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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宠王妃》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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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凉染在听完风雅晴的一席话后,只觉得她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光芒。

大概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像大娘一般,无怨无悔地默默守候了二十年。

来之前,她有问过大娘的事情。

大娘虽然经常住在庵堂,但她还是把将军府打理得极好。

她会定期进宫去看皇帝,将自己“幸福”的点点滴滴告诉给他。

她为爹爹做了许多,但从来只是在背后,没有邀过功,没有争过宠,只是静静地爱着所爱之人。

霍崇晟对于霍凉染接回了风雅晴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却也没有表示出特别的热情。

他知道,自己对风雅晴不公平,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与赫蓉秀分开多久,他便想念了多久。

他坐在书房里,微微阖着眼,想着与赫蓉秀之间的点点滴滴,仍是心痛难当。

笃笃笃。霍凉染敲响书房的门,“爹,是我。”

“进来吧!”霍崇晟收回思绪,看向书房门口。

自从那日动手打了女儿后,他觉得他们之间便有了隔阂。或许,只是他自己心里的障碍。

此刻,女儿主动来找他,他不禁有些心喜。

“爹。”霍凉染推门进来,走到书桌前,“我是为了大娘而来。”

“坐下说吧!”霍崇晟面色和善,语气沉稳地说道。

“嗯。”霍凉染走到最近的椅子旁坐下,目光直直地看着父亲,“爹,放下娘吧!”

霍崇晟一皱眉,眼中有了微微的怒意,却仍是没有将霍凉染接下来的话吓回去。

“爹,您可曾想过,您对娘的执著,不过是因为你们在最美好的时候被迫分开。”

“你在质疑我对你娘的感情?”

这是霍崇晟最不能接受的,什么他都可以不争,不辩解,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不是。”霍凉染轻摇了下头,“我只是觉得,人该珍惜当下,您在思念娘的时候,大娘也在思念您。若是娘还活着,我自是不会与爹说这番话。但,现在娘不在了,我希望有个人,可以代替她来陪着您。”话落,霍凉染站起身,“爹,多想想大娘的好,您会发现,您不在乎,不过是因为她不曾离开您。若是有一日,她真的离开了,您真的一点都不会难过吗?”

霍崇晟微愣,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而他犹在怔愣间,霍凉染已经推门走了出去,将书房留给他一个人,作为反思的空间……

霍凉染那日劝说完霍崇晟之后,便总是有意无意地为他与风雅晴之间创造着机会。

霍崇晟看似还如以前一样的冷漠,但只有亲近的人知道,他的确有些不同了。

风雅晴在守着这份爱的第二十个年头,终于看到了希望,得到了回应。

赵嬷嬷仍是说她傻,青春都没有了,还要爱做什么。

她只是笑笑摇头,心里洋溢着甜蜜。

因为爱与青春本就无关,与任何事情都无关,那只是心中最深的一种感受……

皇甫瑾怀着无比内疚的心情,带着星儿的尸首来了边城。

他已经做好了任由霍凉染打骂的心理准备,可在边城的靖王府中,却只见到了一身孤傲的皇甫烨。

他看着一府还没有拆去的红色,却怎么都看不出半点喜庆之色。

他不禁心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甫烨看着他身后的棺木,不禁轻皱眉宇,眸光森冷地盯着皇甫瑾,“九皇弟,这是你给为兄送的新婚贺礼吗?”

“里边的人是星儿。”

皇甫瑾知道皇兄刚刚大婚,带着棺木来这里不对,但,对星儿,对霍凉染,他都必须要有个交代。

“星儿?”皇甫烨心里咯噔一声,这件事若是被绾绾知道了,一定会让她很伤心吧。

“来的路上,出了些事情。”皇甫瑾不想多说,他此刻也不能牵出年芊妩来,但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皇甫烨叹了一声,没有多事地再问,只是道:“绾绾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皇甫瑾有些惊讶,但想着两人才大婚,也不曾多想,便又道,“那能否将她接回来?她一定也想见星儿最后一面。”

皇甫烨只是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皇甫瑾,声音无波地说:“九皇弟,星儿既然嫁给你,就是你瑜王府的人,与靖王府不再有任何的瓜葛。”

若是被她知道星儿出了意外,她大概会崩溃吧!

“皇兄,你就这样替染儿拿了主意,就不怕她知道后恨你?”

