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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心债》四十 车祸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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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农历新年一过,金沙市人代会、政协会议接连召开。大量的会议报道,挤占了“金鸣都市报”社会新闻原有的版面。3月8日恰逢妇女节,下午报社给女记者们放了半天假。空空的新闻大厦10楼,都市报采访中心的大办公室里,汪熙容一个人呆坐着。他已经有两天没有新闻稿件见报了。汪熙容前两日的稿件,在编辑部主任库里压了三、五篇。此刻,他郁闷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用指甲刀仔细修剪着手指甲。

二十分钟后,白沙县谷峰镇派出所宣传科民警小杨,给汪熙容打来报料电话。电话里小杨说,白沙县城南谷峰镇的盘山公路上,清晨时分发生一起严重的车祸。原本这并不是一条新闻价值很大的报料线索。但这起车祸案的性质,实在恶劣得令人发指。原因是酿成车祸的司机发现肇事后,非但不停车救人,而是仓皇逃窜。逃离现场过程中,活活生生将起先被严重撞伤的中年男子,在车底座与车轮间挂擦拖拉了数百米远,终将伤者碾死后,快速驾车逃逸。白沙警方断定,肇事司机有撞伤人后,故意致人死亡的重大嫌疑。

据民警小杨讲,目前谷峰派出所了解到此案的唯一线索是:3月8日早上6点30分左右,死者十六岁的儿子谷小峰,在赶往“谷峰镇高中”上学途中,远远听见身后骑摩托车送儿子上学,返回途中刚行至岔路口的父亲,一声惨叫……。

谷小峰丢下书包,折转身飞速奔向出事地点。远远地,他只看见一辆看似银灰色的敞篷吉普,正往白沙县城方向狂奔逃窜。

车祸死者今年四十岁,今天原本是赶早去白沙县城农村信用社,为儿子跑助学贷款的事。他骑着一辆从同村人那里借来的旧摩托车,顺带送早起上学的儿子一程。将儿子送至岔路口后,摩托车刚下坡道,就出事了。那时刚与父亲分别的谷小峰,也才不过走出20余米远。听到身后公路上传来父亲的惨叫声。谷小峰迅速飞奔跑上坡道。只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和一辆向县城方向逃窜的银灰色敞篷吉普车。敞篷吉普车的后车尾牌照未尾号恍惚像是……68。

听完民警小杨的叙述,汪熙容放下电话,开车飞快往白沙县谷峰镇派出所赶来。汪熙容和民警小杨,赶到车祸死者的农家小院时,死者刚入殓。死者所在村落名叫“谷沟寨”,是个很偏僻的山村,交通闭塞,是这一带有名的贫困村。这里地处山高路险的山顶,是座山凹间有零散十余户农家的小山村。死者的农家小院,手拿烧纸、香烛前来祭奠的乡邻,从破败的院门里进进出出。

院内,两间破旧不堪的青砖瓦房前,搭着灵棚。死者的妻子闻嫂是个三十六七岁的农村妇女。汪熙容和民警小杨进院门时,闻嫂和十六岁的儿子谷小峰正披麻戴孝跪在灵棚里啜泣呜咽。

残垣断壁的院落一角,畜棚里一头母猪和6只小猪仔,像是也在为主人的突然亡故,嗷嗷哀嚎不停。瓦房的背阴处墙面上,因潮湿生长着一层厚厚的苔藓。屋内除了床以外,几乎见不到一件像样的家具。

呜哩哇啦、戚戚哀哀的唢呐、笙箫哀乐声刚响。汪熙容的鼻子一酸,眼角涌出两行泪。这场面让他回忆童年时,汪家小院父亲汪栓柱那场凄楚难忘的葬礼。

葬礼结束,谷沟寨的村支书给这户农家送来了乡邻们七拼八凑的三百元钱安抚金。汪熙容见状,急忙从随身挎包里,掏出报社刚发六百元津贴。小杨也拿出随身带的两百元钱。一并让村支书交给闻嫂。

