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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棠梨花不如你》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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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白闻言抬起头,棠幽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双手搭在他书写的紫檀木桌上,脑袋正歪在手臂上望着他。

暗蓝色的眼眸水光潋滟,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倾泻的墨发因为歪着头的原因,有几缕被她压在弯臂上,粉扑似的脸颊粘着鬓角的碎发,调皮俏丽。

房间燃着长明灯,暖黄色的灯光柔柔地披洒在棠幽的身上,像是凭空生出一团光晕,如梦如幻。

他想起七年前,棠幽抓着孔明灯时说的那句话:“我的话……每天都会很好,所以不需要许愿。”

七年来,皆是如此。

他猜想,她大概是害怕的,害怕愿望落空,所以一直不敢抱有期待。

蒹白放下毛笔,伸手将棠幽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再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怎么会呢?疼你都来不及,怎会不要你?”

棠幽静静地看着蒹白,任由他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在一片暖黄色的灯光中,看得如痴如醉。

夜幕已深,弦月当空。

后山是月华枝常去练剑修习的地方。

今晚她练的差不多,准备回卓峰殿时,林子里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月华枝下意识地举起剑,“谁在那里?”

“我呀。”黑影传来的声音清脆酥软。

待黑影走到月光下,月华枝才看清来人,她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棠幽抬手一扔,一道绛紫色的光飞向月华枝。

月华枝下意识伸手去接,冰冰凉凉的触感。她拿起来放在月下观看,这一看,就吃惊得不行。

这是夙月石,这种灵石可以让使用者在修炼时事半功倍,颜色越深效用越好,像绛紫色这么深的颜色,可谓是稀有之品了。

“用它换你一招‘花影重’,教吗?”

月华枝看着棠幽踏着月光走过来,脑海里竟浮现一句“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她把夙月石捏紧了,然后放入自己的乾坤袋中。

乾坤袋是空间收纳的法器,她的乾坤袋虽然好东西不少,但是能跟棠幽给的夙月石相比的也不算多。

“那你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月华枝的身影在月光下舞动,手握无月剑在空中肆意挥洒,“花影重”较之七年前更为绚丽多变,仿若一朵巨大的白莲在空中怒放,每片花边尖都带着削铁的锋利。

棠幽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娃娃花招就是多。

“看好了吗?”月华枝对自己的“花影重”还是很自信的。

棠幽点了点头,然后唤出秋水剑,按照月华枝刚刚的招式重新耍了一遍。

只是棠幽的“花影重”威力要小很多,顶多到能将果子削下来的地步,但是她这朵白莲的范围要大上许多,足足将半个后山都囊括进去了。

能够自由控制“花影重”的威力和范围,还能精准的控制冲击对象,更要命的这是棠幽第一次用。

月华枝看呆了,更让她吃惊的是,棠幽收招的时候面前堆了一大堆果子,各种各样的都有。

月华枝怔怔地指了指,笑嘻嘻望着果子堆的棠幽,“你不要告诉我你学‘花影重’,就是为了摘果子?”

棠幽看着一下子就收集好的果子堆,心情大好:“对呀,之前因为懒得跑来跑去地采摘,我都没有做成百果酿。之前看到你的‘花影重’,我就在想能不能试试用这个。没想到真成了,你的‘花影重’果真厉害。”

她刚说完,月华枝就大叫起来:“啊!!棠幽,你混蛋!!”

棠幽瞬间懵了。

她指了指自己,“我?”

月华枝气得直跺脚,举着剑毫无章法地朝棠幽乱砍,“你走!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棠幽在躲着砍下来的剑时,觉悟到有句俗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说得非常有道理。

她跳上一棵树,战战兢兢地开口:“酿好后给你带两坛?”

“啊!你滚!”

月华枝更气了,直接挥剑将棠幽所站的树砍断了。

“先生,”棠幽单手撑着下巴,一脸困惑地坐在蒹白面前,“我实在搞不懂,我哪里做错了?”

蒹白听完棠幽的叙述,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

棠幽和月华枝不同,棠幽看上去孑然一身,不需要考虑太多,月华枝是瀛洲岛的继承人,她身上担着的是光耀整个瀛洲岛的使命。

月华枝引以为傲的招数,于棠幽而言不过是挥挥剑的事情。

这样的打击,缺心眼的棠幽,是无法察觉出来的。

正是这样的洒脱和满不在乎,才更令人难过。

棠幽又拧着眉思考了一阵,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对了,一定是这样。”

蒹白微微讶异地抬眸。这么快就想通了?