他也不想看到绾绾难过,但是,他还是觉得如果绾绾不能送星儿一程,这会成为毕生的遗憾。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皇甫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向前迈了两步,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九皇弟就不怕染儿知道这事情是年后做的,以后会恨皇弟吗?”

“你派人跟踪我?”皇甫瑾一惊,随即了然地笑着点点头,“皇兄,你果真从来都没有放弃争夺皇位。”

“你若是愿意这么想,本王也无话可说。”明白人面前,他自是没有必要装假。

“告诉我,染儿在哪儿?”皇甫瑾的脸色越发难看,就算是不为了绾绾,只为了星儿,他也一定要见到霍凉染。

他现在真后悔在她与皇甫烨成亲之时,就撤走了所有保护她的暗卫。

“九皇弟,你没有资格质问本王。”皇甫烨的脸色一沉,也动了怒。

“皇兄执意不肯将染儿叫出来,是不是正如那些市井流言所说的一般,皇兄新娶的那个女子,根本不是染儿,而是白易凡的娘子婉儿。”皇甫瑾不怒反笑,“皇兄,你说若是本王回去后,将这件事情禀报给了父皇,会怎么样呢?”

“嗯,倒是个不错的想法。”皇甫烨毫不惊讶,反而讥讽地一勾唇,“不过,本王这人,不喜欢孤单上路,若是拉上两个人,九皇弟觉得,是不是更好?”

皇甫瑾一惊,紧紧地盯着他,“拉我们下水,对你也没好处,反而会让你折了翼。”

“折翼也比自己没命的好。”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甫烨心里很清楚。

他还真是没有想到,他的好皇弟居然送了这么个大把柄给他抓。

倒是年芊妩,还真是孝顺。

若是他有朝一日做了皇帝,定然会放她出宫。

皇甫瑾被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却无法反驳。他转头,看着身后的棺椁,痛苦地阖上眼,在心里重重地许下诺言,“星儿,再等等本王,本王一定会为你报仇。”

皇甫烨的视线也落在棺椁上,却只是一扫而过,随即对身边的管家吩咐道:“去将府里的红绸都扯下来,给夫人做灵堂。”

他能为星儿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皇甫瑾缓缓睁开眼,看着管家离去后,似笑非笑地道谢:“那九弟就谢谢皇兄了。”

只是,嘴上说着道谢的话,心里却在发着狠……

南峣国将军府中,霍崇晟刚处理完公事,风雅晴便迈进书房,过来给他送滋养的汤水,说是对他的伤有好处。

人心都是肉长的,霍崇晟自然也不是今日才看到她的好。

只是,曾经他为了证明自己对赫蓉秀坚贞不渝的爱,而选择对风雅晴视而不见。

但现在不同了,女儿接受了风雅晴,便等于给了他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与风雅晴在一起。

虽然他心里仍旧住着赫蓉秀,大概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忘记。

但他会好好待她,用之后的岁月来回报她这二十年来的付出。

“崇晟,我昨日进宫看了父皇,关于边陲战场那件事情,父皇只是一时糊涂才会那般。但他答应我,以后不会了。”风雅晴边收拾汤碗,边解释着。

只是,这里边至关重要的一点,她却没有说。

南峣国皇帝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霍凉染回来之后,霍崇晟待风雅晴还不见好,皇帝心里便生了意见。

但,这时他还没有决定处理霍崇晟。

直到霍凉染进边城执行任务,又写信给青衣,让他取消这次的征伐,皇帝才彻底心生狠意。

霍崇晟有多爱赫蓉秀,皇帝很清楚。

而霍凉染既然是他们二人的女儿,他搞不好就会为了女儿的安危,临阵不战。

他筹划了这么久,怎容霍崇晟临时坏了他的大事。

是以,他给了霍崇晟副将圣旨,便有了战场上的那一幕。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最后竟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鬼魅给出卖了。

显国边城不同于别的地方,是它与显国下一个城镇之间隔着一条大河,与南峣国,则是隔着千佛山,半面环山,唯一的平川与塞外相连,几百里内没有人烟,有大量荒芜的土地可供开垦,是一个没有平路的独立王国。

这里不富饶,不是因为土地贫瘠,而是太过于封闭,又没有一个好的领导者,才会像今日这般落败。

若是有人能带领这里的人,走向富饶,这里一定会是一个好地方。

南峣国皇帝也是看上了这一点,才决定征战这里,攻下之后,将它送给一个自己一直愧对的儿子,也就是鬼魅的哥哥。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后坏他事的,竟然是鬼魅。

