蜜水,我还不小心洒了一点沾到了衬衣上。

但是第二天清晨,我收到了我女儿打来的跨国电话,让我12个小时后去接机,她说她提前回来过清明节。”

此时恰有夜风穿堂而过,摇得烛火微晃,花枝轻摇,无端在短促的停顿里造了一分静谧的悚怖来。

纽约直飞京都怎么说也要十多个小时,唐信说他女儿深夜的时候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在凌晨的时候又接到她的跨国电话让他12个小时后去接机,除非唐信的女儿身负日行千里的异能,不然就算她会飞也赶不及这么两地奔波。

红叶:“有没有查过你女儿?”

唐信不明所以。

红叶:“醉酒那晚暂且不提,就先当你的确看到了你女儿。但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是你女儿在骗你?你有没有查过她乘坐的那班飞机的信息?”

3月22号出现在崇远公馆,然后等唐信睡下离开,再在翌日拨通电话通知唐信接机。只要这里面还有个第三方,用两部手机就能完成这个跨国电话的拨通。

红叶本人虽然是“怪力乱神”里的一部分,但她推测未知的时候,却总是用科学的眼光和“事在人为”的思想,来做疑点的展开和信息补足。

唐信面露犹豫神色,他内心似乎也有挣扎和不确定。

唐信:“起先我也有过怀疑,但那天之后,奇怪的事情就接连发生了。”说到这里,唐信不自然地停顿了下来,红叶听他没有继续讲,投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唐信迟疑了会儿,似乎极不好意思似地轻声说了句:“我见到了一个鬼影,每每经过镜子玻璃前,总能看到她出现在我身后。夜间睡梦也不安宁,总是发噩梦,既血腥又阴森,恐怖的不行。”

红叶立刻就懂了唐信的难为情所为何来。

幼童心智不成熟,看了过于激烈的影视作品后,常要做噩梦吓醒,胆小些的甚至会哭闹,这是人之常情。但假如一个成年热说自己被噩梦吓得作息紊乱,大约是要被人耻笑的。

但红叶不会笑话他。是人就有害怕的东西,恐惧作为一种保护机制并不可耻。况且,怕鬼这件事情也不具备是非属性,本不该被他人审判。

红叶:“唐先生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唐信叹了口气,颇有些疲惫地说到:“看了,怎么没看。全身检查走了一轮,心理医生也约谈了好几遍。别的毛病没查出来,反倒是查出来散光高了二百。”

红叶心中隐约闪过一丝异样,却又无可名状,待她欲要深思时,便又没了影踪。灵感稍纵即逝,强求不来只能掠过。

红叶:“那么唐先生所求的就是家宅安宁吗?”

唐信点了点头。

红叶取出两叶纸枫放到他跟前,确认到:“如我先前所言,结契一次收取两枚血枫,结契时收取一枚,事了后收取余下一枚,可中断叫停,全凭你的意愿。”

唐信又点了点头,抬手按在纸枫上,不一会儿就叫其染出了绯红血色,然后递还给了红叶。

契约一经达成,红叶就放开了手脚,第一桩事就是察看唐信身上所缠的色线。

然而唐信的情况比之朱海文要平常太多,从色线这个方向去查证,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信息。要强行找出点异样来,大概也就是唐信身体状况出现了非常态的虚弱。但这也是当然的,任凭是谁被鬼影噩梦吓了七八天,没发疯都已经能算是意志坚定的了。

思及此,红叶好奇问了一句:“唐先生是怎么熬下来的?寻常人这么过个三天,只怕就要发疯了。”

唐信面上带出一点笑意,答道:“你别看我四十来岁,但其实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封建迷信那一套我是不信的。之所以来找你,也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这么突然被吓一下吓一下的,我都要被吓出神经衰弱来了。”

好嘛,人家不是因为撞鬼没休息好,人家是被jump scare给吓到了。

不过这么一想,唐信这人也是蛮有意思的,信的是唯物主义,偏又被鬼吓得睡不着觉。这个世界,也的确是够魔幻,又够现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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