让汪熙容和民警小杨没料到,闻嫂拒绝接受那笔钱。闻嫂说,谢谢乡亲和记者、公安同志的好意。这钱即使我和儿子收下,也不过是能解决家里一时的亏空。人能帮人一时,不能帮人一世!再说,大伙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一元一角积攒下的血汗钱。我们娘俩不能收。以后我们娘俩还得靠自己。日子虽说清苦些,但也能活下去。只是请求政府,尽快抓住那个丧尽天良的肇事司机,让我们小峰他爸,在九泉之下能安心。

事后,村支书告诉汪熙容和小杨:死者的媳妇闻嫂是这一带有名的贤慧媳妇,脾气温顺,干活麻利。为人老实且很有骨气。前段时间,她在金沙城里打工,给一户人家做保姆。他丈夫在建筑工地做泥水匠。他们的儿子谷小峰在镇高中的重点班读书。两口子为了照顾学习紧张的儿子,顺带也料理一下地里的农活,辞工才刚返乡回村不久。不想丈夫就遭此飞来横祸撒手人寰。现如今,这家人失去顶梁柱,日后母子生活的艰难程度自不必说。如找不到肇事司机,不但凶手不能绳之以法,就连受害家庭应得的一些经济补偿金也很难兑现。这样的话,谷小峰这孩子读高中后两年的学杂费、生活费,就很难筹集解决。孩子如辍学回家务农,那就没前途可言了。

午后,汪熙容和小杨离开山村前,汪熙容对村支书说了:如果闻嫂愿意的话。他想请闻嫂下山,去金沙他自家的馨香园别墅做家政服务。汪熙容还说,如闻嫂答应,他可以先预支垫付谷小峰上高中的学杂费,及他在校期间的生活费用。然后,慢慢从闻嫂做家政的月工资里扣除。

谷沟寨的村支书闻听此言,代谷家母子对汪熙容千恩万谢了一番:“汪记者是谷家雪中送炭的好心人”。汪熙容和小杨离开山村前,一个村子的人都来为他们送行。下山前,闻嫂还让儿子给汪熙容磕了头。汪熙容赶忙上前扶起那个身体瘦弱的可怜少年。对谷小峰说,以后他每月都会按时给谷小峰寄生活费。他还反复叮嘱那孩子,要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平日多参加体育锻炼。

汪熙容和小杨下山道时,村里送行的乡亲燃放鞭炮。闻嫂带着儿子朝着汪熙容的背影深鞠了一躬。汪熙容一路下山,心情很沉重,他觉得自己只是为死者家属尽了点微薄之力,根本受不起乡亲们如此厚重的礼遇。

汪熙容和小杨来到山脚下一个小洗车行,取停放在那里的别克车时,顺便在盘山道旁的路边餐馆,吃了点东西。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和餐馆老板、服务员聊天。希望能从中发现了解,一些与此恶性车祸案相关的线索。

这家餐馆门前的盘山道,是谷峰镇和白沙县城相连唯一的机动车辆公路通道。近一两年,每周一清晨,许多在山脚沟壑田垄,除草插秧的农民,时常会看见一辆白色的三菱敞篷吉普,从谷峰镇往白沙县城方向疾驰……。临近山村的村干部都认得,吉普车是白沙县公安局副局长马云豹的私驾。日子久了,人们发现这车牌号尾数为……68的三菱吉普出行极有规律。总是每周五傍晚时分,从白沙县城往谷峰镇方向开。到了周一早上,再从谷峰返回白沙。还有村民看见,吉普车逢周六,周日喜欢在附近山道上,飙车兜风。那时节,车内马副局的身旁时常有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郎相伴。有眼尖地村民甚至认出,那女郎竟是谷峰镇电视台的新闻播报员“吴华丽”。

这一带一些多少见过些世面的村干部,经常私下里猜测议论。说白沙县公安局的马副局长,除了在县城有家室外,兴许还在他们谷峰小镇“金屋藏娇”哩!否则,这工作繁忙,前程似锦的白沙警界少壮派领军人物的马云豹,怎会按时定点,在白沙与谷峰之间驾车来回辛苦奔波?