霍崇晟听完风雅晴的解释后,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雅晴,为人臣子,又怎么会怪罪君主呢!而且,这件事情上,我确实也有不对。”

虽说他当日想为霍凉染退兵,在情是对的,但,对于一个战场上的领导者来说,却是扰乱了军纪,就算回来后皇上要罚他,他也是毫无怨言。

“嗯,那你忙吧,我回去了。”风雅晴这才安心,也不再久留,便要转身离开。

她本就不是个喜欢争的主,这些年来,又潜心研究佛经、佛理,便更是有些清心寡欲了。

即便她爱他的心依旧在,但这幸福来得太快,她还是有些不适应与他太过亲密。

“雅晴,我处理公文处理得有些累了,要不然你陪我出去走走吧!”霍崇晟在她身后站起身,轻声道。

风雅晴蓦地收住脚步,背影甚为明显地轻颤了下,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主动开口约她出去。

她整个人一时间僵住,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

她仍在怔愣间,霍崇晟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拿过她手上的篮子,转身放回桌子上,才又走回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都这么大年纪了……”风雅晴这才回神,紧张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年轻的时候,做梦都想被他牵着手,是以,二十年后的今天,她还是娇羞得像个小姑娘。

“你一点都不老。”霍崇晟将她腮边凌乱的发别到耳后,有些歉疚,却不失真心地道。

“怎么会不老,一转眼,都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风雅晴随口感叹一声,却见霍崇晟的眼中立刻凝聚起了浓烈的愧疚。

她一时间不禁有些急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霍崇晟点点头,“雅晴,以后为夫会好好补偿你。”

她唇角溢出一抹笑,因为他口中的“为夫”两个字而甜蜜地颔首,应了声,“嗯。”

其实,她心里最想说的话却是,“我最想要的不是补偿,而是爱……”

但,这终只能作为她心中的秘密……

霍崇晟其实未必不懂,只是他此刻能承诺她的,也只有补偿了。

至于爱,他给了另一个女人二十年,真的还能收回吗?

他握着她的手,推开书房的门,室外的阳光洒了他们一身。

这里的冬天,虽然也会下雪,却并不像边陲那般下得很大,是以,南峣国的皇城,此刻还暖和。

两人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如此亲密,是以,尴尬得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来到了花园的入口,远远地就看到霍凉染坐在湖心亭中发呆。

风雅晴看着心间一颤,停下脚步,微皱眉心问道:“崇晟,你真打算因为你的恨,而分开染儿和皇甫烨吗?”

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他说什么是什么,她没有提出过异议,但这一次,她想为那个善良的孩子争取一下。

即便明知道很难,她也不会放弃。

“这件事情,你别管。”霍崇晟蓦地松开风雅晴的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逛园子了。”

风雅晴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声,并未去追,而是缓步走进了湖心亭。

直到风雅晴在霍凉染身边坐下,霍凉染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身边的人。

“大娘。”她收起纷乱的思绪,微笑道。

“在想什么?居然想得那么入迷。”风雅晴慈爱地笑着问道。

“想起了皇甫烨。”霍凉染并未说谎,她现在已经可以很坦白地承认自己心里的感觉。

“还爱他吗?”风雅晴虽这么问,但心里已经肯定了霍凉染对皇甫烨的感情。

“爱,怎么会不爱呢!”霍凉染唇角的笑意,犹如春日里的和风一般温和,“但是,我没有大娘那样的胸襟,他想要的也不像爹爹那样少。”

“人的心,大多是不满足的,总会想要很多很多。但,若是有一日,他遇上了那个最想要珍惜的人,他一定会为之摒弃所有。”

风雅晴的话,全都是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她当年不也是为了霍崇晟放弃所有?

是以,她也相信,若是皇甫烨真的爱霍凉染,同样也可以放弃所有,只为与她在一起。

“大娘,那您会让爹爹为您放弃所有吗?”霍凉染将状况调过来,问道。

风雅晴被问得一愣,随即诚实地摇摇头,“不会。”

“所以啊,我同样也不愿意他为了我,放弃了其他重要的东西,心里一辈子都留遗憾。”霍凉染的语气很轻松,真的看开了一些事情。

“若是你爹愿意放下仇恨,你还会回显国去吗?”风雅晴终是不放心,怕她为了上一辈而牺牲。

不管上一辈之间有着怎样的仇恨,都不该祸及下一代的幸福。

“三年内不会。”霍凉染语气很肯定,肯定得没有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风雅晴问:“为何三年内不会?”