棠幽信誓旦旦:“女人心海底针!”

哎。

蒹白在心里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毕竟是自己的徒弟。

蒹白捏出一本《天字诀》递给棠幽,谆谆教导:“小月是瀛洲岛的继承人,责任重大,你与其送她两坛百果酿,不如将这本《天字诀》给她。”

棠幽撇了撇嘴,接过《天字决》,“继承人……都这么辛苦的吗?”

……

“怎么?你想坐这个位子?”

“这么无聊,我才不稀罕。”

“你不稀罕,自然会有替你稀罕的人。”

“嘁,我哪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

“一如既往的幼稚。”

“你……”

……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蒹白手中的书合上,拿过放在旁边的一本翻开,“自然就越辛苦。”

棠幽回过神,然后伸了一个懒腰,“这也是先生长留天姥山的原因吧?”

“可以这么说。”

诶?可以这么说?棠幽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蒹白这样的措辞,让她想起之前听闻过的事情。

她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先生……”

“唔?”

“我明天要睡个懒觉,啊,可能是旧伤复发了,最近都好累哦。”

“不是性子懒?”

“才不是呢。”

棠幽懒散地趴在桌子上,跟蒹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三万年前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没必要问了。

谁都有不想去触碰的往事。

俱往矣。

月华枝像往常一样,完成课业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推开门,房间就飘荡着满室果香,她有一瞬间还以为误入了一片果园。

她回过神来,看到桌上摆放了两坛酒,挨着酒坛子的是一本古书,古书上有一张用晶石压着的字条。

字条上写着——小山茶,辛苦啦。

月华枝捏紧了手中的字条。

她听过很多赞扬、很多鼓励、很多责任,却几乎没有听过“辛苦了”这样的话。

月华枝啪的把手中的字条放在桌上,然后搬过其中的一坛酒。

她掀开酒盖子,果香刹那间溢满整间卧室,仿佛一棵棵累累果实的果树长满卧室。

月华枝举起酒坛子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似乎有几十几百个果子同时在口腔里砰砰地爆开,多汁香浓的汁液充斥口齿之间,美妙得就像躺进由果子和酒共同织成的河流里。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慢慢淌出了笑意。

试林会如期而至。

当所有人都全力以赴想要取得好名次的同时,有一个人却背道而驰。

文试的榜单贴出来的时候,乌泱泱围了许多人叽叽喳喳地议论。

月华枝和宋疆并立第一让众人都有些意外,纷纷夸赞二人的才能。

月华枝看了看榜单,然后淡淡地瞥了眼宋疆,宋疆这时也淡淡地回了她一眼,二人的眼中都带着对手的承认。

“南斋南斋你看我是第十名耶。”沈钰摇着南斋的手臂兴奋地指着自己的名字。

“沈钰好厉害啊,我离你还有一段距离呢。”南斋点头赞赏。

“但是南斋的法术比我好啊。”

“哈哈哈,没有啦。”

宋疆一直皱着眉看南斋和沈钰说说笑笑,眼睛死死地盯着沈钰抓着南斋手臂的手。

宋疆闭眼深呼吸了一下,沉着脸走过去将沈钰的手拉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沈钰不满地嘟着嘴。

南斋和事老一般地笑笑:“宋师兄别生气,我和沈钰平常闹惯了,所以才会——”

南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疆凶狠的一眼吓得闭上了嘴。

南斋向沈钰投来求救的眼神,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宋疆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沈钰可怜巴巴地望回去,表示自己也没辙。

南斋和沈钰的“眉来眼去”让宋疆怒火中烧,宋疆正要发火的时候被突然拔高的喧闹到制止住了。

“我的天!上清的徒弟居然是最后一名。”

“最后一名就算了,还是负分。”

“她是怎么做到?因为是上清的徒弟所以才这么与众不同的吗?”

“她是不是干脆没来?”

“不对啊,她就坐在我旁边考文试。”

“她有动笔吗?”

“写得好认真的样子呢。”

……

南斋和沈钰赶紧跑过去看榜,然后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惊愕的脸。

果然,他们心目中不好的预感灵验了。

棠幽对试林会不上心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会不上心到这种地步。

这时覃宇走到台上,顿时鸦雀无声,只余覃宇沉稳有力声音在回响——

“上清首徒棠幽有藐视文试嫌疑,在此提出谴责。望在席弟子能引以为戒,恪守试林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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