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地芬芳》大地芬芳 第三章(3)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吃饭吃到你的樱桃嘴,

做梦梦到你的杨柳腰,

翘翘的**摸一把,

砍掉脑壳也忘不了……我的好!

幺姑耳热心跳,仿佛自己胸脯上真被他摸了一把去,不由一阵慌惶,心说谁是你的好?急忙关了窗户。

月在东山顶上行,

我在樟树脚下等,

妹心有数莫露风,

燕子衔泥嘴要紧……我的人!

窗户根本挡不住排歌的入侵,幺姑又羞又恼,干脆上床用被子蒙住脑壳。过了一会,凝神一听,没有水上飙的声音了,大概是到樟树下等去了。她当然不会去的,即使他等得腿杆上长出了菌子,她也不会往那边看一眼。只是,这一夜她困不好了,那该死的排歌像一只蚊子,老在她耳边嗡嗡叫,赶也赶不走。第二天她不许自己到江里去,也回避着村头的樟树,但她阻止不了水上飙的排歌随着暮色从江面上升起。一连三天,她对那排歌置之不理,水上飙的热情却丝毫不受影响,反复歌唱那棵樟树,唱完之后便到樟树下去傻等。虽然水上飙煞有其事地唱什么“莫露风”,“嘴要紧”,但敏感的木瓜寨人已从这轮回往复的情歌和樟树下徘徊的人影看出端倪。到了第四天夜色裹着水上飙的歌声弥漫了木瓜寨时,悲剧的气氛已经形成,只有当事人对即将临头的祸殃懵然无知。此时,黄幺姑对那锲而不舍的情歌心有所动,她感觉那歌声是水上飙伸长了的手,在扯她的衣牵她的袖,虽然有点莽撞,有点不讲道理,可是它并无恶意,于是就显出几分可爱。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这一辈子,有几人对她笑过?她明显地听出,那排歌有点沙哑,不如前几天清亮,也够难为他了。黄幺姑这么想着,不觉就步出了门槛,望着村头迷离月色里那棵樟树。这时,一直忧心忡忡静观事态发展的柳氏出现在女儿面前,直截了当地说,幺姑你难道要嫁给一个排古佬吗?你爹的下场你不晓得吗?黄幺姑愣怔住了,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事,母亲的话那么唐突,母亲的脸显得那么不可理喻。柳氏紧接着把她已订亲的事和盘托出,以为只有这件事能阻止女儿与那位排古佬来往。黄幺姑听后,长时间哑然无语。原来她的终身早已订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就像她曾被爹扔进尿桶又被母亲救出一样,都是命中注定。柳氏一再叮嘱和警告女儿,切莫理那排歌,否则败坏门风触犯族规是要受到严厉惩治的。其实她本就没想去赴那排歌之约。可是在被母亲推着进屋去的刹那,她有了一个想法:她是否该去见水上飙一面,把自己已有所属的情况告诉他,也好让他死了这份心?让他一天一天毫无希望地唱下去,那她不欠下人家一份情了吗?念头一经冒出就如一只叮在心上的蚂蝗,扯也扯不掉。于是在母亲鼾声响起之时,她跨出了使命运产生折转的关键一步。她悄悄地出了门,向村头那棵大樟树摸去。透过稀薄的月光,她看见了虬曲如龙斜卧江面的树枝,看见了树下小路上的孤单人影,却没看见埋伏四周的本族男人们。走进樟树的阴影时她突然胆怯了,想从眼前的情景里退出去。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了,正在焦急等待的水上飙把她的到来看成了一种允诺,如同一头饿极的豹子窜了过来,猛地将她死抱在怀里。从未与男人有过皮肉接触的幺姑竭力挣扎,力图从那令人窒息的拥抱中挣脱出来,但她发现越挣越紧,而这紧并非来自水上飙的两只胳膊――水上飙也在挣扎,狂怒地扭动――定睛一瞧,他们两人已被拇指粗的棕索捆绑在一起!当她从火把的照映下看见族长那张狞厉的脸时,惊吓得昏厥了过去。他们被愤怒而兴奋的人们推推搡搡弄进了黄家祠堂。棕索深深地勒进他们的肌肉,强制他们保持着面对面拥抱的姿态,这是一种具有邪淫意味的姿态,它极易引起族人的愤慨。族长的面孔板得如同族谱发黄的封面,一声令下,棍棒夹着竹片劈头盖脸呼啸下来。水上飙脚将黄幺姑一绊,两人摔倒在地;水上飙紧接着一个狮子滚绣球,把她护在身下,用他肌肉发达的腰背和屁股去迎接那些凶狠的劈打。开始他还如困兽般发出怪叫,每挨一下重击身体就抽搐一下,但后来就没有动静了,棒棍抽在肉上就如抽在泥上一般。血眼见得就浸红了他的上衣。水上飙不反抗,执行族规的人就失去了劲头,加上又打累了,就停下来擦汗。族长于是令人把棕索解开,将两人分开捆绑,这毕竟是一个有辱家族的姿态,再说也不能老让这一对孽男孽女沾便宜。棕索解开,两人仍无动静,似乎都已昏厥。一汉子抓住水上飙血糊糊的肩头一扳,他便从黄幺姑身上翻落下来。汉子欲去捆绑,水上飙突然双眼怒睁,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飞起一脚就将那汉子踢倒,然后朝祠堂大门外猛冲过去,在用肩头撞到几个人后,逃进了门外凄迷的夜色里。族长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清醒之后立即命所有黄姓男人手执火把追赶。水上飙腿受了伤,跑得不快,趔趔趄趄的背影很快就被发现了,但还是在被抓到之前跑上了木排。追赶的人们便很兴奋,嗷嗷直叫,因为他无处可逃了。然而当他们奔上木排时,只见一黑影从排头跃起,坠入江中。黝黑的潭面蓦然爆出一簇雪白的水花,然后复归一片沉静。族长叫人守在排边,时辰过去了一袋烟久,也不见有人从水中冒出来。人们又将排上的人字棚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水上飙踪影。排上三个骠悍的排古佬因为理亏,因为落脚他乡人少势单,所以敢怒而不敢言,只有憋气的份。人们在排上直闹腾到天色微明,见难有结果,才心有不甘地打着哈欠回祠堂对付自家妹子去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