“我们相爱,却又都不懂爱,我们都需要时间来反思,什么才是细水长流的爱。”霍凉染握住风雅晴的手,“大娘,不要为我担心,我很勇敢,若是我觉得能回到他身边了,爹爹是拦不住我的。”

风雅晴闻言,扑哧一声笑开了,还是这个做闺女的了解自己的爹。

她想想霍崇晟对霍凉染的在意,便也就明了。

这事,霍凉染若是寻死觅活地就要嫁给皇甫烨,霍崇晟只怕会立刻坚持不住。

但他心里有症结在,一开始的时候,反对也是正常的。

“也好,我南峣国的好男子可有的是,等改日大娘将南峣国的王孙贵胄都招来府上,让染儿先挑选着,没有可心的,再考虑显国那臭小子。”风雅晴拍拍霍凉染的手,故意调侃道。

“大娘……”霍凉染一下子羞得红了脸,但还是不忘拒绝,“还是不要了,我怕惹急了皇甫烨,他会大兵压境。”

对皇甫烨,她还是了解。

虽然他很和平地放她离开,但那也是放她回家,给她时间思考,若是她在这边动了另嫁他人的心思,他一定会抓她回去的。再说,她满心都是皇甫烨,再给别人希望,也不公平。

两母女之间说说笑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假山后,霍崇晟看着两人时,眼中溢出的幸福。

他微微昂起头,望着远处的天空,轻喃道:“秀儿,若是我现在放下仇恨,成全女儿,你会怪我吗?”

是夜,霍凉染坐在灯下,认真地看着从大娘那里借来的佛经。

大娘说,佛经可以让人将饱经沧桑的心,清洗到最初的洁净。

这一辈子,谁又没有错过呢!

但,最重要的是,还能不能回到最初的那份纯真……

笃笃笃。

安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她放下书,站起身。

“小姐,是我。”青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霍凉染连忙快走几步,走到门口处,将门拉开。

“青衣,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霍凉染让开门口处,神态认真地问道。

“我们进去说吧!”青衣迈进屋里,走到花厅的桌边坐下。

霍凉染随手将门关上,才走到桌边坐下。

“小姐,这个给你。”青衣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瓷瓶,递给霍凉染。

霍凉染没有去接瓷瓶,“这是什么?”

“解药。”青衣将瓷瓶放在桌上,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小姐的记忆有一部分不见了,不是因为坠崖,而是因为青衣在小姐昏迷时,给小姐服了一种药。”

“是以,我才会只记得恨,对吗?”霍凉染定定地看着他,却发现怎么都看不透。

“对。”青衣轻轻吐出一个字,脸上并没有任何愧疚的神色,“但,将军和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皇上希望小姐不要说出去,毕竟将军和夫人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即便南峣国皇帝不提醒她,她也不会说,大娘与爹爹的幸福确实来之不易。

“那属下告退了。”青衣站起,转身离开,徒留霍凉染一个人坐在花厅中,看着桌上的瓷瓶,陷入了深思。

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她已经爱皇甫烨至深,若是再将原本的记忆找回来,她是否还能坚持今日的决定?

虽然她有些害怕找回原本的记忆,但,逃避亦是她最不愿的。

她缓缓伸手,握住桌上的瓷瓶,站起身,走进内室,在床边坐下,闭上双眼,昂头深吸一口气,再一并将心里的压力都呼出,才睁开眼,打开瓷瓶,将里边的丸药倒入口中。

药的苦涩,在舌尖缓缓蔓延,她微一迟疑,还是将药咽了下去。

随即,她和衣躺在床上,阖上眼,等着药效散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本记得的,越加深刻,忘记的,终于再次回到她的脑中。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初在将军府醒来时,她会那般恨皇甫烨。

