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命犯桃花
夏南辕与袁天贺分了手。他知道袁天贺说的话都是为了他好，他其实也很欣赏袁天贺这个人，但是，袁天贺既是官府中的人，他便不要与他做朋友。夏南辕鄙视官场，在他眼中，当官的没几个是好的。
涵江镇他也不想去了。他慢腾腾地走着，他在想：要不要回凤竹山？
走了两日，主意还是没有拿定。虽然他知道，回去是迟早要回去的，但是不是现在回去？这回杀了人了，师父会不会再罚他？一想起师父动不动就拿不许下山来罚他，夏南辕就有点不想回去了。
时至中午，夏南辕抬脚进了一家酒楼，叫了饭菜，一个人慢慢吃着。
一股淡淡的香风从夏南辕身边飘了过去。接触的女人太多了，对香气，夏南辕的嗅觉灵敏得很。而这身边刚刚飘过的香风，却绝不是女人的脂粉香，这香气似檀香又非檀香，似兰香又非兰香，一种很特别，很雅淡，很清爽的香，夏南辕很喜欢闻这香气。他抬起头，看见衣着华丽举止儒雅，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他对面的桌前坐了下来。坐定之后，那少年似是有意又似无意地一扭头，目光正好与夏南辕的目光两两相对。
夏南辕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少年也大睁着眼睛望着他。少年的目光清澈中有几分傲慢，有几分不服气，又似有几分挑剔。他毫无顾忌地直视着夏南辕，打量着夏南辕，似是要与夏南辕在气势上一争高低上下。对望了片刻，夏南辕心中暗道：生得太俊了，就冲这光鲜圆润的面庞，便不是男人能有的。小丫头，身边也不带个人，就不怕惹事么？先自收回了目光。
一个伙计跟上去问那少年吃点什么。那少年也收回了看夏南辕的目光，也不看菜单，随口说道：“荷香乳鸽煲，露笋竹笙，一个时鲜青菜，白饭，莼叶汤。”那伙计应了一声下去了。
夏南辕心里又道：果不其然，这说话的声音也不是男人的。
那少年又歪了头来看夏南辕，见到夏南辕抬眼望他，便大大方方地将手一伸，相让道：“这位仁兄，不嫌气的话过来同坐？”
夏南辕笑着摇摇头，道声：“不打扰了。”
那少年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不一会儿，伙计送上饭菜，少年便低头吃了起来。
夏南辕嘴里吃着，鼻子里还是隐约地闻到了方才的那股极淡的清香。他真想上去问一问那到底是什么香，可想想还是忍住了。这丫头生得虽美，可小了点儿，看她那一脸的稚气，夏南辕对她没兴趣。
吃过饭，付了账，夏南辕起身走出酒楼。早有伙计把他的马牵了过来，一边将马缰绳交在他手里，一边口中说道：“客官，您的马喂过了。”
“谢了。”夏南辕说着，随手给了几个小钱，伙计高高兴兴地接了钱走了。夏南辕抬手在马背上拍了拍，略微紧了紧马的肚带，便上了马，向前走去。
走不多远，听得身后一匹马跟了上来，夏南辕回头瞟了一眼，是那浑身淡香的小丫头。明明看到自己出来时那小丫头正细嚼慢咽地饭才吃了一半儿的，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夏南辕想了想，决定不理会她，接着走自己的路。走了一阵，身后的那匹马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又走了一阵，身后的那匹马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夏南辕停下来，掉转了马头回过身去。不一会儿，那小丫头的马渐渐走近了，走到距夏南辕几步远时也停了下来，不进不退地就那么站着。
“丫头，你跟着我做什么？”夏南辕毫不客气地开口问道。
“小子，凭什么说我跟着你了！”对方嘴上也不客气，丝毫不肯相让。
“走这么远了，总在我后面，还说没跟？”夏南辕口气冲得很。
“知道后面有人，你还压着路，成心不让人过？”对方话也说得理直气壮。
“哈！我压着路？”夏南辕听了大为意外，这话说得！这丫头尾巴似地跟在他后面走了一路了，反说是他挡了她的路？“丫头，你睁眼看清楚，大路这么宽，我……”夏南辕待要和她争辩，却见那丫头小嘴儿一鼓，头一昂，水灵灵的大眼睛瞪了起来，一副争强好胜，准备要据理力争的样子。夏南辕心说：我又没吃多，和这么个小丫头争个什么？便改口道：“好，好，我让你，我让着你！你先走，你先走！行吗？”说着将马带过一旁。不争了，你走前面还不行吗？
“我……我不要走在你前面！”那丫头见夏南辕让她，反倒不走了。
“怪事！”夏南辕叫道，“让你你不走，不让你又说我挡路，你到底想怎么样？”
对方狡辩道：“你一开口就叫我丫头，可见得我的身份给你看穿了，你眼睛这么厉害，我怎么敢走在你前面？万一你居心不良……”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可那脸上的表情让人见了都明白：你是男人吧？会打女人的坏主意吧？
“嘿！”夏南辕气得一摆头，道：“你想得可多！既然这样，索性，叫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条路，我全都让给你了！你放心走吧，我回去！”说罢一提马缰便要原路返回。
“哎，你不能回去！”姑娘催马过来拦住他。
“我回去还不行吗？”
“那……那前面要是有坏人呢？”夏南辕瞪大眼睛看着她，心说：那关我屁事！这话还没机会出口，却听得姑娘商量的口吻对他说道：“不如……你送我一段路？”
夏南辕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送你？”
“是啊，要不，你送我回家吧！”姑娘忽闪着妙目。
“我凭什么要送你？我居心不良，是你说的，我……”
“你若是居心不良，就不会把路都让给我了。你既然把路都让给了我，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是不是？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个好人，你就行行好吧！”说着又将小嘴一撇，显出一副叫人可怜的样子，又道：“我一个女孩儿家，孤身在外，多不易呀！你是个大男人，就没有同情心吗？也不可怜我？”
这话从何说起？大男人多了，偏抓住我来同情你？夏南辕道：“知道不易，那你还一个人出门？”
“已经出来了，说什么也晚了。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回去。”
“我不信你的话，你找别人去吧。”夏南辕又要走。
“这么点小事都不敢答应，胆小鬼！”姑娘叫道。
夏南辕看了看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丫头是在无理取闹。平白无故的跟在我后面，平白无故的又要我送她回家，没这个道理。他不以为意地道：“你说对了，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送你，我走了。”说着便真的将马一带，往回走去。
“你真的不帮忙吗？”姑娘在他身后叫着，“送一小段路都不行吗？”见他真的打马走了，头也不回一下，急得握紧了拳头，发泄似地朝着他的背影狠打着。夏南辕并不理会身后，自顾往前走，却听那姑娘在他身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嘴里说着：“该死的夏南辕！你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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