以往,马副局的吉普在山道上,让吴华丽试车、飚车玩时,碾死鸡鸭,撞死猪的现象,也时有发生。逢这档口马副局都会出手大方地,给那些个被害牲畜的主人,数一百倍的赔偿,息事宁人。这样做,每每也会令那些个冤死牲畜的主人们,对他感激涕零。

在小餐馆吃饭的汪熙容了解到这些重要线索后,欣喜若狂。小杨却愁眉不展。两人赶到“白沙县车辆监理所”,正值中午午休。小杨说,他媳妇刚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正在家做月子。他这会儿得空想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汪熙容说,你去吧,去吧。你还没我年纪大呢,都当爹了,真不容易。

下午过了上班时间,汪熙容仍见小杨回来,想着可能是小杨家里有什么事耽搁了。他拿着记者证兀自找到了“白沙车辆监理所”机动车辆档案管理室。档案室一个以往曾和汪熙容打过交道的工作人员,和他寒暄后,开始帮他查找疑似肇事车辆的档案材料。

工作人员告诉汪熙容,仅凭一个车牌尾号,无法确定肇事车辆。原因是肇事车也有可能是外省市的机动车辆牌照。全国车牌尾号相同的车辆不计其数。凭一个车牌尾号去查找肇事车辆,无异于大海捞针。

汪熙容不死心,在电脑前和那位工作人员软磨硬泡好长时间,最终还是从监理所的车牌电脑档案库里,查找到了白沙县车牌尾号为68的两辆三菱吉普车。其中一辆,车主果然是白沙县公安局副局长马云豹的私驾。

在电脑库里,汪熙容看见马云豹那辆银灰色三菱吉普车的照片时,觉得很是眼熟。他募然忆起,一年前在谷峰“梅岭媚温泉度假山庄”那次惊险暗访经历中,也曾在山庄泊车场见到过的,这辆车牌尾号为68的三菱吉普。汪熙容猜想这应该是同一辆车。真是没有空穴来风。看来,车祸发生地附近的村民,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马副局,生活作风问题上的相关猜测揣度,也不完全是捕风捉影!

白沙县另一辆车牌尾号为68的三菱吉普车车主,是县城“好姻缘婚纱影楼”一位赖姓女老板的私车。

走出白沙县车辆监理所。汪熙容立刻打电话将他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小杨。小杨接了电话,先是连声道歉说,他儿子发烧正在医院打吊瓶。后来又态度诚恳地对汪熙容说,他现在这样寻找肇事车主的方法,不仅徒劳无功,且根本难以找到确凿证据。末了,小杨还力劝汪熙容放弃这篇新闻报道的采访,不要再瞎耽误功夫。谷峰镇这起车祸逃逸案,白沙警方会尽全力查办。汪熙容说,他不想放弃。还说如现在就放弃,他觉得对不起谷沟寨山村对他寄予希望的乡亲。

2

第二天,在汪熙容的一再恳求下,民警小杨还是和他一道去了白沙县公安局。

两人开车去白沙县公安局的路上,途经县城一条商业街。“好姻缘婚纱影楼”恰巧座落在这条的街口。

别克车刚停在影楼门前停稳。影楼的女老板摇摇摆摆迎出来。这是个年龄50开外的肥硕女人。银盆肥脸上涂着浓重的脂粉。身体肥胖的犹如一头白皮肤的河马。妇人见从别克车里先下来一个穿警服的男人,就误将随后下车的汪熙容也当成了便衣警察。妇人原本笑成一朵花的胖脸,立马紧绷成了个圆球:“两位,两位。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呀?”