因为爱得浓,所以才会恨得深。

咸涩的泪,顺着她扬起的唇角溢入她的口中,心里却在此时溢出丝丝的幸福来。

因为,不管那些记忆是好的还是坏的,那都是他们爱的见证。

从开始,到最后,他们都是相爱的,这便够了。

有了这些记忆,她坚信,即便三年很漫长,亦不能分开他们。

在这夜之前,三年之约,不过是她想让彼此平静下来,或是学着去爱,或是学着放手。

但,这一刻,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同的定义。

三年,她给他三年的时间,无牵无挂地去实现他的梦想。

而她也需要时间,来淡化心里的激烈,学会大娘那般如水之爱……

靖王皇甫烨强抢民女一事查无果,不了了之。而瑜王皇甫瑾最终还是将星儿带回了皇城,甚至违反了祖制,追封星儿为瑜王侧妃。

嘉康帝为此大怒,皇甫瑾却只是双眸盈泪地说:“父皇,我们都将心放在了自己爱的女人身上,却忽略了身边那个最爱自己的女人。父皇可曾想过,我们其实与星儿一样,一样爱着一个爱而不得的人。难道,这样至深的爱,真的不比身份更值得人尊敬和挂念吗?”

嘉康帝闻言,恍神了好半晌。

除去身份不说,他在爱情的立场上,确实同星儿一样。

“罢了,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嘉康帝挥挥手,终于还是接纳了星儿被载入皇家玉牒。

只是,宗正来问星儿的名姓时,皇甫瑾才发现与她夫妻一场,竟是连她的名姓都不知。

他只得派人进宫去查,却终是查无所获。

“便叫皇甫星儿吧!”皇甫瑾苦涩地笑着对宗正说道。

“是,王爷。”宗正领命离开,还不忘在心里感叹,这瑜王还真是深情,为一个宫婢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星儿被风光大葬后,瑜王的痴情事迹传开,全皇城的女子几乎都巴望着嫁入瑜王府。

皇甫瑾听着那些大小官员对自己的暗示,不禁在心里讥笑,若是他们知道星儿爱上他,挨了多少苦,才换来死后的侧妃之名,是否还会觉得嫁给他这样一个已经没心的人会是幸福的……

对于这些暗示,他只当听不懂,抑或委婉地挡了回去。

也许,以后他会有很多的女人,但如今,在星儿尸骨未寒之时,他想给她的爱一份交代,不会再娶……

年芊妩的学堂终于开了起来,她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而为了让这些孤儿可以无忧无虑地成长,她开始没日没夜地画画、写字。

有的时候,甚至一熬便是几晚……

她自责、愧疚,一闭上眼,脑中便会闪现星儿死前的那一幕。

冯嫂看出不妥,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却只说自己没事。

只是,就算她嘴再硬,身子毕竟不是铁打的,终是病倒在了床上。

即便一开始只是普通的伤寒,但她没有给自己医治,又谎称自己还撑得住,不让冯嫂请郎中上山,是以,大半月下来,她的身子已经虚弱得无法下床。

她有了想死的心思,一命抵一命,她该还星儿一个公道的。

如今,皇甫瑾已经与她划清了界限,即便她病死在这山上,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了。

夜,很静,静得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只是,她心里的痛和彷徨,却没有人能懂……

她以为,她会在这样安静的夜里,闭上双眼,再也不用醒来。

但,在她绝望得没有一丝求生意念的时候,慈云山来了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他对她说:“年十,你这是做什么?作死吗?”

她看着床前一身黑色,面上蒙着黑纱的男子,竟是一丝惧意都没有。

他微拧眉,扯下脸上的黑纱。

年芊妩又打量了两眼这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他是周国的太子周奕威。

只是,她不解,他为何会在这里,更不知那些年十的字画,都是周奕威所买。

直到许多年后,周奕威已经登上了皇位,她才听说周国民间的传言,“周国的皇帝极爱一个叫年十的女子。甚至在周国皇宫中,专门有一间房,挂满了年十亲笔所画、所写的字画。而这间房,正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幅周国皇帝的仕女图御笔。只是,画中只见佳人的背影,不见其花容月貌……”

年芊妩转过头,闭上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作死吗?或许是吧!

他紧紧地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字字深重地道:“年十,孤听说,你收养了许多孩子,你若是死了,他们怎么办?难道,你不知,一时天堂,一时地狱,会比一直生活在地狱中,更残忍吗?”

他听说她有事,扔下一切,快马加鞭地赶了十几日的路,为的就是求一个心安,抑或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来看看她。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自信豁达的年十,会如此自暴自弃……

年芊妩仍是没有说话,她又怎么会没有想过那些孩子呢。

她已经留下了遗书,若是她不在了,便让哥哥接手这里的一切。

哥哥是个正直的人,由他来照顾这些孩子,她很放心。

“年十,孤真是看错你了。”周奕威讥笑一声,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将她从床上捞起,强硬地捏紧她的两颊,将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口中,又迅速地用力一拍她的后背,迫使她将药丸咽下。

“你给我吃了什么?”年芊妩有些发狠地瞪着周奕威。

“毒药。”周奕威狠狠地回瞪她,“你不是想死吗?”

“出去。”年芊妩别过脸,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无奈身子太弱。

“年十,孤不知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孤看得出,你在自责,你欠了别人的债。”

年芊妩的身子僵了僵,没想到他竟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周奕威见她如此反应,自是知道自己猜对了。

“欠了债,便去还,这般寻死觅活的,只会让人轻视。”周奕威重重地将她扔回床上,站起身,睨视着她,“痛吗?若是你还有知觉,就别再装死。”

年芊妩睁开眼,看着床前一身霸气的男子,无力地笑了笑,“为何要管我?”

“因为,你是年十,是孤在显国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周奕威略微缓和了脸色,“年十,你给孤记住了,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用死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办法来赎罪。”

“谢谢你。”年芊妩鼻子一酸,眼中汹涌的泪再也压抑不住,涌出了眼眶。

她咬紧下唇,声音微弱地哭着,那是忏悔的泪水。

周奕威心尖狠狠一痛,却没有靠近她,而是转身走出她的房间。

不是不想哄她,只是,他知道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

他的哄劝,只会让她的哭声压抑……

在她的院子门口,他略微停下脚步,听着里边渐渐大起来的哭泣声,欣慰地笑了笑,才抬步,踏上了归途……

近一个月的日夜兼程,只为这夜的一刻钟,但他却庆幸,幸好他来了。

若是他没有,她该如何?

她再坚强,也是个人,是个女人,她心里的防线,也终究会有崩溃的时候。

可是,这世上能让她依靠的人,又在哪里?

花样年华,却只能为了家族牺牲,青灯古佛地清苦度日。

大概,从踏上皇后之位那天开始,她就注定只能做年家的依靠,孤寂地坚持着……

不是不寂寞,只是这寂寞无人懂。

不是不柔弱,只是这柔弱无人怜。

不是不想逃,只是亲情困死了她。

冯嫂为了守护年芊妩,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即便困到不行,却仍是无法入睡,生怕自己若是睡着了,小姐再有个好歹的。

她本欲派人通知将军,但小姐总说自己没事,不许她扰了将军的清净。

但昨夜不知怎的,忽然睡得很香,竟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

一睁眼,她便是一个激灵,向年芊妩的床榻看去,顿时大惊,人到哪里去了?

她刚欲出去寻,便见年芊妩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冯嫂早!”年芊妩将早膳放在桌子上,看着目瞪口呆的冯嫂,歉疚地道,“冯嫂,前两日是芊妩任性,让您辛苦了。”

冯嫂看到年芊妩有些肿的双眼,“小姐,你的眼睛?”

“大概是昨夜没睡好。”年芊妩不以为然地解释着,并未将自己昨夜哭了一晚上的事情说出。

她知冯嫂昨夜会睡得那般沉,一定是周奕威做了手脚。

“小姐的病?”冯嫂觉得这太神奇了,昨夜还病得起不来床的人,今儿怎么就完全好了。

“昨夜我给自己配了一剂狠药,便好了。”年芊妩自是不能将周奕威来过的事情说出来,只得编个谎话。

不过,周奕威那药确实很神奇,将她这些日子的虚弱一下子补得七七八八的。

尽管她现在还有些不舒服,但她相信用不了两日,她便能痊愈了。

待她好了,她会好好地潜心研究医术,然后去造福那些有需要的人,以此来赎自己和爹爹的一身罪孽。

冯嫂知年芊妩已经拜了安以墨为师,是以对她的话,并没有多少怀疑。

或者也可以说,只要小姐好了,至于怎么好的,其实并不重要……

瑜王府的书房中,黑夜暗卫跪在书房中央,声音无波地向皇甫瑾汇报着查到的一切。

皇甫瑾的脸色越发地沉,眼中的利芒越来越盛。

他还真是小瞧了年芊妩,人在尼姑庵,居然也能勾引男人。

也对,他怎么忘记了,她为了保住年家,也曾一丝不挂地与他同床共枕过。

杀人,勾引男人,她还真是坏事做尽。

暗卫出去后,他蓦地拂掉桌案上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年芊妩不是那样的女人。”

可是,这道声音很快被他心中的内疚淹没。

他不可以到了这个时候,还为她说话,这样他怎么对得起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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