“你店里的吉普车现在在那里呢,我们想看看。”小杨开门见山。“车?呃,你们是来看车的。准是我那个挨千刀的儿子,他又瞒着我把车怎么着了?那车可是我们影楼最值钱的家档!车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影楼可要关门歇业了。”女老板脸上显出焦急万分的样子,打手机让他儿子赶紧把吉普车开回影楼。

“请问你家的三菱吉普,车身是什么颜色的?”汪熙容问女老板。小杨在一边介绍说:“这是咱们金鸣都市报的记者,汪熙容。”

女老板:“白色,乳白色。我们家这辆车,从金沙汽车城买回来就一直是这个色儿。”“乳白色在清晨时分,很容易被肉眼看成银灰色。”小杨低声对汪熙容小声耳语了一句。

十分钟后,影楼女老板的胖儿子,将他家那辆三菱吉普车开了回来。小杨进影楼给女老板的胖儿子做问讯笔录去了。

影楼的女老板,托着本厚厚的影集,和站马路边的汪熙容搭讪,忙不迭地叫着“汪大记者,汪大记者”。女老板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汪熙容的脸看个不停,那神情仰慕地多少显得有些夸张:“啧啧,真是个靓仔,真是个靓仔。”

影楼女老板将影集在汪熙容面前翻开,给他看上面一个个俊男靓女的艺术照。

好半天,汪熙容才弄明白女老板的意图。原来她是想和汪熙容商量,能不能请他拍一套,用于宣传他们影楼摄影艺术水平的形象照。女老板态度诚恳地说,像汪熙容这样容貌气质一流,才貌具佳的美男子,在白沙乃至金沙都难得一见。如汪熙容肯赏脸在她的影楼拍一套,用于宣传的艺术照。她不但全免费还会付给他一笔酬劳。完事还可以把白沙县电视台最漂亮的女主持人吴华丽小姐请来,大家一起吃顿饭。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如不想吃饭的话,也可以让吴小姐陪着,去县城的歌舞厅转转。

女老板告诉汪熙容说,两年前,吴华丽刚高中生毕业那会儿,曾在他们“好姻缘影楼”打工做过兼职模特。还是她把吴华丽介绍给白沙县公安局的马副局长认识,而今才有了吴华丽“人上人”的风光日子。末了,女老板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向汪熙容保证说,他们生意人最讲信用。她说到做到!

“唉?你说的那个吴华丽,不是原来在白沙谷峰镇电视台工作吗?什么时候又跑白沙县电视台做主持人了?”汪熙容饶有兴趣地问女老板。

“是啊,是啊。她刚调到白沙县电视台没多久。怎么?汪大记者认识华丽小姐?”女老板的胖脸,笑成一朵硕大的牡丹花。

“照您这么说,吴华丽和县公安局的马副局长关系暧昧喽。”汪熙容紧接问。胖女老板一脸媚笑:“我可没这么说。汪大记者。你也肯定知道,这年头,像你们这些个才貌双全的优秀男人,谁能没一、两个红颜知己呀?我就不信,你汪大记者……,阿哈,阿哈。??,看看汪记者这幅英俊潇洒的派头!那屁股后头追着的女人,不排成队才怪呢。”

“这吴华丽果真很漂亮吗?她不是有个姐姐叫吴华美,是做酒店生意的女强人。”汪熙容试探地顺口又问了一句。

胖女老板一脸地不屑:“什么女强人呀,那吴华美我还不了解,以前就是这一带有名的‘妈咪’!不过,华丽跟她姐可不是一路人。吴华丽是个心高气傲,重感情,要面子的好姑娘。我们这县城里的年轻男人都把能跟她在一起合影留念,当成一种荣耀哩。”

汪熙容:“是吗,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二奶,二手货,值不了几个钱。”

“吆呵,我说呢,我就看着汪记者长幅风流公子像。果然也是道上人。对女人很有研究嘛。”女老板饶有兴致地打趣。

见小杨从影楼里出来,汪熙容嬉皮笑脸地对女老板说:“那当然。实话告诉您吧,现今本公子无论物质还是精神上,都尚未穷到要去卖的地步!等将来吧,兴许会有那么一天。你等着,到时候,我先到你这儿来报名。”汪熙容说完,钻进别克车里,“嘭”地一声带上车门,懒得再去理会车门外,一脸茫然的胖女人。

在胖女人满眼不舍、遗憾的目光注视下,别客车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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